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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样滑冰比赛里，冰上舞蹈通常是最先结束两场比赛的那个项目。
双人最惊险，两个单人观赏性强，而且往往巨星云集，因此好的时间段要留给它们。这次全锦赛亦不例外，冰舞自由舞下午2点半就开始了，而男单是下午5点，这样到最后一组正好赶上收视黄金时间，到现场的观众也最多，据说上海当地的电视台也会直播男单最后一组，而央视虽然不会播，新闻里头也会给一段的。明天的双人、女单阵势会更强大，看时间安排就知道——周六的下午和晚上，周日晚上赛后表演滑。
冰舞……今天晚上，可能会沾光有几个镜头吧，岳正韬摇头拂去脑海中这个念头，本赛季当务之急是冲奥，虽然wg的状态很不好，万幸ls——是的，又是他们。不出意外，今年世锦赛名额又是他们的，即便今年孟飞和尹真倒腾出了那个什么名额选拔章程，照章办事下来，上世锦赛的也还是他们的。
可是老是只能依靠ls，什么都只能派ls，怎么能行？那跟前些年只能依靠xr或者wg有什么分别？
而被岳正韬寄予厚望的js组合，如今却……在内讧，苏志翔居高临下瞪着自己的搭档，瞪得久了，金蕾还以一记白眼，昨天的事情，孙振辉说自己管不了金蕾，气得苏志翔……好吧，他也不能把金蕾怎么样，正牌男朋友都没办法了，但是不妨碍他对金蕾投以鄙视的眼神！
作为外貌协会成员，你可以控颜，但你不能只控颜！更不能为了控颜，把什么都忘了！
金蕾想的则是：你这货脑子有毛病吧！！！跟孙振辉告状虽然很讨厌很嘴贱但只是小节问题都知道你不止是孙振辉狗腿还跟他穿一条裤子了不但痛着他的痛还想管着他的女朋友！
你跟思芸告我的状我真的不知道是该嘲讽你太平洋的警察还是嘲讽你脑子装着一个太平洋了……
不远处是一脸死板和一脸凝重的孙振辉以及李思芸，连他们都注意到了：都什么时候了，居然闹起别扭来了！
很少被比赛压力影响的js，却经常被比赛场外的事情影响状态。这样的组合，叫人说什么好？
叹息之后，教练岳正韬终于不得不大声招呼，提醒他们道：“注意你们站位！”
探戈舞的站位是基本功，站位不对直接影响握法，这俩居然可以滑着滑着滑忘了！
当然，这里头还有技术水平不到的原因，不止是因为走神。冰舞的探戈舞难跳难在对节拍的要求非常高，中国冰舞的脚下技术是真的不怎么好，就拿刚刚那一串来说，女伴转体不够快的话，会跟不上节奏，包括岳正韬也没指望js能做到多么好，而这一步结束后站位没保持住的原因却在苏志翔的乔克塔步趟大了，后面，就是你瞪我我瞪你，全然没发觉本来应该是狐步式（又称开式，相对而立，两人同向，肩膀平行，站位偏外侧），结果他们楞是滑成了走了样的华尔兹式握法（又称闭式，手臂位置类似狐步式，但两人一面向前，一面向后）。
站位和握法都错了，脚下步伐能对吗？
再看看场上的大屏幕——还有17分钟，自由舞就要开始了，这是最后的临阵磨枪，这样子的js，能够与ls和wg一较高下么？
他们真不怕后面虎视眈眈的ss和lg？
其他三项都是自由滑按短节目成绩倒序出场，独有冰舞，最后一组的出场次序依然是被操纵的——ls还是第一个，wg依然最后出场。距离ls上场还有很久的时候，宋杨和余婕，以及他们的父母就在老位置就坐，准备认真欣赏他们的表演，为他们加油呐喊。
只是，与前两次不同，这次这一片最佳众席，还多了一位，呃，对孙振辉来说也算熟人的观众——女单一姐安贞慧，也许是余汉桥特意要她来观摩来的吧，她今年两套节目都是舞曲，偏偏她的表现力又称不上优秀，起码跟世界一线，比如史蒂芬妮、太田佳子这些人有明显的差距，上冰舞这儿学习经验很正常，或许这就是余汉桥同意金蕾她们上女单学习化妆的原因？投桃报李嘛……
然后，李思芸当然也不可能没注意到了这个人数虽然不多，但是来头不小的观赛团。她跟余婕、宋杨都不算很熟悉，但黄、余夫妻她是认识的，安贞慧昨天还帮她打理出了一套可以今天使用的妆容，不得不说，分寸拿捏的不错，既不会在冰上不够显眼——冰面的大背景加上摄影机的镜头，即便是有欧美人那样深邃的五官，也必须借助化妆，但安贞慧的手法又不会给观众浓妆艳抹的感觉，说到底克里斯汀确实是一个清纯少女啊，虽然黄慧珠是指导，李思芸自己也提了不少建议，但真正动手的人还是安贞慧。
都说心灵手巧，安贞慧心眼灵否，李思芸大部分都是从别人口里听来，但手巧，却是亲眼所见，时间那么紧，旁边还好几个建议的、插嘴的，更何况除了她们，更衣室里还有五六个来比赛的女孩，女孩多的地方就热闹，这么多女人挤在一间小屋子里，那个嘈杂混乱，但是李思芸能感觉到她拍在自己脸上的手自始至终都是温柔而专注的。
李思芸时不时地抬头关注那个小小的观赛团，孙振辉也注意到了，不过他揣摩错了李思芸的想法：“跟当初的你比起来，余婕悟性上欠一些，不过宋杨虽然基本功比我那会要差，但是我个人觉得，他的天赋你我都要好，他们会是一对有前途的组合，虽然现在看来也许很弱……”
李思芸笑了一声，然后向搭档眨了眨眼睛：“你很关心他们，尤其是宋杨。”
给余婕的评价只有一句，还是个负面的悟性不够好，虽然也侧面暗示她的技术不在当年的李思芸之下，可跟对宋杨的好几句维护、辩护乃至强行袒护相比，差距明显。而且这种关心，光李思芸亲眼所见就已经不止第一次，这两个小孩子在他心目中地位孰高孰低可见一斑。
“怎么，你是想告金蕾的状，还是已经在金蕾面前告了我的状？”孙振辉也笑着回了一句，敢这么开玩笑，是笃定李思芸跟他一样，不是那种喜欢动辄告状打小报告的人。
“你觉得哪种可能性更高一点呢？”李思芸当然没有误会，而且更进一步将孙振辉想说而不便说的话挑明了：“我觉得你‘情敌组合’的称呼还有点准的。但是——”她歪歪头，往大屏幕的方向，距离比赛开始只剩下最后几分钟了，他们这几句玩笑话还是热身的间隙见缝插针说出来的。李思芸话没说完就没法说下去了，因为接下来一段步伐她的姿态别扭，无法兼顾说话和动作。
不过这一段结束后，抢着说话的却是孙振辉，“‘情敌组合’是苏志翔说的不是我，当然，我都明白，我也这么想。”
不论是李思芸还是孙振辉，都很在意这场全国锦标赛，以及其后的大奖赛中国站、全国大奖赛、以及四大洲、世锦赛，或者还有明年的冬奥会，虽然每一场都是硬碰硬，ls本身也没有特别大的优势，但从一开始不被人看好走到今天几乎就要拿到“中国第一冰舞”的地位，不都是靠着这一场场毫无花俏的硬仗打下来的？
所以相比不但临场磨枪都磨出火气来的js，ls的心态显然更正面、健康、积极。
只是，就算做好了一切能做的准备，也不代表能获得比赛的胜利，比赛中什么意外的事情都有可能发生的，比如自己的对手在这个时候爆种而自己偏偏只拿出了平常水准，又比如出场次序，这次全锦赛ls的次序对他们已经非常不利了，而且坐镇技术组长的乃是章霈霖。
兰晓鸿是国内裁判里最严厉的一个——打分的时候从严从紧，评价的时候却不吝溢美之词，他的个人风格就是如此，所有四个项目的选手，哪怕世界顶尖级别的，在他手底下过过一次，都明白他手紧的滋味。
章霈霖倒是没那么紧，冰舞出身的他对冰舞经常心软一些也是情理之中，以前他也常这么做。可对ls来说，这是一个比兰晓鸿更“难缠”的裁判，不是故意刁难，而是真心的爱之深、求之切——作为亲眼看着他们组队、成型的章霈霖，比旁的裁判更不能接受他们的表现中那些不够漂亮、不够利落、不够“冰舞”的动作，最后一个“不够”尤其重要。但是作为非纯血出身的孙振辉，最后一个不够，却是他时不时会犯的错误——平心而论，是“时不时”地犯，而不是“经常”地犯，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但在章霈霖眼中，这不够。他的眉头，从ls节目开始就没舒展过，ls的《歌剧魅影》除了开头一段的《think of 》不是舞曲之外，中间的《squerade》和最后的《down once re/ track down this rderer》选段其实就是音乐情绪的不同，ls没能利用好这一点，白白辜负了克莱尔的苦心，如果是杰弗里、杜兰特这个档次的选手，卡扎科夫（kk男伴）应该也能行，年轻一辈里林德伯格（rl男伴）应该也有这个潜力，就能表现出三段中的差别，尤其是第二、第三段之间的，这是对男伴的考验，考验他的技术，考验他的表现力——都是对女主角克里斯汀的深情，劳尔和魅影的表达方式那可是完全不一样的，除了第一段要突出的是女主没办法。
像歌剧魅影这样的名著人物众多，剧情复杂，冰舞时间有限，只这样浮光掠影地剪取关键段落。但是在减低了难度，只扮演“魅影”之后，孙振辉的表现……总之章霈霖是没看出他对李思芸扮演的克里斯汀有多少“深情”的，反过来也一样，但李思芸的处理却是符合剧情要求的，大部分时间里，克里斯汀确实表现得不爱“魅影”，她只是被他的才华魅力所吸引。
所以，同样的都表现出了“不爱”，李思芸的表现合格，而孙振辉就不合格了。
另外，ls在节目中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纰漏，《squerade》的步伐的编排略有些超过ls的现有水准，训练中ls目前就做不到高质量完成，李思芸脚下打磕，转体失败，跟不上音乐，并且导致其后的几步完成得都不好。
ls看到这点分的时候，都是有几分吃惊的，他们上赛季国内全锦赛大奖赛国外中国站四大洲世锦赛自由舞得分不一，最高最低差了能有十分，但就是最低的中国站也有70分以上，去年全锦赛还差点点破80，今年这是——一夜打回三年前？
岳正韬心里也禁不住嘀咕：“手这么紧？”正在用功准备考冰舞裁判资格的尹真以及暂时还没有拿到裁判资格的许俊双双在脑海里回忆起了ls的那个失误：pcs就算了，tes也低，除了李思芸圆形步的篓子，其他的都只是小毛病啊，难道还有什么问题我们没看出来？哎呀，难不成是因为托举的规则修改？
随后出场的lg、wz、ss的接连分数悲剧，让教练员们禁不住把目光投向了选手的准备区以及裁判席。
是的，这一次自由舞到目前为止没有哪一对选手是表面上无失误的，但这可怜的分数，实在是有点低了，章霈霖是吃错了哪门子的药？这么吝啬？还不止是他一个，大家集体手紧，毕竟技术组长不负责打执行分。
好吧，看到兰晓鸿确实也坐在那里，教练员们认命了，顶多抱怨：昨天对女单还那么大方的呀！
马建宏就是直接抱怨出声来了，lg在他手里精心□□将近一年，新组合第一战就遭遇当头棒喝，这一棒子打得还颇重，不但是选手，就是他自己一下子都没反应过来——不到五十分，还不如国家队那几个的短舞蹈得分。除了技术难度低所以基础分低，本身完成失误的扣分，估摸着还有别的地方有问题，历年全锦赛都出现过类似情况，没理解规则，一个不小心就踩了地雷：冰舞“带着镣铐跳舞”是实情，不是比喻。只是放在别人身上还能不痛不痒地说一句下次注意，今天放在自己的选手身上，那叫一个心疼——都知道短舞蹈不好跳，哪知道限制少的自由舞也一样不好跳。
不过看到国家队的ls和wz也分低，全锦赛这点还是信得过的呀！手紧大家一起紧，不像国际比赛的时候，某些裁判忒没节操了！
倒数第二个是js，马建宏注意到两个人上了情绪就不太寻常，两个人脸绷得紧紧，跟前面满脸堆笑的ss一比差距太大，还寻思是不是节目要求？赛季第一仗，所有人的节目都是第一次见光，再一听音乐，最典型的探戈……这样的音乐不至于顶着一张讨债的表情吧？再说以前的js可并不这样的……
但是js就从头到尾这么滑下来了。虽然对他们是很不寻常，但除了非常了解他们的那些人，旁人一时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节目里面也确有“对峙”的动作，而js真的能够让对峙迸出一丝火花的感觉，哎呀！
岳正韬心中飘过一句弹幕：这下子玩脱了……
这一回克莱尔建议js的表演方式可以再“激烈”一点，再“外放”一点，当然，难度也随之加了一点点，作为纯血组合的js当时是兴高采烈又信心满满地接受了挑战。然而js之间的磕磕绊绊……岳正韬是知道的，但真的，说出来多是无足轻重的小事，麻烦的是眼下已经有愈演愈烈的趋势，原本只是表演效果的“碰撞”，好吧，比赛中，两个人真脑抽了才会拿自己的前途、组合的前途开玩笑，就是带了情绪上场，然后技术支撑不了表演，放狠了收不住，训练中他可以喊上一嗓子，给他们已经失控的节奏喊停，可现在是比赛中！
所以岳正韬只能看着js步伐失误一个接一个，冰舞的步伐可以说是最能完美诠释“figure skating”这个词含义的技术动作——从每一脚的蹬冰，每一步的弧线，搭档之间的每一次相对，双手的每一次紧握，乃至每一次感情的迸发，都贯彻着“figure”，这真的是一门高精尖的技术，没有数十年的苦功、反复磨炼是做不到的。
现在，js有感情，也在skating，但他们距离figure差得太远了——不止是技术差得远，甚至他们感情的迸发，都带着一种随意，一种赌气！所以不谈技术，只谈演技，他们也才只是入门级别，更别妄谈高级的什么体验派方法派。
岳正韬叹息的时候，章霈霖，以及裁判席上的其他人也得出了差不多的结论。
大屏幕黑屏一瞬，排名表更新，最后一组只剩下老将wg还没有上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