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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应当一同入塔。」虞墨涵行经古城门口,忽然停步说道。
「麻衣一人在外头设下阵法,配合惜惜先前在周遭林中埋下的刀劲,便已足够打她一个措手不及。可假若惜惜你一人在塔中与她对上了,没人在旁为你拖延时间,你的『阴阳逆换』也使不出来。」
女子并未直言心中侥幸之念。若在恶斗之下,仍可不让惜惜转换形态自是最好,只须始终不至生死关头……「麻衣安置好后,不宜再行入塔照应我等。一来是免于与她单独碰上,二来也是在外头埋下杀着,胜于在底细不明的塔中相争。」
麻衣微笑说道:「山主既已胸有成竹,贫道听命便是。」
忽听宁惜说道:「不成,是我自己要来杀她,怎能把涵姊姊牵扯进内?也免得你在旁边,我针对练气士而创的几式精妙刀法施展不开来。这一点道长也是一般。且让我一人入塔即可。」
虞墨涵迟疑半晌,说道:「先生有没有向你说过莲花塔的事?」
宁惜想了一想,低声说道:「老头子说起小师叔便要不快,这事怎能问他?这等机密之事,大师姊应该知道不少,可是也不会把真正隐秘之处告诉我。」顿了一顿,说道:「你们知道我还有一个师叔吧?」
虞墨涵面色微变。只听麻衣轻轻问道:「雀囚铜笼?」
道人抬起眼眸,说道:「哪会不知,贫道一位师伯正是死于其手。今人或许不知上代三秀的可怕,按贫道看来,其时江湖中人怕她,却要在怕谢先生之上。」
宁惜低声说道:「老头子酒后间中会谈起她。道长,你们武当镇派之宝的《太初无上道藏》中曾有写道,上古有白蛇吞雀,卧于莲花池上二十年,终于脱皮易骨而成蟒龙,未来要与西方白虎互杀,以争一方神位。《黄庭》阴卷中也有类似记载,修成『里暗』第一要诀,就是潜心静卧,以得死寂……」
他眼望着身前壮丽高塔,静静说道:「此刻算来,只怕也已二十年了吧。我深知白霜性情,绝不会只为江湖传言来到此地。她若真在塔中,定是有人引路而来。」
虞墨涵似乎想说什么,却又忍住。麻衣瞧了瞧她,感慨说道:「莫非此地真是谢先生成仙所在?如此一来,可不能让应伊迩待在塔中。万一她受益于塔中灵力,修为更上一层楼,就是我们三人合力,也未必能杀得了她。」
宁惜点头,说道:「该庆幸她和席路遥平素不在院中,与我攀不上交情。唯有杀她,我不会有丝毫迟疑。」
虞墨涵眨了眨如水双瞳,双手折出一头小小纸鹤,放在宁惜手上。「若然事情不妙,即管试着把它放出来。只须它能飞出塔外,我们总能想到办法接应你出来。」
宁惜点了点头,柔声说道:「谢过涵姊姊。」把纸鹤收进袖中,转向道人说道:「道长须防那席路遥假装未曾赶至,却一早窥伺在侧为应伊迩护航。虽说这似乎不合她的性格,只是她两人交情太深,说不准能为她干出什么来。」
孔雀脸色微微一暗。「更要提防崆峒那些怪物们与她狼狈为奸。若是双拳不敌四手,还是走为上着,我在塔中只须缓出手来转换形态,总不成连跑路也有所不能。」
麻衣神色绝无仅有地凝重起来。「你真想清楚了吗?过去从没人修成过『阴阳逆换之术』,不仅贵为地仙的道藏作者亲口斥之为羊肠小道,不利大道,而且自干入坤,亲身将气机从天罡转换为地煞的奇术大伤施术者元气,远远算不上道藏中最上乘的法术。看似强横一时,不过饮鸩止渴而已。」
宁惜淡然说道:「大师姊的『里暗』,二师姊的『星晴』又何曾无碍大道,各有所取而已。老头子曾说此术前置功夫太多,不宜实战,可哪怕不碰触道门各种禁术的他武力高强,也不就代表别的路没法得施,无非是各走各路而已。」
麻衣轻叹一声,说道:「当日你在江南,与那小姑娘面临生死边缘,强如谢文姬、王潼秀,仍是未能逼得你用上它。难道当真非要舍命杀她不可?倘若我们杀不了她,等得正道力量齐聚,再对她下手,难道她还能生离湘境不成?」
道人逐层分析说道:「莫说塔中福缘本就虚无飘渺,就算她,或是席路遥真成就了地仙之身,只须请谢先生出手便是,却无须非得自行解决不可。」
宁惜微微摇头,说道:「不成的。」
白衣人抬起头来。从城门角度看去,月光被高塔遮去了一大半,原本便已残缺不全的明月只余下一个弯勾儿。
「涵姊姊想必听过当年吊首山庄的事。」宁惜笑意苦涩。「对我这样的人来说,这世间本不该有什么难事吧?山上有个陆地神仙的师父坐镇,还有让你一辈子用不着碰肮脏事的师姊。世上的苦难和悲伤,只须不是落到自己头上,大可置之不理……就像士族的那些公子小姐们一样。」
他转过身去,轻风吹起了身后的白袍,露出制式一如军伍用刀的双刀。
「我实在不明白,像我般性情淡漠的人,为什么也会被她视作阳光。」宁惜低声说道。「我已经让她失望了一回,实在不愿再错了。眼下大师姊既已置身事外,便由我来当这道光。」
白衣人手按腰间春霜秋露,闭目深深吸了口气,随即身形往莲花塔急逝而去。
麻衣道人遥遥望着宁惜离去背影,直至确认他到了再也听不见二人言语的所在,方才感慨说道:「事已至此,不得不佩服轻柔确是算无遗策,步步尽在计中。宁惜给配上了这样一位师姊,只怕日后烦恼不见得少。」
虞墨涵淡然说道:「我本就不认同轻柔揠苗助长的做法。依我看来,他既已经历当日之事,逐渐成长不过是迟早之事。也许眼下情势确实危急,但若换作是当年的先生,定能静下心来徐徐图之。这是心性之别,也是境界之差。」
麻衣没搭口这位书院山主对沈轻柔流露的不满,跃上一处朱红屋顶,伸手指点轻划,幻化出千百飞剑在城中布阵,听似随口问道:「当年在吊首山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虞墨涵笑了,也是一个起落上了屋檐,身形轻如青烟。「在我面前装模作样好玩吗?旁人不知武当在江南之地多年来的布置,我可是一清二楚。」
麻衣大笑,弹指将最后一道飞剑弹入莲花塔身。「你所知是不少,终究还是想不到我在此间的必杀一着。轻柔不是要应伊迩死在此处吗?既是她要的,我五院作为黄庭藩属,自当为她尽心竭力。」
道人泛起一道诡秘笑意。「说真的,有时候贫道真觉得我们为她作的太多了。」
然后在月色下,虞墨涵便看见了一个她从没想过会在此碰上的人,恍如一阵清风步进古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