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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几年前，司海扬就曾经设想过要建立一个影视品牌生态链，这些年银河发展不快，每年以十多个项目稳步前进，涉猎的内容广泛，在行业内口碑倒是越来越好。唯一的风向是越来越多的专业人士愿意跟他合作。尹萱也查看过银河的报表，虽然在盈利，确实盈利不高。比起万安的庞大、汇天下的急近，它显得不温不火，不怎么引人注目。甚至还不如起死回生的海纳。
他意欲何为，我又该如何自处？
尹萱开着车，又神使鬼差地到了银河楼下，她在心里盘算着，是否应该上去直接问他，是否跟梁定成之间有协议？一时又觉得自己太多心，不管有没有，他也未必肯说。有又如何，没有又如何？尹萱一时惶然起来。
思前想后，她终于还是下了车，直接上了顶层。这层办公室出奇地安静，余玫竟然不在前台。她一时心跳加快，朝着他的办公室走去。刚走到门口，就听见一个女人的声音笑道：“baron，john这个设想相当宏大，耗时耗力，我担心没那么容易搞定。”
“容易的话就不需要找你来了。”司海扬的声音响起，尹萱的脚步顿住了。
“哦，你需要我吗？”女人笑得有些轻浮，她几乎可以想象出她媚眼如丝的样子，“我以为你不需要任何人。”女人的声音轻了一些。
司海扬几乎没有犹豫：“我需要你。满意了？”
“好。今晚你得陪我。”
女人笑了起来，那笑声就如同情人在撒娇，听在尹萱的耳中，如同雷鸣，快要刺破她的耳膜。她控制不住后退几步，仓皇朝电梯奔去。她几乎用逃地，快步上了车，拼命想镇定下来，可是颤抖的手，却泄露了她的情绪。
她坐在驾驶座上发呆，不一会儿就见到司海扬的车开到楼前，他拉开门，让那个美丽惊人的女人上了车，钻了进去。
她看着那辆车开远，只能任由痛楚弥漫全身。电话铃声一直响，她竭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才接通了电话。
“尹萱。”
电话那头的声音让她一阵恍惚。
“什么事？”
“你有时间吗？后期出了一点问题，想跟你商量一下。”
“现在？”
“嗯，明天也可以。”
“你在哪儿？”
“工作室。”
“我过去吧。”
她挂断了电话，终于平静了下来。吕家乐的声音把她拉回了现实。开车到他的工作室用了四十分钟，已经接近下班时间。天下起雨来，尹萱打着伞走进工作室时，吕家乐的助理曹欢不在，另有两个年轻人坐在电脑前小声说话。这一男一女是吕家请来的后期剪辑师冯友和，以及他的助理钱蓓。
吕家乐一见尹萱进来就无奈地苦笑：“有一场戏现场没收到音，有点麻烦了。”
尹萱和两个剪辑师打了声招呼，凑到电脑跟前去看，“当时没发现吗？”
“确实是我疏忽，你看看，这场戏可不可以拿掉？我不想用后期配音，整个片子的风格就变了。如果要重拍会很麻烦，池潼可能好说，周瑞远未必有时间。”
“哪一场？”
吕家乐调出素材来给她看，她微微皱眉，想了想说：“完全没声音？”
“跟默片一样。”冯友和笑，“拍了三条都没有声音，不知道怎么回事。”
默片这两个字提醒了尹萱，她下意识地看了吕家乐一眼，他眼中灵光一闪，脱口道：“不要台词？！”
吕家乐迅速翻看着素材，盯着屏幕，指着池潼道：“她的眼睛有戏，我觉得可以避开她说话的画面。”
尹萱也兴奋起来，不由自主在他身旁坐下来，“试一试。”
冯友兰惊讶地叫：“这想法太大胆了。”
吕家乐道：“这场戏是两个机位，三条素材，我记得有拍几个特写镜头，全部调出来。只要前后衔接没问题，我们用配乐补一点空白。”
冯友兰一边调素材一边剪辑，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在了屏幕上。两个人一边商量一边剪辑，很快有了一组流畅精彩的长短镜头。尹萱看得暗暗吃惊，心里疑惑他对镜头的感觉如此敏锐，如果有更好的剧本文本，他极可能会成为数一数二的导演。
时间不知不觉流逝，天色已经擦黑，问题终于一个个地解决，几个人松了一口气，钱蓓笑道：“你们饿不饿？叫外卖吧？！”
尹萱看了一眼时间，“我得回去了。你们慢慢吃。”
吕家乐站了起来：“你开车吗？”
“对。”
“方不方便捎我一程？”他淡淡地笑，“今天我没开车。”
她怔住，他立即又道：“不方便就算了。”
他转身就走，尹萱低低叫道：“家乐！我送你吧。”
两个人上了车，他没有说话，她开得很慢，终于还是打破了沉默：“后期还需要多长时间？”
“一个月左右。”他望着窗外，表情淡淡。
“梁定成说，先做一个片花给他，他要做一些宣传推广。”
“好。”
“对了，怎么没看到曹欢？”她没话找话说。
“她辞职了。”
尹萱吃了一惊，“什么时候？”
“三个月前。”他指了指路口道：“麻烦你，前面转左。”
尹萱沉默了，初见曹欢，她就看出来那干练精明的女人爱着吕家乐，他也没有否认他们曾有过一段情。即使分了手，他订了婚，她还守在他身边。吕家乐的婚姻告吹，按理她应该更有了希望坚持下去，到底有什么事，能让那个执著的女人抽身离开？
她一时心生疑虑，却不便多问。车子拐进一条较窄的街道，两旁都是低低的仿古建筑，她放慢了车速，张望着这条街道两旁，有林立的工艺品店铺和霓虹闪烁的酒吧。
“你不回家吗？”她忍不住问。
“我住前面。你慢一点，穿过这条街，过了桥，在河边停下就可以了。”吕家乐指着街道尽头的十字路口轻声道。
尹萱惊讶地看他：“你住这儿？”
“对。摄影协会的朋友帮忙找的房子。这里的感觉很好，清晨的日出尤其美……”他转眼看她，“比我家那大宅子有意思得多。”
尹萱不觉失笑：“你果然是个艺术家……”
他目光微亮：“你这样看我？”
她点头轻笑：“你对镜头的感觉简直超乎想象。刚刚看到那个俯拍池潼的镜头，真是绝了。可惜我这个剧本可能不够你施展，否则你一定一鸣惊人。”
他低头笑：“你第一次夸我。”
尹萱微怔，他实力非凡，只是以前她选择了视而不见。到底是命运在捉弄他们？非要把他们之间的关系弄得那样不堪？
那小河上的小桥很窄，她已经把车速减到30以下，心情复杂，不自觉地看他一眼：“家乐，你以前为什么不回国发展？
他淡淡道：“不为什么。我只是……找不到回来的理由。”
车子在河边停了下来，此刻雨已经停了，夜色已黑，河边的小店纷纷亮起了灯光，映照着青色泛着水光的街面，朦胧中带着一种湿漉漉的韵味，份外地美。
吕家乐下了车，尹萱摇下车窗，探出头看着他的背影叫了一声：“家乐！”
他转过头来看她，夜光里他的影子清薄如幽暗的深影，看得她心头微颤，刚要开口，对面冲过来一辆四轮电动车，车速极快，那坑洼不平的街道上，因为下雨积了水，一时四溅飞散，直喷到尹萱的脸上。她下意识伸手去挡，惊叫了一声，那辆四轮车已经疾风一般地跑了。
只是一秒钟，吕家乐已经冲到她面前，急促地叫道：“你怎么样？”
尹萱抹了一把脸，尴尬地笑：“没事，只是脏水……”
他盯着她打量：“你不想骂那个泼你脏水的人吗？”
尹萱看了一眼自己脏兮兮的袖子和手，叹气道：“骂他何用？他压根没有意识到泼人家脏水是多么无耻无聊！明明是他错了，我还得自己生一通气！有那时间我不如自己先洗干净了，舒舒服服不好吗？”
他忍不住笑了，迅速拉开车门道：“去我家洗一下吧。”
她有一丝犹豫，他立即不安起来，指着对面一幢楼道：“我就住那个三楼，很方便……你要是觉得不好……我也可以上去拿个毛巾给你。”
他那样小心翼翼，惟恐她多心，她竟有些不忍，下了车来，淡淡笑道：“我还是上去洗吧。袖子也脏，味道太难闻了。”
他笑了，领着她上了楼，开了门。尹萱一进门就吃了一惊。这三楼的房间是个大大的通间，足足有一百多平米。屋子里只对着窗户摆了一张双人沙发，四壁空旷，完全没有人气。唯有正北面有一排博古架。屋内出奇地简单整洁，简直不像个单身男人的房间。
“洗手间在那边。”他指着博古架的尽头，那儿有一扇小门。她走过去，惊讶地发现这个洗手间的装饰居然是中式的。硕大的浴缸是桐木所制，连洗手池的配件也是铜制的。
“需要我给你找个毛巾吗？”他在门口打量她。
“哦，好。”
他从柜子里取出一个新的毛巾给她，电话就响了，他走到一旁去接听，不一会就转回来，对着她笑道：“我的车送过来了，我下去一下，马上回来。”
她正对着水池洗脸，含糊地应了一声，果然听到他的脚步声下了楼去。这楼板也是桐木的，声音有些沉闷。
尹萱洗干净了，把毛巾搭在架子上，回到厅内打量他这个大大的房间。四壁空旷得让人有些心慌。窗户外的大平台上，也是空空荡荡的，摆了一把躺椅，她好奇地走过去看，平台外远处是一片黛色的青峰，近处低低的建筑灯光昏黄，有一点时光错乱的感觉。她暗暗惊叹，吕家乐说这里日出很美，她几乎可以想象朝阳从青峰底下浮出来的样子，不自觉地叹息一声。
平台一旁有一扇落地玻璃门，她好奇地望了一眼，那应该是他的卧室？窗帘半拉着，屋内没有光，她瞥了一眼，却呆住了。楼外的霓虹光正好映照在室内的一处挂架上，那清晰见到一张九寸大小的照片，照片上的女人长身玉立，笑意淡淡，正是她自己。
她心跳加快，不自觉地拉开门走了进去。打开灯，屋内的挂架上摆满了照片，全部是她。从怀孕时期到抱着小奇，站在车旁，蹲在花间，最近到乌镇的，有好几张，仿佛时光里烟波浩渺的影子，一一闪过。她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床头上还摆了一张数码电子相框，播着一段无声影像，竟然是在《海深万里》剧组，段匡拍下来的那二十秒的视频，那迷惑了多少人的二十秒，突然就出现在她眼前，她吃惊地张大了嘴，这段影像连她自己都没有！他从哪里得来？
她后退到门口，身后突然响起轻不可闻的声音：“还是被你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