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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尹萱接到了路晶晶的电话，约她和牧野喝茶。她如约前去，牧野一见她就来了个拥抱。
“哇，几个月没见你要当妈了？！”他笑得有几分夸张。
尹萱不好意思地笑笑：“是啊。总要升级换代嘛。”
“快过来坐。”路晶晶招呼着她坐下，“喝什么？”
“果汁。”她坐下笑，“路导，好久没见了。”
见牧野不住打量她，尹萱禁不住失笑：“干嘛，第一天认识我？”
他微微皱眉，指了指她的肚子：“几个月了？”
“四个多月。”
他有些迟疑，欲言又止。尹萱了然地笑笑：“吕嘉的孩子。”
路晶晶和牧野交换了一个眼神，尹萱淡然道：“我们的婚姻虽然只维持了七天，不过这个孩子是个礼物。你们放心啦，我状态好得很，有什么事尽管说。”
“我们打算重启《美人不问出处》这个项目。”路晶晶看了看她，“之前你发过剧本大纲给司海扬是吗？”
尹萱点头，那还是吕嘉出事之前的事。这些日子她的确荒废了太多事。
“司海扬说他要投资这个项目。”路晶晶笑道：“我还以为汇川被拆了之后可能没戏了。没想到他突然打电话说想投。让你和牧野来写剧本。”
尹萱恍然笑了一下，原来他说的需要，是这种需要。全心投入一件事，是忘记另一件事的最好良药。她曾经用过这个办法来消除过那些萦绕难去的伤痛，如今他要她用这百试不爽的办法来继续前行。想来他也是深谙此道的人。
“怎么样？”路晶晶若有所思地看着她：“有没有信心？”
尹萱笑了，看了看牧野，“我正闲得发霉，赶紧找点事情给我。”
牧野笑起来，路晶晶道：“嗯，不过先前写的大纲可能需要调整，他发了一个修改的意见给我。”路晶晶一边说，一边摸出手机来，“我发给你们看看有没有问题。”
尹萱打开手机，接收文件，看得暗暗吃惊。他想把《美人不问出处》拍成一个二十分钟的迷你剧。节奏加快，故事性减弱，话题性更强。这种思维和徐图先前讲的碎片化娱乐倒有不谋而合之处。
牧野边看边道：“先前司海生的想法已经很大胆，想不到他更超前。这完全打破了电视剧的制式。”
“我担心的是演员问题，如果还用以前的设计，罗贝贝不好说，唐致格更有问题。”路晶晶的话让尹萱愣了一下。
唐致格，这个名字明显成了一个莫名的伤。太多的事故与争斗纠缠在她身上，难怪她不要命地想逃离这一切。
“那有没有可能，我们不要以前的人物构架，重新设计一个？”牧野皱眉道，“省得还要去跟海纳商量半天。”
“不用以前的也不是不行，但你们那个剧本，可能就白做功了。”路晶晶叹了一口气，“司海扬的意思，明显是在以前的框架上做修改。”
尹萱看着牧野，他无奈地笑了一声，“汇川拆掉之后，司海潮把制作和经纪公司并入了海纳。这个剧的版权归属是海纳的了。如果唐致格还在，他们没准儿还愿意接着做。但现在唐致格人都找不着了，想不想再接着做不好说了。”
“你说错了。”路晶晶笑道：“唐致格是司海生要捧的。司海潮可能更想捧新人。”
“那怎么弄？水凌波这人物不可能不要了啊。”
“整容啊。”路晶晶这话一出，大家都笑起来。
“这倒是个好主意。整容后就能换人演。”牧野笑道：“这样海纳又能再捧一个新人上位。”
路晶晶沉吟片刻道：“司海扬说他要投资，但没说要跟海纳合作。我也奇怪，但他说不着急，先弄剧本。其他的事他有主张。”
“那我跟谁签这个剧本合同？”牧野皱起眉。
“银河。”路晶晶笑，“还用问吗？”
“这件事宋于斯知道吗？”尹萱询问地看着牧野。
“当然知道。”牧野笑道，“风花传媒成立三个月，你还真是什么都不管。好歹你也算个股东，有时间去公司转转。”
尹萱叹气：“是我疏忽，不好意思。”
“没人怪你。你现在又怀孕了，大家都理解。”牧野的脸色认真了一分，“有时间去看看。我们还给你留了一间办公室。”
“这么好？”尹萱笑了，“这么说我真得去坐坐，不然辜负了你们一番好意。”
“嗯，就今天好了。”牧野看着路晶晶道：“路导，有时间一起去坐坐？”
“哦，谢了。我今天没空。下次好了。”路晶晶站起来笑道：“赶紧改剧本，越快越好。”
三个人出了茶楼，尹萱坐牧野的车去了风花传媒。办公室比原来的文非工作室大了一倍，人也多了不少。岑薇和严于律见了尹萱，不约而同笑着迎过来，大家好久没见，纷纷过来寒喧，一时工作间里热闹非凡。尹萱见了旧同事，聊着聊着，心情开阔许多，一转眼见宋于斯倚在门前看她，连忙走过去。
“想喝什么？”宋于斯把她让进办公室，盯着她打量。怀孕后的尹萱显得丰腴了不少，脸色圆润，精神还不错。
“白水就好。”她打量着她的办公室，比以前的大，但布置却仍然简单。
她帮她倒了一杯水，笑道：“你的办公室在我隔壁。你一直没来，我们也没有布置。你看看，有什么需要直接告诉我。”
尹萱看着她笑：“谢谢。几个月没见，你倒没什么变化。越来越漂亮。让我猜猜，业务肯定也是蒸蒸日上。”
宋于斯笑起来：“你除了肚子变大了，嘴巴也变甜了。晚上一起吃饭吧？”
“好啊。”她一口答应。
办公室的时间过得很快，日光西斜，各人散去。宋于斯开车载着尹萱，两个女人去了一个比较僻静的私房菜餐厅。这是一家小小精致的粤菜馆，头道上来的，是粉丝蒸扇贝。尹萱看着对面的宋于斯，外表没有变化，可那眼里，明显有心事。
“公司的业务，明年都排满了，你是不是压力山大？”尹萱笑着打趣。
“嗯，有你们在，我没什么压力。”宋于斯淡淡地笑，“知道孩子的性别了吗？”
“不知道。顺其自然最好。”尹萱看着厨师上来一道虾，似在不意道：“你跟吴天竞结婚有一年多了吧？”
“嗯。”她放下筷子，要了一杯白葡萄酒。
尹萱略有些诧异地看着她，没有多言。
宋于斯沉默地喝着酒，一时也没说话。只听见餐具清脆地低响。过了一会儿，宋于斯放在桌上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她拿过来看了一眼，淡淡地放下。手机消停了。只隔了不到五秒，立刻又来了。
尹萱笑道：“谁啊？”
宋于斯沉默地笑了笑，终于还是接了。
“你在哪儿？”电话那头的声音很不客气。
“和朋友吃饭。”她平静道。
“什么朋友？”那声音有些不悦，“今天晚上你要陪我去吃饭。忘了吗？”
宋于斯脸色变了变，“对不起啊，吴先生。你下午没打电话，我以为不用去了。”
“什么不用去了？把定位发过来，我派车去接你。”
“不用了，我今天不太舒服，不想过去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你跟谁在一起？”
宋于斯叹了一口气：“是尹萱。”
电话里的声音笑起来：“哦，吕太太。好极了，你们一起过来吧。”
“改天吧。”宋于斯突然变了脸色，挂断了电话。
尹萱瞄她一眼：“吵架啦？”
宋于斯无奈地看着尹萱道：“可能吗？我们之间永远是他在发号施令，我得无条件遵从。想吵都不可能。”
尹萱看着她笑道：“后悔吗？”
“你后悔吗？”她端着酒杯看她，不答反问：“嫁给吕嘉？”
“不。”尹萱果断地，“我从未怀疑过我们的感情。嫁给他是我心甘情愿的。”
“你嫁他的时候，已经知道他是谁？”她盯着她看，眼光有些复杂。
“知道。那又怎么样？”
宋于斯笑笑：“那我相信你是真的爱上他。否则以你的性格，绝对不想跟那个圈子里的人纠缠不清。”
尹萱失笑道：“你真了解我。那你呢？”
“我？”宋于斯放下酒杯，轻轻叹息一声，“世上没有后悔药。既然是无用的事，何必在意？他的女人多得可以组成几个啦啦队。我若要在意，那就不用活了。偏偏这世上的事就这么充满了戏剧性。我认为最不值得的名衔，却是众多女人趋之若鹜的焦点。”
尹萱笑了两声：“所以吴天竞要娶你。因为他知道你不在意。人就这么奇怪。”
宋于斯叹气，“我以为五年时间转眼就过，没想到这一天比一天过得慢。”
见她沉默地喝酒，尹萱看到她眼底深藏的那一抹忧色，是寂寞。她已经什么都不缺，身份、名利、事业。她是多少人羡慕对象，可是她却最寂寞。多少事是身不由己，多少话无人可说？这世间的寂寞，原从那内心无处排解的情绪开始。
“你知道吗？”尹萱看着她道：“我始终还是相信，这世间的事，总有它的自然法则。我和吕嘉结婚的时候，一直觉得，幸福来得太容易，我都没有把握可以爱他一辈子。可是我却愿意接受他成为我的丈夫，只因为我相信他。可是谁会想到，我们的婚姻只有七天。七天就成了一辈子。”
宋于斯目光微动，看着她没有答话。
“那段时间，我无法从悲伤里站起来，所有幸福都成了灰，没有了。然后，这个孩子就来了。他来提醒我，我还活着。我得走下去。这活着唯一的意义，就是我还有我没有做完的事。我得做完它。世上没有什么过不去，时间就是最好的药。”
宋于斯笑了，“还记得上次你失恋吗？”
“是啊，那时候我刚刚知道吕嘉的身份，感觉自己被耍了。所有的尊严与感情都一文不值。”尹萱也笑了，“那些困扰与挫折，终于还是被时间带走了。”
“时光的洪流谁也无法抵挡。”宋于斯轻声叹息，看着她欲言又止。
“你想把他当成你的丈夫，还是，只是一个合作的伙伴？”尹萱盯着宋于斯看，仿佛想看穿她的心事。她目光微沉，一时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