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秒记住【90书院】 90shuyuan.com,更新快,无弹窗!
茂州城外,一身戎装的青年飘逸的黑发率性地束在脑后,目不转睛地盯着不远处的城墙。春风乍起,他眼中仿佛有一池波光粼粼的春水,身后的鬼白亦是披挂齐整。看见见愁久久伫立不语,他开口劝道:“将军,这里风大,不如回行营商议破城大事。”
见愁充耳不闻一般,望着炊烟袅袅的墙围入神,胸中郁结着一口气总是释放不出来。
他是怎么了呢?为什么自从再也看不见她,他就变得如此暴躁如此不安?
他曾以为自己不过游戏,却发现最认真的人是他自己。
他本可以长驱直入,和内应里应外合,一举攻破茂州城,然而此时他竟然在踌躇。
准备得那么充分,又花了如此漫长的一段时间,却在最后一刻犹豫了。
战争是何其残酷的事,他竟然不愿意让如此美好的她卷进来。听说她受封为皇后,收到各种各样的赞誉,他却只是有些心酸,还有些暴躁。心情烦闷地听完和她有关的消息,却发现自己分明一听见和她有关的事就感到烦躁,却还是想听说更多。
苁蓉和决明的脱逃在他意料之中,他本来也没有下重兵看守,他也无心去想是谁救了他们。
把子苓带回来的方法有很多,他是不是真的舍得让她做最艰难的抉择然后主动选择和他走,对他来说还是一个谜。
强行突入带走她吗?弄不好要搭上自己的性命呢……
天南星如此笃定地向他承诺他不会有事,他却不敢尽信。
他是在厌恶这样的自己,他心爱的人永远都是半夏,一直是半夏,这是他曾经许下的誓言。年少时有多少轻狂,却总是把这最真挚的感情放在心上。
他不愿意承认自己对子苓是爱,甚至连喜欢都吝啬于给予,可是他无法解释自己这种恨不得她平安无事脱离战火的心情。
希望那绵延的战火不要波及到她的脚下,希望她在这场战争中毫发无伤,然而这一切如果她不肯和他走,便是不可能的。
过不了多久,洛国的铁骑便会踏破着城墙,然后一举杀入皇宫,取那狗皇帝的首级。
准备了这么久,埋伏了这么久,显然是为了这一刻的覆灭和盛大的胜利。
可是她呢?不愿意和他走,那么就是愿意和那皇帝生同衾死同穴了吗?
不知为何,想起她可能在纷飞的战火中殒命,他便浑身发冷。
然而天南星的命令言犹在耳,可他却不知如何做是好。她不愿和他走,这样逼着她,她说不定会自寻了断,天南星又偏偏要她活着。
又要杀了狗皇帝,又要她活着,对他来说是何等难解的难题啊。
尽管相处不是很久,他怎么也会晓得她是个多么执拗的人,凡是她认准的正义她是不会舍弃的。就像她宁可以死相逼也要跟着自己名义上的丈夫走一样,在她眼里她自己的感情轻过承诺亦轻过家庭。
他承认这让他很恼火。他恨她这样看轻自己,也恨他自己如此介意她的自轻,这本不应关他的事的不是吗?
越想越是烦乱,鬼白又是寸步不离地跟着他,美其名曰保护实际上不过是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想到天南星的敏感多疑,他不由又是微微冷笑。
信步在山冈之上,有意避开鬼白的跟随,他专挑着一些小路走,到了最后鬼白显然是急了,在他后面穷追不舍地喊话,他依旧好似没听到一般往山林深处走去。走得远了,鬼白的声音也渐渐淡去,只闻潺潺山涧,竟是不知不觉走到了一处风景独好的佳处。
正是春意盎然之始,啁啾鸟鸣伴着芳草鲜美的馨香,令他有种与外面不断的战火隔绝的清净之感,本来烦躁杂乱的心绪也渐渐平和下来。
就在这时蓦地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响起,冷不丁地吓了他一跳:“将军真是好兴致啊,这种破城的当口随处乱转,不怕被人刺杀吗?”
这个声音平地乍起,令他不禁毛骨悚然。他是多年习武之人,耳力又是如此敏锐,却丝毫没有感觉到有人靠近,这人的声音却好像在他耳边一样。更令他愤怒的是语气中的调侃和嘲笑之意很是明显,他一向喜欢嘲讽他人,没想到今日会如傻瓜一般被人耍。
“阁下既然如此好意提醒,何不出来相见?”他并不四顾乱望,凝神听着周遭的动静,却只听见簌簌风声,不闻其声也不见其人。
竟然会有如此高手埋伏在茂州城周围,这是他始料未及的。
这人能够悄无声息地潜到他身侧,显然是个中高手,若是此刻要取他的项上人头只怕也非难事。念着此节他稍稍有些安心,手却依旧停在腰间长剑上丝毫不敢懈怠,以防对方突然发难。
说是放在长剑剑柄上也实则不然,他最擅长的还是腰间缠着的踏雪软剑,那是天南星留给他的一件宝贝,轻薄却能杀人于无形,和他灵动的身法相似。
“不用那么紧张啦,”那个声音好像想了一下,又是用令人着恼的愉悦口气说着,“我只是想和你谈谈罢了,手不用抓得那么紧吧。”
听到对方如此说,见愁脸上有些不自然地放了手,毕竟自己的小动作被人看穿,是一件很丢人的事情。脸上有些释然的缓和,想起这人的武功必定是高深莫测为自己所不能及,便有了些玩兴,道:“阁下是何许人?”
话音未落,面前的草丛中便走出一个胡子拉碴的男子,衣衫还算干净,只是头发蓬松散乱,脸上又是一脸的惺忪,好像总是睡不饱的样子。然而最让他惊异的不是这个人的率性不羁,而是这个人就好像是从草中长出来的一样,明明在他看来方才空无一人的草丛中,突然就出现了一个大活人,怎能不让他惊诧不已?
“你是谁?”他问道,语气中的好奇已经多过了警惕。
“本来你不用知道我是谁的,我也不想让你知道我是谁。但是为了我们说话方便,我还是告诉你我叫天竹子吧。”男人打了一个呵欠,啰里吧嗦说了一堆,见愁不禁勾起了嘴角。
“我相信你没什么恶意,只是为何忽然提醒我?你是玄国人吗?”见愁语气忽的变得轻松起来,在他看来,啰嗦的人多半性格不是太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