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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缓缓朝她走去，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纠结。她下意识地低头，转身欲走。忽然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惊喜叫道：“尹萱！”
她停住脚步，一转眼就看到段匡从吕家乐身后窜出来，快步走向她，不住惊喜道：“真的是你！几年没见你真是越来越漂亮啊！”
尹萱扑哧笑了，“几年没见你越来越会说话啊！”
段匡也笑了，“你过来玩吗？”
“嗯。”她淡淡地笑，余光瞥见吕家乐停住了脚步，仍然在看她，转向段匡道：“你呢？”
“摄影协会在这儿有个活动！没想到会遇见你，太好了，晚上一起去参加活动吧？费导他们都会来。邵老师也会来哦！”
“真的？”尹萱惊喜叫道：“什么活动这么多人？”
“你不知道吗？银河这次组织了业内人士对视觉艺术未来发展的研讨会，美国那边过来好几个特效专家，还有知名的制片人。晚上相当于开party，能来的都来了。”
她怔住，这才是司海扬来乌镇的目的？
“一起来啊，对了，你一个人吗？”段匡试探地看她。
“哦。”她笑了笑道：“你要去吗？”
“当然。谁会错过啊？怎么样？一起去？没准儿会见到很多老朋友哦。”
她听得心动，淡笑点头，“嗯，好啊。不过我得先回酒店换衣服。”
“那说好了！”段匡笑道，“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缘分不浅吧？”
她也笑了起来：“你现在话多得快赶上牧野了。”
“唉，混太久了人都会变……”他笑着看她，两个人慢慢朝桥的一头走了，那站在桥外的人，依然没动。他只是怔怔地看她，目光复杂，脸色不定。
尹萱不由自主地回头看了他一眼，他有些单薄的身影，透着暗暗的灰，混在枯树与青墙之间，说不出的晦涩。即使是晦涩，那眼眸里仍然光芒涌动，暗与明混成一块，情与苦纠缠成一体，仿佛他已然成了时光洪流里，一道陈年的影子，挥之不去。
她心头一跳，收回了目光。脚步却有些轻浮，段匡说了什么，她只能笑着敷衍，却没听进去多少，心思早被那个身影分走了。如果她不是爱着司海扬，如果她不是想着吕嘉，如果一开始她遇见的是他，她也许，无法抵挡那个人的诱惑吧？这念头让她心惊肉跳，回到酒店里呆坐了许久，也难以平静下来。
直到电话响起来，她才回过神。
“你在哪儿？”司海扬有些不悦，“不是说好七点吗？”
她惊得跳起来：“哦，我在房间，换件衣服马上来。”
她挂断电话，手忙脚乱地找了一条裙子来换上，这才往宴厅去了。刚走到门口，就听见费明达的声音叫道：“尹萱，段匡说你在这儿我还不信！快来！”
她灿然一笑，快步走了过去，果然有不少熟人，路晶晶、顾惊雷、邵清夫，连彭施为也在。尹萱和他们一一打着招呼，好久没见了，话题自然而然转到了《家有一宝》上去。费明达不住笑道：“你可以啊，这样都能让你杀出重围！下一部我们要合作！”
路晶晶也笑：“费导，你这是要提前预订吗？”
费明达挑眉道：“当然！不怎么说，我和尹萱也是最早合作的。她第一个剧本可是跟的我！”
“我差点儿听成第一次跟你？！”牧野突然走过来，没心没肺地笑了起来。
费明达揽住尹萱的肩膀，指着牧野叫：“你这人满脑子除了那件事还有什么？简直不知所谓！尹萱，快点把他甩了。”
众人大笑，尹萱白了他一眼：“唉，他没那点刺激写不出剧本！”
牧野委屈地叫了两声：“至于嘛！围攻我？我们才是最佳拍档！尹萱，你怎么当叛徒？！”
尹萱也笑了起来：“谁让你口没遮拦？！”
“好，好，好，我错了。”牧野笑着凑过来：“要做续集吗？”
“真的？”费明达惊讶地看着尹萱。
她笑着低了头：“嗯，是在考虑。”
“我要算一份儿！”费明达立刻叫道：“段匡呢？那小子有点想法的……”
正说着，段匡和一个人边说话边走过来，尹萱一见那人就呆住了。
“我介绍一下，这位是吕家乐，是我们摄影协会的副主席……”段匡笑着和众人打招呼，所有人的目光都往吕家乐看去，不约而同地脸色变了变。
费明达眯了眯眼，“吕家乐……你跟吕嘉是什么关系？”
吕家乐淡淡笑道：“他是我堂兄。”
众人大哗，都笑了。费明达若有所思看了尹萱一眼：“真的很像。”
尹萱勉强笑了笑，没有答话。站一旁的顾惊雷笑道：“家乐是国际知名的摄影师，在澳洲很有名的。上次我做的短片就是专门请他掌镜，效果惊人。”
吕家乐低眉笑了笑，众人都好奇地问了不少摄影方面的问题，他对答如流，大家对他的好奇心愈加重了。看着那些人谈笑风生，显然那场婚礼的丑闻，被封锁得很彻底，外界是并没有多少人知道。尹萱只觉胸口那股闷气直往上冲，呼吸有些不畅，转眼看了看场内，虽然宾客如云，但并没有见到司海扬的影子，大多数是业内小有些名气的制作人。
她忍不住笑道：“今天来了多少人？”
费明达看了她一眼，“愿意来的都来了。不过嘛……真正的大佬在那边。”他对着大门虚掩的另一个房间，意有所指。
尹萱微怔，似乎见到那房间里人影晃动，费明达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司海扬请来的客人，还有银河的股乐，在那边商量大事呢。个个身价百倍，享有这个圈子里太多的权力和话语权，跟我们还是不同的。”
尹萱微微皱眉：“权力是有能力的人供给的。没有你们这些，我们这些，他们再有权力，也只是一句空话。”
费明达惊讶地看她，低低地笑：“我早看出来你与众不同。你果然不同。”
尹萱心念一转，叹气道：“我不过说几句泄愤的实话，你倒是认了真。”
费明达笑了，见吕家乐的目光扫来，低低道：“这个吕家乐……很注意你。”
尹萱脸色变了，胸口的闷气又冲上来，她勉强笑了一下：“你想多了。我去透透气。”
她朝一旁的露台走去，那露台外远远可见古街绿水，这黄昏渐深的时刻，别有风韵。身后人声嘈杂，繁华喧扰，倒是破坏了这一片静谧。她心事重了，站了一会儿，想着是否需要去跟司海扬打个招呼先离开，刚一转身就看到吕家乐站在背后。她吃了一惊，脸色变了。
他只是看着她，眼里已闪过无数情绪。
她深吸了一口气，抬脚就走，他幽幽地开口：“我……连那三个字都不敢说了……”
尹萱顿住，盯着他一时说不出话来。
“你很恨我吧？”他半是嘲弄半是苦涩。
尹萱冷眼看他，仍然没说话。
“我让你讨厌得连话都不想说了？”他声音渐弱，眼眸暗沉。
她低低地吐了一口气，转眼看着他道：“你想让我说什么？”
他无力地看着她，连呼吸都快停止。
“我不想看到你。”她有几分决绝，抬脚欲走，他惊慌失措，下意识抓住了她的手腕。
她又惊又怒，直叫道：“不要碰我！”
他惊得立刻松了手，后退了一步，眼睛有些红了，“对不起……我不会，我再也不会……碰你。除非你愿意……”
她将胸口那股闷气生生压下去，盯着他冷冷道：“离我远一点。如果你真的，如你所说的那样爱过我，别再出现在我面前。”
他脸上血色尽失，盯着她哆嗦了一下：“我已经被判了死刑？！”
她毫不留情地吐出一个字：“对。”
说完，她没再看他，大步走进了室内。他靠在露台边上，浑身发抖，无论如何，也压不住内心涌来的绝望与痛苦。这些日子里来，他把自己隐藏起来，不敢见她，又天天想她，如今终于见到，却只是被推向了更深的深渊。
尹萱回到室内，看到两边房间的大门已经完全拉开，几乎合成了一个大大的宴厅。司海扬坐在最靠里的沙发上，周围已经围了不少人。连费明达都已经走了过去，和一个男人不知在说什么。其他人虽然也在各自说话，但注意力大多已经被坐得最远的人，不自觉地吸引了过去。尹萱也被他吸引住了，他衣着随意，尊贵气势浑然天成，在人群里，他永远是最引人注目的那个。
他和她虽然共在一室，却完全属于不同的圈子。他身边环绕着的人，衣冠楚楚，奢华靓丽，个个都是身家过亿，权势通天。可是她呢，身边的人看似平凡，却大多才华出众，身怀绝技。他与她那样近，却又那样远。即使她已经坐拥百亿家财，却仍然觉得和他不在同一个圈内。她远远地看着他，一如几年前与他重逢的婚礼，他看似就在身边，却根本与她不在同一个维度，这天生的距离，令她心底生出异样的情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