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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鹤眼神怜悯地摇头,头顶缓缓长出一盏油灯,分散出一丝火光落在小土狗身上,看着毫无生气的女子,暗了暗眸子,尖呖着呼啸而去了。
俄而,小土狗的头顶也长出一盏灯,摇曳的火苗凝聚成了一个清俊的男子。他飞快地飘向她,如玉的双手僵着,不敢碰触她。
“啊!”他痛苦的大吼,温雅如玉的眉目变得狰狞,恨恨地看着即使死去也丝毫不失清丽颜色的她。
“你以往事事信我,却唯独这一次不信,你怎么就不信我呢?!”他恨的咬牙切齿。
他是举世皆知的公子纳兰,三岁便可七步成诗,素来便有神童之称,因这,他自恃傲气从不随便与人相交,可一人不同,那谢家元娘,他对她一见而心喜之。
六岁时为她爬银杏树摘银杏叶。
七岁时为她跑到城西买泥人。
八岁时陪她一起栽了银杏树。
…
十七岁时亲手雕刻银杏叶玉簪。
十五岁那年,少年疏狂,轻车纵马,扬鞭南下,一路桃红柳绿。
此一去便是两年,“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少年看着信笺情难自禁地朗笑出声,一身青衣,头戴冠巾,披星戴月,带着早就准备好的玉簪策马而归。
家里的新娘为他孝顺高堂,然却不是他那含羞带怯的青梅。他的青梅…入了宫,封如贵妃,位同副后。
他成了一只瘦瘦的小土狗,而她拥他入怀,多么美好的梦啊。“你曾说胡人部落的保护神是狗,它永远不会背叛部落的人们,那你现在是不是再也不会背叛我了。”她的眼睛亮亮的,像星星。看着她,他知道,不是梦。
他没想过再做回公子纳兰,他就乖乖地呆在她的怀里。直到,他偷听到她自愿以魂去做仙鹤的灯油,直到仙鹤脱离桎梏。
他恨她决绝愚蠢,她想要他的命,他给。为什么陪上自己的性命…冠宠六宫多好,他的谢家元娘…值得这样好的对待。
他又做回了公子纳兰,宫中传出消息,贵妃薨。自此,他不再出现在世人面前,公子纳兰的赞誉也埋入尘土。
一年后,他在银杏树下郁郁而逝,他和她栽下“公种而孙得食”的银杏树终
入幕时分醒来,身体抽裂的疼痛让我意识到还活着。我提起醒时紧攥的玉佩随上面气息寻它的主人。
是日人间元夜,火树银花将夜空点缀得灿烂耀眼,顿觉惊世恍然。
一对夫妇牵着娃在放天灯,上有几行字,使我的思绪猛然抽离。
五月的蓬莱山脚酷热难耐,我奉命传信,躲在黄色花树荫下像碳炉上冒着青烟的大饼子。
身后草木丛吱嚓的巨响吓我一大跳,抖着嗓子骂去:“何方妖孽敢吓你姑奶奶,活得不耐烦了!”
一个少年钻出半个脑袋挑眉:“你是在叫我吗?”
噫,我吸了口冷气,这妖孽长了双勾魂桃花眼,面皮像光滑的鸡蛋,委实好看得紧!
我稳了稳心神,道:“你小子鬼鬼祟祟的有何居心!”
少年急切:“实是惭愧惊扰姑娘,在下父母给指的未婚妻子染了重疾,至蓬莱寻起死回生的仙丹迷了路,还望姑娘指引!”
可惜脑子有些蠢,我一个白眼翻过去:“仙丹由陆吾那个丑八怪镇守,前把个月我不过是在他脑袋摸了一把差点羽发被除个精光,何况你个凡人!”
这呆子道声谢意便径直离开,这让本大仙很是气愤,途中没少召来小妖吓唬他,然无甚成效,怕是铁了心送死。
蓬莱无路可走,我动了恻隐之心拦住他:“你未婚妻怕是救不活了,本大仙这就捏个诀送你下山”
凡人不识好歹冲我喊:“我道仙人慈悲心肠定不会袖手旁观,你这胆小没本事的臭虫也敢妄自称大仙!”
哟嘿我胆小?我没本事?
“走,现在就带你揍得那丑八怪爹娘不识!”
随即我就后悔了。
约架陆吾很痛苦。
悬崖峭壁,不时的阴风让人惶惶不安。
电光法诀将我围住,火辣辣的刺痛感从背后袭来,引以为豪的翅膀一寸寸褪去鲜亮的颜色被烧得溃烂。我和他被打下悬崖。
所幸未死。山洞中我倒在血泊里,全身冰凉沁着冷汗,绝望地喊叫着。突然被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摸着我的脑袋轻声:“别怕,我在。”
“我以前自恃貌美,推诿掉许多姻亲,如今这么丑陋,不会有人想娶我了!”
少年语气坚定:“我会对你负责的,用一世照顾你!”
“我不要你可怜!”
“我并未见过我的未婚妻,是父母指给我的婚事,是我自欺欺人,怕是真的喜欢上你了!”
“我不信…”唔,未完的话被封锁在绵长的吻里,他轻轻碾压我的嘴唇,麻麻的触电感从唇瓣传了过来,我的心扑通扑通直跳,任由微冷的舌探索。
赠卿玉佩,聊表衷肠。
几日后法力稍恢复,才记起将抢夺的仙丹交与他。
正要施法上崖时陆吾寻上了门。
少年箭步冲在我身前:“你是神仙,上去得容易,我保护你快走!”
我下了决心喃喃:“云破月来花弄影,我的名字叫月来取自这首诗,是西王母座下信使青鸟,不过还是忘了我吧!”
用尽最后法力将他送至山顶。牛牛中文网
合上双眼。
入幕时分我醒了,手脚已然可以活动,看来魂魄结得差不多了。西王母重塑了我的魂魄,只不过有点疼。
我看到他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笑容是自心底的甜,便将提起的玉佩放下。
喜欢的人得到幸福,不也是件幸福的事吗?
正要离开,看见空中飘扬的天灯上有两行字。
云破月来花弄影,乱红飞过秋千去。
他从没忘记我。
他总是做着一个梦。
梦里的他还是最好的年纪。他走在鹅卵石铺就的小路上,小路九折蜿蜒,像条长蛇盘绕至小山的顶端。山顶上只有一棵老树,开着不知名的橙色花朵。树上有一个姑娘。她轻踩着枝桠,对着他轻轻地笑着。远处吹来一阵轻风,火焰般的花朵纷纷如雨下,像是也在他心头落下了一瓣,惹得他心里有些发烫。
而梦到这里就结束了。
梦醒之后,他怎么也想不起那个姑娘的脸。只有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萦绕在心里。
这个梦,一做就是二十年。
老人看着对面的年轻女子,一时间有些恍惚。梦里的那个姑娘也是穿着这样一身青玉色的衣裳。
女子名唤青女,是轻阴阁的老板娘。轻阴阁是传闻中,只出现在阴雨天的神秘店铺,能替人将信送到送不到的“人”的手里。
青女摇着一把玉骨扇,修长的手指在梨花木的桌上轻扣着:“您既然来这儿,想必是知道我轻阴阁的规矩了?”
“知道。”苍老的声音轻如落雪。在轻阴阁,送信的报酬由老板本人的心情来定,每个人付出的代价都不同。
“我想给一个人寄一封信,我不知道她的名字,也不知道她的住址,甚至不记得她的样子……”他突然觉得有些悲哀,关于那个女孩,他什么都不知道。也许,那个女孩本来就像那个梦一样,是虚幻的,并不存在。
青女垂眸沉默了半响,终是应下了这单生意。
送走老人,青衣回到会客的廊亭。廊外,落雨潇潇未歇,萧瑟冷雨落在满池残荷间,颇有些凄凉。
青女单手支撑着下颌,呆呆地望着淅淅沥沥,下个不停的雨。曾有人说,雨,是神女落下的泪。但青女知道,这种说法,只不过是人们对自然的想象罢了,神女,是不允许有七情六欲的……
第一次见到谢昀,是在仙岛蓬莱。那时的青女还是一个无欲无求的仙。他的船只遇到了海难,她出于不忍,救了他一命。她站在树梢上,笑嘻嘻地看着那个一脸懵懂的少年……
第二次相见,是在洛阳城的牡丹花会,她喜爱热闹,偷偷地溜下界,却又在花会上犯了路痴,结果又遇见了出游的他……
第三次,是在江南的小舟上,她撑着脑袋,听他念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第四次……
……
连她都在怀疑他们之前的缘分是不是太过明显。
可有些事情注定不能改变。就像她是神族青鸟,而他只是凡人一介。
那日他约她在洛阳的百花园,园里的凤凰花像火一般的开着。他说他已经靠自己的实力考取了功名,他喜欢她,他想娶她为妻。他的耳根染上一抹可疑的红,她的少年一直都是个羞涩的呆头书生啊。青女却推开了他伸出的手。她终究还是变化出了那壶酒,她说,喝了这杯酒,我们从此便是不相识的人了。
直到很久很久以后,青女都一直记得,他那呆愕的眼神。
她是神,而他是人。就算两心相悦,也跨不过那不可逾越的鸿沟。倒不如趁她还未动了凡心,直接来个快刀斩乱麻,斩个干净。
那她为什么到现在还会觉得难过呢?
她面前的圆桌上,有一个刚刚被拆开的信封。里面只有一张空白的信纸和一朵火焰般的凤凰花。
廊外的雨,淅淅沥沥地下着,像是某位神女落下的泪水。
青鸾正立在一株花枝上,看树下一名黑袍青年磨一把青铜古剑。
今日又是替西王母送信的日子,五百年来,每十五载一次,她都记不得自己闻过多少次这合虚山的木樨花香了。
西王母遣她送的信便是要传给这青年,也是这山中唯一住着的神君。
王母说,这位朋友曾铸下大错,被禁足在山中,难免孤闷,传信于他只为报一报千年前承他的恩。
青鸾想,饶是如此,其实他还是寂寞的吧!
这山中岁岁年年,几乎日日重样。每次传信过来,在山头盘旋的一阵,她都会看一眼这黑袍神君,他有时会在屋前一张石头桌上作画,有时会在窗下围炉煮茶,还有时会拿块木头雕些小玩意儿……但无论做什么,他总是一个人。今次,他便在树下打磨一把样式古拙的重剑。
青鸾默默又看了会儿才展翅离开。飞离枝头的一刹,她仿佛看见青年抬头朝她的方向望了一眼,但终归不能确定。
十五年后,青鸾再次前来,当她放下信笺返回时,突然被身后自屋中走出的青年叫住,他仍是一身黑袍,未束发髻。正脸看时,更觉清俊,他说:“树下的木樨花酒窖好了,下次来时,可共饮。”
青年说的没错,木樨花酒果真窖好了。当他拔掉封蜡时,浓醴芬芳的酒香顿时弥漫开来。这一次,为赴酒约,她特地早行了片刻,还托招兰替她在王母面前顾看着。青鸾显出人身坐在树下的石案旁,青年看了看她,笑着说:“你这么,挺好看的。”
青鸾从没有喝过这么好喝的酒,也从没有喝过这么多的酒。当她醉趴在石案上时,青年走过来,抚着她酡红的的脸颊,声音淡淡:“我在这里五百年了,恐怕只有你还记得我。”
她想说不是这样的,还有王母牵挂你。却被额头猝然的清凉濡湿惊得忘了言语。
青鸾临走时,青年拿出一只酒壶给她,说里面装的是木樨花酒,请她带去给王母。她有些踌躇,因王母吩咐过不可轻易拿走这山中的的任何东西。青年笑,没有勉强。她想起醉前听到的话,心突然疼了疼,化作青鸟衔起了酒壶。飞离山头的时候,她听到背后惊天动地的响声,青年执一柄青铜古剑轻飘飘落在她面前,背后是正在倾倒的合虚山。
招兰来的时候,青鸾已经气息奄奄,背后半副羽翅被折断。彼时方知,他竟不是神君,而是五百年前被天君封印的魔尊岚颉。那酒壶也确然没装着酒,而是分了他半截神识的上古神器炼妖壶。
青鸾说:“招兰,你帮我。”
青鸾笃定岚颉会来。因她从被抢走的炼妖壶里拼尽神力藏起了一缕他的神识。她看着他说:“每次看见你一个人的时候我都想抱抱你。”
青年走过去抱住了她,承着神力的后羿箭矢从两人心口洞穿,那一刻,她好像又看见了满山的木樨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