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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在现场观看了比赛的中国花样滑冰老前辈徐文锦在赛后对岳正韬以及冰舞队毛遂自荐道：“如果王关组下赛季还有机会上场比赛，给套节目让我来编吧。”
也只有徐文锦能用这样的口气对国家队教练说话了，他是中国最老资格的花样滑冰人之一，比韦方平吴敬延等人更老资格，岳正韬于他，那是晚辈的晚辈的晚辈。
岳正韬大吃一惊：“您？”
“怎么？信不过我的水平？”
冰舞项目，编舞的地位是非常、非常、非常重要的，不仅关系到各个技术动作怎么安排，pcs的小分怎么打，还因为冰舞规则非常、非常、非常复杂，可以说是花样滑冰四项之最，这次全锦赛就有个血淋淋的例子——lg因为托举编排问题，动作无效，这当然不是选手自己的失误，编舞的责任最大。
“不不不，今年的裁判手册都还是您翻译的，您的水平，我绝对信得过，信得过，哎，您身体好不少了吧？去年在北京办全锦赛都没见您来……”
因为身体状况欠佳，前年最后一次给双人编舞之后，徐文锦就彻底淡出了国家队，再也没有露面，每逢国际大赛电视台解说嘉宾的活儿，也渐渐转给了尹真、兰晓鸿等人。今天岳正韬说起来，徐文锦只是淡淡一笑，倒是岳正韬激动完了之后又按捺不住好奇：“您怎么指定要给王关编呢？”
ls也得过全锦赛冠军，他也亲眼见过的，而且wg的巅峰时期，也没见过他特别喜爱这对组合呀！有的编舞就特别偏爱某些选手，予取予求，最典型的就是路易斯·韦伯之于wd组合，简直是wd亲爹的感觉，wd要发疯要自黑，韦伯也陪着他们发疯自黑。
徐文锦的视线越过人墙，冰场上已经铺好了红地毯和领奖台，马上就要颁发本次全国锦标赛冰舞和男单奖牌——最后上场的wg顶住了压力，逆袭成功。但是平心而论，他们的表演比起对手ls和js而言，激情明显不足，音乐也不像这两对可以给自己加buff，只不过今天的ls和js，一个是失误不小心踩到了雷区，动作定级吃了大亏，一个是彻底玩脱了，lg和ss以及更早出场的小朋友们技术和艺术要成长的地方更多，wg中规中矩，甚至有几分小心翼翼地完成了他们的自由舞，然后就这么以0.6的优势反超ls得到了冠军。
对普通观众来说，他们一定更喜欢js玩脱了但是情绪饱满、对峙激烈的探戈舞，这样子的表演虽说技术崩了，但探戈舞的精髓还真的出来了几分，那种从骨子里的肆意张扬，很少有中国选手能够演绎出来，即便是其他项目公认艺术表现力优秀的选手也难，不光中国选手，这是亚裔选手面临的共同难题，就这方面而言，岳正韬觉得，只要眼睛不瞎，js的灵气、天赋是个人都能感觉到的。
但徐文锦却想要给运动生涯已经进入倒计时的wg编舞。
岳正韬努力回忆了一下wg的比赛表现，除了中规中矩、小心翼翼，还……还感觉到了那么一点点的——悲哀？
因为wg已经输不起以后的每一场比赛了。孟飞尹真知道，他知道，wg自己知道，徐文锦虽然长久没有出现在国家队，但想必也推测的出来吧？听说孟飞他们制定选拔章程的时候，是去征求过他的建议的……
……
颁奖嘉宾徐文锦用一双满是老年斑的手从托盘上拿起金牌，稳稳地挂在了wg的脖子上，wg的答复也是一模一样的：“谢谢徐老。”
握着两位老将的手，徐文锦似乎也感慨万千：“你们第一次拿奖牌，就是我颁的奖，这一次还是我，可能也是最后一次了吧……”他没有说下去。
wg也有一刻的哽咽。
是的，他们的运动生涯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如果ls明年年初的世锦赛失手，那么作为预备队，wg就要全力冲刺准备明年8月初的芬兰杯暨冬奥会落选赛了，必然缺席8月底的全锦赛——赢了，皆大欢喜，接下来开始备战冬奥会，封闭训练吧；输了……就再也没有然后了，退役是他们唯一的下场。
如果ls为中国队拿到了这个珍贵的冬奥会名额，那么wg就要与ls为这个名额一决高下，这是一场无望获胜的较量，因为事实已经摆在了那里：如果ls拿到了名额，意味着他们冲进了世锦赛的前十八名，wg是从来没有进过前十八名的。就算全锦赛赢了ls，也……何况wg自己并没有信心明年的这个时候再赢ls，分差太小了，而且从赛后岳正韬对章霈霖的追问中，他们也知道了，因为两次出场靠前，ls在打分上吃亏不小，就算没有岳正韬的追问弄清真相，wg自己也感觉得出来裁判对ls的压分。
这是裁判对ls的考验，因为世锦赛的时候他们必然会在很靠前的地方出场。
如果李思芸没有慢那一拍，如果孙振辉比赛经验更老练一些，0.6分一定是能够找得回来的。
而徐文锦呢……看看这位头发已经全白，脸庞极度消瘦的老人，王碧玉心中浮起一丝不好的预感：他……是不是也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但是脖子上挂着他颁给自己的，可能是职业生涯的最后一块金牌，握着他瘦骨伶仃但是充满力量和鼓励的手，听说他毛遂自荐想要给自己编舞，wg两人对视一眼，与岳正韬一样，荣幸之余，也充满好奇，徐文锦的编舞作品一直不乏佳作，双人ty的成名作《月光》、《e小调前奏曲与赋格》就出自他之手，另一对双人ql的《how deep is your love》、《黑桃皇后》也颇受好评，还有安贞慧的《红色小提琴》，在冰舞也有过优秀作品。
但是激动之下，一向还算口齿流利的王碧玉结巴了：“您、我们、我还记得您给萧珊任鹏飞编的那个什么作曲家的、什么什么之歌。”
徐文锦年纪很大了，但是头脑却一如既往的清楚，王碧玉起了个头，他就知道她说的是什么：“门德尔松的《春之歌》，混编了肖邦的升c小调圆舞曲。”然后反问道，“你们很喜欢？”
“不，是他们跳得太好了，我……我当时觉得这辈子没希望做到那样子了。”
徐文锦点点头，比起xr，wg几乎是天生注定做二号的队伍，两对组合的差距不仅是在技术上，还在个人气质、性格上。
只谈技术，对上xr，wg并不是完全没有胜算，但是xr在的时候，wg却始终没做的这一点，这真的只能说是性格决定命运了。
因此他话锋一转：“但是你们还是拿到了全锦赛冠军，还不止一次，拿到了就是拿到了。”
面对来自老前辈的鼓励，wg握紧了拳头，“嗯！”
“那，就这样说好了，我回北京就开始准备了。”
“啊？”wg大吃一惊，关喆问道“这也太早了吧？这个赛季也才开始啊！”
但是徐文锦一脸的笃定加淡定，“早准备好，也就是短舞蹈麻烦一点，要到明年五六月才能动手……不过早点积累素材总是没错的，哦，你们——你们想要什么样的节目？这一回真的是你们的最后一场演出了。”
wg双双语塞：是啊，最后一场……应该以何等方式告别这个赛场呢？
……火车的速度加快了，王碧玉的脑袋一下子磕到了玻璃窗，惊醒了，对面是微笑着的男朋友兼搭档关喆：“还有两个小时到北京。”
“唔……”王碧玉揉了揉自己的眉心，然后抬起眼睛望着关喆欲言又止，关喆当然是最了解她的，看她那样儿就知道“有情况”：“怎么了？得了冠军兴奋得睡不着？”
王碧玉低头笑了一下，关喆明白自己猜对了——自打ls崛起后，wg确实有段时间没拿冠军了。
但是笑完之后，王碧玉很认真的地说：“不止是这个，我在想，我们的告别之作应该怎么样的……”
“这么快就有想法了？”
可王碧玉的头倒是摇得很快：“没有，”她眨眨眼睛，并不是使眼色，而是觉得眼睛不舒服，掏出镜子，做完个人清洁工作之后端正做好，看到她这副认真劲头，关喆也跟着坐直了，他明白，她这样，想必是有要紧话要说的，可是王碧玉酝酿了半天，脸上最后却露出了，茫然的神情：“我……刚刚做了一个梦，可是现在想起来——就这么一会儿，就只记得，我们去比赛……然后不知道为什么又哭又笑的，所有人都一起又哭又笑的。”
“还记得什么比赛么？”
王碧玉摇头：“不记得了，就记得……我们的音乐挺好听的。”
关喆笑了起来：“那花样滑冰九十九点九九九九的音乐都中枪了。”取笑了一会之后，他发觉王碧玉的神情还是那么认真，眉心带着一点点皱褶，似乎还在努力地回忆刚刚的梦境中。
她一向是多愁善感的，性格其实有点脆弱，但偏选了冰舞这个需要铜皮铁脸金刚心的项目，十几年下来，再脆弱的玻璃心脏，外面也包上了一层透明胶。
挺让人心疼的。
关喆那一刻真有点埋怨司机为什么要加速，就让她多做一会儿梦啊，又哭又笑的……中间也许有波折有坎坷，但一定是个结局很美的梦。
而且既然提到了比赛，必然也有自己出场，没准自己还是男主角，想到这儿，关喆心中涌起浓浓的甜蜜，望向女朋友兼搭档的目光越发柔情款款。
最后王碧玉迟疑地开口了，脸上带着古怪的神情：“我梦到了双人的吴晓敏韩永波他们。”
吴晓敏韩永波组合，中国花样滑冰双人一号，中国花样滑冰的旗帜。虽说双人和冰舞论项目论渊源论关系都很近，现任教练就是双人出身，但……这等的想象力，让关喆也懵了。
几乎同一时间，金蕾也在发懵。
恋爱游戏该结束了——这是李思芸对自己的告诫。
再玩下去，对孙振辉实在不厚道，而且有引火烧身的危险。
但是她觉得自己现在已经大火烧到了眉毛：本来是谈分手事宜的，跟孙振辉道个歉，以后大家桥归桥路归路，毕竟在国家队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可现在这暧昧的架势——孙振辉个头高出她一大截，胳膊一伸，撑在身后的车壁上，就拢出了一个小小空间，把她牢牢地困在其中，现在她深刻体会到了男女之间体格的差距有多大了，孙振辉要对她动手动脚，她还真没有办法自救，而且孙振辉这货没准还真有这个意思，嗯，男人嘛……
金蕾现在是真的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哭当然是因为小看了男人，再看上去老实巴交正直浑身充满禁欲气质的男人t还是男人还是下半身动物！笑是因为，这t不就是那些言情小说言情电视剧里面霸道总裁壁咚傻白甜灰姑娘女主角的现！场！演！示！吗！
就连讲的话的差不到哪儿去，万幸孙振辉不至于没创意到要照抄那些烂大街的狗血经典台词，诸如“你成功地引起了我的注意”“你这个磨人的小妖精”之类，但“我们可以好好沟通一下，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我们的感情危机”跟“要怎么样才能让你留在我身边”这种狗血煽情到没边的台词有本质上的差别吗？特别是他低下头，跟自己来了个脸对脸，鼻尖对鼻尖……然后他脑袋一歪，接下来要发生什么，金蕾当然知道，但是她已经背贴车壁，实在无路可退，不得已，只好膝盖一弯……
危急时刻，一只有力的手按在孙振辉的肩膀上。
是李思芸。
趁孙振辉一愣神的空档，金蕾从他的腋下钻了出来，一头扑进李思芸的怀里，然后躲到了她背后，嘴一咧，真的差点大哭起来：“思芸~~~~你来的正好，果然最后只有你来救我~~~~~~”
但！是！身后又响起了脚步声，金蕾余光瞥见了来人：苏志翔！
对上孙振辉，她怂，对苏志翔她可一点都不怂！
就冲他这反应——跟着李思芸身后，那表情——上来就往孙振辉脸上瞅，给他使眼色，今天的事儿没他搀和一脚金蕾打死不信！
一时间，两节车厢之间那点小小的空间火星四溅，李思芸vs孙振辉还好，以文戏居多，金蕾vs苏志翔肯定是下一秒就要开打了！
下一秒，是与车厢之间的玻璃门再次打开，这一回进来的是ql男伴刘元凯，他当然没明白发生了什么，只觉得气氛有点不对，于是憨憨地一笑，问自己唯一比较熟悉的人——孙振辉：“光哥，怎么了？怎么你们冰舞的人都在这？”
“没事，我们排练节目找感觉呢，你来——上厕所？”
“排练节目？”刘元凯摸不着头脑：节目都编好了呀，还上了比赛，新年晚会？那还早得很……又看到金蕾笑得要靠拉着李思芸的胳膊才没坐到地上去，这排的什么节目啊？
但是孙振辉给出合格的答复：“找比赛节目的感觉。”那笃定的口气，让刘元凯也不疑有他：为了取得好成绩，各个队伍各个教练各出奇招，冰舞又是号称最没节操的，不走寻常路也挺正常的。
李思芸也点了头，并且对孙振辉说：“我们先交流一会吧？你们——”她用眼睛定住了苏志翔，“待会我找你。”然后拍拍金蕾的小手手背：“你先回位子上去。”
金蕾有点担忧，但在李思芸目光安抚下，她第一个退了出去，第二个是苏志翔，他觉察到了李思芸神情中的诡异之处，毕竟是相处了七年的恋人。
火车还在往前开，车窗外的景色飞快往后退去，阳光在两个人脸上投下深深浅浅不断变化的阴影，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将头转向窗外。
像js那样的打闹，其实程度并不严重，两个小孩子之间能有多大的过节？情绪过去了也就过去了，像ls这样的，才叫程度严重——以他俩的自制和理智，不严重的，早被消灭于无形之中，但这一次，似乎无可避免，而现在，是大摊牌之前最后的平静时刻，这就是暴风雨之前的宁静。
等刘元凯也上完厕所回了双人那边，李思芸才开口问道：“你真的很喜欢金蕾，是吗？”
孙振辉迎着她的目光，非常肯定、坚定地回答：“那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