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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煞》王实甫.元曲
纸光明玉板,字香喷麝兰,
行儿边湮透非春汗?
一缄情泪红犹湿,
满纸春愁墨未干。
从今后休疑难,
放心波玉堂学士,
稳情取金雀鸦鬟。
柳如烟此时才明白,自己被虞美盼给耍了。
她生气地道:“相公,你看我家小姐,在我这里还要使这种诡计,小姐啊小姐,你捉弄得如烟太苦了!我如烟忙里偷闲,东奔西走替你们传书寄信,你们闹中取静却去云雨幽会。小姐啊小姐,你在这紧要处却把如烟隐瞒欺骗!
如烟觉得官宦家的大小姐就是虚伪,嘴上说的义正词严,写的却是西厢待月,等到夜深更阑,着相公跳过东墙,做那“女”字旁边加个“干”字。原来你的诗句儿里包笼着“三粳枣”,要完相公像五祖传授六祖衣钵那样“三更早来”,简帖儿里埋伏着“九里山”,你可以和完相公像韩信那样“一仗成功”[1]。
如烟把气又撒向完哲笃,“放心吧,我的玉堂学士完相公,从今以后你不必猜疑犯难,你可以稳稳地获得金雀鸦鬓的官宦千金!”
完哲笃正陶醉在即将和小姐会见的喜悦之中,随口客气道:“多谢如烟姐姐的成全。”
【二】《三煞》王实甫.元曲
他人行别样的亲,俺跟前取次看,
更做道孟光接了梁鸿案。
别人行甜言美语三冬暖,
我跟前恶语伤人六月寒。
我为头儿看:
看你个离魂倩女,
怎发付掷果潘安。
如烟却越想越委屈,于是发狠道:“哼,成全!我是得好好成全虞美人。”
哲笃笑嘻嘻地看着如烟,想她要如何成全自己和虞美盼。
只听如烟怒气地说:“虞美盼,你太不该,对别人格外的亲近,对我如烟则特别的生分;在别人那里,你甜言美语三冬暖,在我跟前则是恶语伤人六月寒!常言道‘梁鸿接了孟光案’[2],今日里你颠倒了过来,简直是孟光倒接了梁鸿案,暗地里答应了完相公的约会。老夫人的赖婚我知道,我在出力帮你们的忙,你们难道看不见?今日你们偷偷地做亲,却把我隐瞒。好吧,你有能耐,我就等着瞧,你这个离魂的倩女,用什么办法来打发那个掷果的潘安!我要冷眼旁观,看你今晚怎么出得来!”
【三】《二煞》王实甫.元曲
隔墙花又低,迎风户半拴,
偷香手段今番按。
怕墙高怎把龙门跳,
嫌花密难将仙桂攀。
放心去,休辞惮;
你若不去呵,望穿他盈盈秋水,
蹙损他淡淡春山。
听着如烟哭着发牢骚,完哲笃心想:师妹确是把她气的不轻,让她说几句消消气也好。所以并未接口,现在听如烟说要冷眼旁观,看师妹今晚怎么出来。
哲笃知道,如烟和师妹几乎是形影不离,如果如烟真的要冷眼旁观,师妹可真是寸步难行,岂非要妨碍了今夜的佳期!这怎么成呢,还是我来赔个罪吧。
于是道:“如烟姐姐,千不是,万不是,都是小姐的不是,请姐姐看在小生份上,原谅了她吧,小生在这里代小姐赔罪了。冷眼旁观嘛,是使不得的。”
“相公,这不关你的事,你别管。我要到楼上去问问小姐,为什么要骗我瞒我?”
哲笃着急道:“如烟姐姐,使不得,你去问小姐,小姐必定害羞,不肯来的,岂不害苦小生了么?万望姐姐成全了小生吧!”
如烟一想,这倒也是,小姐的脾气她是知道的,当面说穿了,一定不会下楼,说不定还要恼羞成怒,埋怨完相公,岂不又害苦了他。说道:“不去和她当面说明,那么怎样才好呢?”
“你到了堂楼,见了小姐,只装做不知道有此事,这就成全小生了。”
如烟想,看在完哲笃的份上,把这口怨气吞下了吧。说道:“看在你相公的份上,我照办就是。”
“多谢姐姐成全。”
“相公,小姐瞒我,你为什么不瞒我?”
“啊哟!如烟姐姐,你是小生平生的第一位巾帼知己,对待知己,要推心置腹,岂有隐瞒之理!”
如烟听了,心里一阵安慰。说道:“相公你难道不怕我去向老夫人禀告吗?”
“姐姐品格高尚,决不会做不义之事,我何惧之有!”
如烟大为感动,说道:“唉!小姐能像你相公这般待人就好了!”
“小姐也有小姐的难处啊。”
“既然如此,就依照相公的嘱咐。”如烟边说边往门外走。
【四】《煞尾》王实甫.元曲
你虽是去了两遭,
我敢道不如这番。
你那隔墙酬和都胡侃,
证果的是今番这一简。
哲笃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如烟姐姐,小生乃读书之人,怎么能跳得过那粉墙啊!”
如烟笑道:“这粉墙又不怎么高,连我如烟也能跳过,别忘了那边还有迎风户半开哩!怕墙高怎么能把龙门跳,嫌花密便难攀折得仙桂到。别害怕,放心大胆地去好了,你若是不去,又要望穿她盈盈秋水,蹙损她淡淡春山。”
“多谢姐姐鼓励。小生也曾去过两次花园,没得到什么好处,这一番不知有没有收获?”
“相公,你虽然去过两次,我敢说都不如这一次,你那种隔墙酬和,月下操琴,全都是胡胡调,儿戏一桩,根本近不了盼姐的身,今晚你定能碰得虞美人的杨柳细腰了。”
“如此就拜托姐姐暗中相助。”
“相公放心,如烟告辞了。”
“如烟姐姐走好,恕不远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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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1]一仗成功
柳如烟说的韩信这一仗是指韩信的人生第一战“暗度陈仓”,从此韩信一战成名,扬名天下。
[2]梁鸿接了孟光案
此处“孟光接了梁鸿案”借用了“举案齐眉”的典故,此前贾宝玉见到宝琴与黛玉亲敬异常,暗暗纳罕,便借典打趣,意指两人亲如姐妹,但自己却毫无所觉。
此处柳如烟有些埋怨完哲笃,“孟光接了梁鸿案”是指虞美盼接受了完哲笃的求爱。梁鸿和孟光是“举案齐眉”的男女主角,典故出自《后汉书.梁鸿传》:“为人赁舂,每归,妻为具食,不敢于鸿前仰视,举案齐眉。”
大意是梁鸿受雇替人舂米,每天归家,妻子孟光都已经准备好饭菜,送饭时把托盘举得跟眉毛一样高,以示对丈夫的敬重,后人便以“举案齐眉”形容夫妻之间互相敬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