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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奥会比完了,然后又是一个新的奥运周期。赛季结束后的5月isu大会,终于将赛制改革扩展到全部年龄组,就冰舞来说,最大的变化是规定舞与创编舞合并为短舞蹈(short dance,缩写为sd),自由舞不变,以后冰舞比赛与单双人一样,只比两场。听到这个消息,岳正韬第一反应是:这......算是一个好消息......吧?少比一场,也就少练一个成套,但是又一个问题浮出水面:节目怎么编排,打分的尺度会是怎样,光这两条就让人头大无比,摸不准isu的风向,选手、教练们都有些心中没底,不得不摸着石头过河。
这个摸着石头过河,并不限于冰舞弱爆的中国队。
冬奥会冠军、世锦赛冠军组合wd——丽莎·沃什和安德鲁·杜兰特,正在与自己的编舞韦伯,以及教练讨论他们的新节目。
按照对新规则字面上的理解,短舞蹈=规定舞+创编舞,但是短舞蹈的时长,却与原先的创编舞是差不多的,因此倒不如说,是创编舞里头,塞进了一个(以后有可能是多个)规定舞。大概isu自己对这种混搭也还处于“试验”阶段,尚未开始的新赛季,规定舞部分以及创编舞部分都只规定了一个舞种,成年组短舞蹈规定舞部分是探戈,创编舞部分沿用上赛季的伦巴——都是拉丁舞系的,风格统一一点。
这么做,也有isu避免选手和编舞过于自由发挥,群魔乱舞结果比下来分数是个大悲剧的考虑在里面——刚刚过去的这个世青赛,成绩严重两极分化,最高分固然刷得已经逼近成年组的一线成绩,可最低分也实在没法看,更不用提jgp分站赛以及更低级别比赛中层出不穷的动作无效。新增加的那三个规定舞难是难,但是好多选手其实是栽在不符规则上,并不限于规定舞——不论完成什么动作,与舞种特点相符,这始终是冰舞项目头顶上的一个紧箍咒。
对wd这样的顶级选手来说,两个舞种他们都掌握得很好,单独把规定舞的探戈或者伦巴拎出来跳全部不是问题,给他们编一套探戈或者伦巴的创编舞他们也有信心跳得好,可要把规定舞的探戈,和创编舞的伦巴有机结合在一起就有点让人伤脑筋了。探戈的规定舞部分图形复杂,动作复杂,节奏还偏快,伦巴却是个慢性子,而且规定舞舞种一定,节拍和时长也就同时确定了,那么留给伦巴的时间,只有大约一分半种——这一分半钟,得将创编舞的技术动作全部给塞进去。
虽然规则没有定死规定舞部分必须安排在节目的哪一个部分,但以wd和他们的教练、编舞的经验,不论如何编排,短舞蹈始终是一个整体,机械地将两个部分合在一起,不是不可以,但那意味着分数不会很高,至少pcs五个小分里的编排分(choreography/posin,缩写为ch)必定会低。
wd又滑了一遍短舞蹈,这已经是迄今为止的第五个版本了,依然还是个半成品。而同场训练的ls组合的短舞蹈,已经编好有三天了。以ls的层次,对于wd的精雕细琢精益求精,除了仰望,也只剩下自惭形秽了,人家的半成品,看着也比自己的成品节目要好。
倒不是编舞路易斯·韦伯敷衍中国人,他确实有能力给ls编一套不逊色于wd的节目,关键在于:ls撑得下来吗?
是的,冰舞没有跳跃(单人、双人),没有抛跳(双人),没有捻转(双人),没有螺旋线(双人),只有步伐、旋转和托举,托举还没有双人那么多条条框框。
看上去,冰舞真的是花样滑冰四个项目里,难度最小的一个,也就无怪乎中国花滑选手,经常单人不成转双人,双人也不行就去冰舞了。
事实上么......想要滑好冰舞,滑行技术是基本,要能够在冰上演绎众多门类不同,风格各异的舞蹈,脚下功夫不好不行;同时,既然要将那些舞蹈“搬”到了冰上,那么舞蹈功底也是必须的了,要跳好冰舞,以上条件缺一不可,而ls组合,在这几条上都有很大的不足。
孙振辉在沉默,看看wd末尾的那段探戈规定舞滑出的图案,对比一下昨天他们的练习,差距就在那里,很大,大到......终其一生,ls也不可能摸到边。
接下来,wd收拾东西离开,他们的练习时间快到了。
李思芸现在还没出现在冰场上,她这几天还在生病,因为水土不服。
来之前,谁也没想到她会这么不适应。当然,李思芸从来没有叫过苦,只是作为搭档,孙振辉知道她能坚持训练,并且能够一直保持着他们在国内的训练进度,有多么不容易。
她付出的代价,也可想而知——在个子长高的同时,李思芸的体重反而减轻了。不但是陪同ls来加拿大的岳正韬,就是孙振辉,每次吃饭都尽量劝她多吃一点。一般来说,花样滑冰选手普遍都要控制体重,女选手尤其严苛。李思芸这种情况,算是极其罕见的了。
又等了大约十来分钟,wd已经收拾停当,李思芸和岳正韬终于出现在入口处。看上去,李思芸还是很萎靡,岳正韬脸色也依然凝重。
走下冰场的时候,他们与wd这群人碰头了。
没有翻译在场,交流有些磕巴,不过看得出,wd他们对每天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李思芸印象还不错。
水平是其次,ls眼下根本没有与wd竞争的能力,而且,直到这对小冰舞退役,恐怕也没可能摸到wd这个档次的边儿,很残酷的事实......但最残酷的是,只要对冰舞这个项目稍微有一些了解,就能看得出这一点。
在这样巨大的差距面前,ls依然艰难地,笨拙地跟在后面,努力地向这个永远也不可能达到的目标前进——wd的训练科目是什么,他们也学什么,除此之外,他们还恶补了很多很多:滑行基本功、舞蹈、形体......到这里才三天时间,整个冰场的工作人员都认识这票来自中国的选手了——没见过练得这么疯狂的,选手不会累死,不会受伤吗,他们的教练还有没有人性?
果然,女选手眼见撑不下去了......
今天李思芸迟到了,而wd看她迟迟没出现,还以为她真不来了。
可她最终还是来了,虽然脸色苍白,虽然脚步虚浮,但她眸子里的那股火焰依然旺盛的——这个姑娘,居然到现在还没垮!
不论今天训练质量如何,就冲这股子狠劲儿,都值得为他们侧目一回!
李思芸走下来了,她热身运动还没做,按理说最好不要马上上冰的,但租场地的时间可是约定好的,那都是绿油油的美刀啊!而且她看到孙振辉已经站了上去。
以最快的速度穿好了鞋子,李思芸深吸一口气,踏上了冰面。
孙振辉伸手,稳稳地托住了她的胳膊。
ls绕行全场活动开的时候,wd以及他们的教练组并没有走开,而是饶有兴趣地对这对来自东方的小冰舞们评头品足。
“不像初学者,不过我觉得那个男伴更像是男单而不是冰舞选手,至少从身体姿态上是这样的,他完全没有一个舞者应该有的样子。”wd的教练之一哈格里夫斯如是说。
“行了,查尔斯,在我的印象里,他们不一直都是这样的吗,我的意思是说中国的冰舞选手,我总是怀疑他们是不是都是从单人选手里挑出来的。”教练之二吐槽道。
wd女伴丽莎笑着对教练之二约翰森说:“您大概忘了您当初怎么游说文森特转项的了。”
文森特·斯坦培克,加拿大男单选手,亦是刚刚结束的冬奥会男单冠军得主,也是丽莎·沃什的挚友。他的滑行技术,放在冰舞中也是极出色的,因此青少年时期曾被约翰森教练游说转项去冰舞,就跟丽莎搭档。
约翰森摊手:“可中国队净挑那些不适合练冰舞的去练冰舞......他们要补的课,还真多,雷蒙德(中国队聘请的教练)最近有的忙了——噢!”
刚刚ls出现了一个很大的失误,李思芸没控制好平衡滑倒了。
单双人因为有跳跃和抛跳,摔跤比较常见,没这两种技术动作的冰舞,摔跤就不多见了。李思芸这个摔更是不应该,完全就是她自己脚底下没稳住造成的,怪不得别人。
最要命的是,这一摔摔岔了气,浑身似散了架一样,再也攒不起力气——也许都有这样的经验,咬牙憋着一股劲,还能继续死扛,牙咬不住了,整个身体都松松垮垮下来,任凭大脑如何努力呼唤,身体也置之不理,李思芸现在就是这种情况,她跪坐在冰面上,就这么坐着,连孙振辉伸手去拉她都鼓不出劲儿接住了。
“我认为,她没有她以为的那样坚强。”wd男伴安德鲁·杜兰特决定就看到这里,他们的教练也持同样看法。倒是丽莎多驻足了几分钟,看到孙振辉拿了个垫子过来,才微微一笑走掉。
“别直接坐冰上。”孙振辉只说了这句话就走开了。
李思芸慢慢地,挪到垫子上,跪坐的姿态也换成了正常的坐姿,这样更舒服一点。深吸几口气,可是紊乱的呼吸还是紊乱,没办法,身体急切地需要氧气,就只能是这种短平快的了。刚刚滑的时候还不觉得,坐了几分钟之后,只觉得自己的心脏越跳越快,汗水跟下雨一样往下掉,用手背在脸上胡乱抹了几下,最后也不知道哪些是汗水哪些是泪水,但是李思芸知道自己不能哭,正如孙振辉说过的,最珍贵的眼泪,是成功的眼泪。
现在就把这么珍贵的眼泪流光了,除了证明自己的脆弱、无能之外,什么用处都没有,所以......不能哭、不能哭、不能哭.....
当眼泪怎么也忍不住的时候,也千万不要让别人看到。
安德鲁·杜兰特不愧“妇女之友”的称号,就这么几天的时间,就能够看出很多事情了。
就这么坐了半个小时,孙振辉和岳正韬过来询问她有没有什么事儿,李思芸表示没事,可以继续。
在ls手牵手回到刚刚开始的地方准备重来一遍的时候,岳正韬终于长舒一口气。
刚刚李思芸倒下,他已经决定今天的训练到此为止,但是孙振辉反对:“我觉得她只是想休息一下。”看到岳正韬怀疑的表情,孙振辉又补充道:“她很要强,有困难自己不愿意说出口......就让她多休息一会就好。”
岳正韬向那边望去,只能看到李思芸的侧影,这个角度,更显得弱不胜衣,望之惹人怜惜,由于还没缓过气来,身子微微战栗,仿佛正在啜泣。
是够不容易的......岳正韬忖度:太要强的人,容易活得辛苦——就跟他那师兄宋江川一样。
半个小时之后,孙振辉踩着点儿滑了过去,李思芸也终于靠自己的力量爬了起来。
“岳教练说,今天后半段只练三遍,但是要全力以赴,就当我们是在正式比赛一样,你可以吗?”孙振辉如是说。
李思芸迎上他的目光,眸子中的自己,终于恢复了平常的镇定自若。
“没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