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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水十里在言臻的认知中，是个古怪的人。
比如眼下，她和杨策明明在变着法子说他的不是，他还是可以笑吟吟的站在那，仿佛他们讨论的那些坏毛病，全都是说的别人，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等到言臻自讨没趣的闭了嘴，东水十里才慢悠悠的开口道：“小臻儿有十年没来边城了，今天怎么想到来看我？”
“将军在说什么混话，臻儿在边城不止认识你一个，想看谁便看谁，和你有什么关系？”
“杨兄话不要说的太死，在下不才，怎么说都是这边城的守将，若是守将不同意，阁下就别想继续在城里待着。”
东水十里能够清楚的感觉到杨策身上的敌意，杨策同样也能够感觉到他的。
只可惜，东水十里算漏了一点。
他知道言臻是个术士，同样知道她掌控着诡鉴，所以拥有永恒的生命，真要算岁数的话，肯定是他的祖宗辈，可他万万没想到，杨策也是存在了那么长时间的灵鬼。
更何况，杨策也是一位将军，守了夜城那么多年，他当然了解一位守将拥有的权力：“东水将军觉得，这地方就只有你一人说了算？要知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城中百姓会信任你，推举你做守将，同样可以因为你的为所欲为，将你推下这个位置。”
“杨兄倒是很了解……不过你觉得，我会在乎那些东西？”
“你不会在乎。”杨策可没忘记，言臻评价过东水十里的厚脸皮，不过：“你身后的那些将士们，他们会在乎。”
“你讨打！”
毕竟是十年未见，东水十里如今的性子，比言臻记忆中的要暴躁许多，看着他一掌拍在桌子上，桌面瞬间裂开了几道缝隙，流年不利这几个字，又出现在言臻的脑海里。
仿佛没看见那些缝隙，杨策单手伸出，黄金长枪凭空出现，枪尾重重的插入地面，杀意蜂拥而出。
行军打仗的，少有不懂长枪的。
东水十里之所以会成为边城守将，凭的也是一手行云流水的红缨枪，就连左右将军府的几位公子，都敌不过他的枪法，如今见杨策用长枪挑衅，他自然起了好胜之心。
“屋里不好舞刀弄枪，有本事跟我出去耍。”
“请！”
殷素房中的满地狼藉还历历在目，想到言臻还要注意，杨策立即站起身，同意了东水十里出去战斗的提议。
他们二人从房中出来，原本在走廊上吵架的一行人，纷纷看了过来，其中不少人是东水十里手下的兵将，见到他立马迎了过来，结果还没开口，就被命令道：“去取本将军的红缨枪来。”
“城中刚刚换防，将军要红缨枪干嘛？”有胆子听了命令还站在原地的人，是东水十里的军师，一个面容清秀如女子的男人。
言臻十年前来参加上一届极渊盛会的时候，真是“多亏了”这位军师，才会认识东水十里这个大麻烦。
“拿兵器，当然是打架！”
东水十里吼了一声，其他士兵纷纷朝他住的那间厢房跑去，想要快些将他的兵器取来。
依旧不受影响的军师，轻笑着看向东水十里的身后，杨策手持黄金长枪，僵硬的如同凉透了的尸体，倒是言臻，笑得一脸轻松，仿佛马上就能看到一场好戏。
“我说将军怎么好好的，突然要打架，原来是言姑娘来了。”
“打住！这次可不是我招惹的你家将军，是你家将军……非得和我家阿策比划比划。”
“你的人？”军师转向杨策的目光十分古怪，就像在看一件稀世珍宝，可那件稀世珍宝又没什么可取性，不过他这个人，最擅长的就是用笑容隐藏自己：“还未请叫这位公子尊姓大名。”
“杨策。”
“不知道杨兄知不知道血河军？”
杨策这个名字，虽然在史书上只有寥寥几笔，但北域每一个从军的将士，都听过金枪杨策的名头。
毕竟，他是除了罗刹鬼剑，唯一一个敢和少将军右白争锋的人物。最关键的是，他还赢了。
“军师怎会提起血河军？那支军队不是七百多年前就散了么。”按住杨策的手臂，言臻往前走了几步，挡住了他的半个身子。
面对言臻，军师笑了笑，似乎早料到她会这么问，轻松的解释道：“我只是觉得有趣，毕竟血河军的将军也叫杨策，好像也和杨兄一样，使一柄黄金长枪。”
“你不用好像了，阿策就是你说的那个人。”
“你是说……他。”军师指了指杨策，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金枪杨策？”
“没错。”言臻重重点头。
东水十里轻视杨策的武力值，那是他这个人一向自大，脸皮厚的找不到廉耻。可军师也轻视杨策，言臻怎么都忍不住，所以她得给杨策造势，而“金枪杨策”的威名，是最好的筹码。
事实证明，言臻的算计很成功。
军师拉着东水十里连连退了十几步，确定言臻没有偷听的意愿，这才压低声音劝说。
没多久，跑开的兵将扛着东水十里的红缨枪跑了过来，劝阻未成的军师叹了口气，又劳心劳力的为东水十里想了不少计策，在他的算计下，两方排开阵势的时候，东水十里的红缨枪就稳稳的穿过了杨策的肩膀。
“你使诈！”
比武最忌讳偷袭，尤其是杨策这种一板一眼的人物，根本没想过切磋的时候，对方会在提示开始之前就出手，所以东水十里一出手，后面站在的言臻就跺脚冲了上来。
“臻儿，退后。”
“可是……”
“听话。”
“好嘛。”
知道对杨策来说，别人可以使诈，自己绝对不可以，难得听到他带了点怒意的口吻，言臻瘪了瘪嘴，慢慢退回了原来的位置。
轻松的拔出肩头的红缨枪，看到伤口处隐隐散发的黑气，知道对手一定在红缨枪头下了某种专门针对灵体鬼怪的术技，杨策皱了皱眉，手中长枪飞速轻松递出，稳稳的拦下了东水十里的第二次攻击。
长枪挥舞之间，金色气刃形成了一条龙形，一次又一次的截断了东水十里的进攻。几次三番下来，东水十里开始烦躁，枪法也凌乱了起来，相比之下，杨策就像一位老师，沉着冷静的为学生演示着真正值得称赞的枪法。
再这样下去，东水十里必输无疑。
可在旁边观战的军师，却一脸得意，猜测到他肯定给东水十里出了不少馊主意，言臻警惕的看着战斗圈，以至于东水十里刚将红缨枪收回，她就朝杨策跑了过去。
“临兵列阵，斗转星移！”
这是一句禁咒，言臻没有深究过东水十里的身份背景，自然不知道，他其实就是那位京都大财主的后人，那位财主当年万金买妻之后，尝到了金钱带来的快感，所以什么都喜欢买上一买，这句禁咒，就是他从某位术士手里买来的，因为效果很好，久而久之便成了东水家的祖传技能。
言臻虽然不知道这句禁咒的来源，但禁咒的威力她却可以清楚的感觉到，以那禁咒进攻的速度，她会的任何术技都来不及阻拦，也阻拦不了，所以她毫不犹豫的甩出了法器诡鉴。
就在东水十里施展禁咒的同时，杨策的黄金长枪也脱手而出，直冲东水十里而去。
“砰！砰！”
两声剧烈的异响之后，硬抗禁咒的诡鉴将承受的攻击，一半的威力全都反噬给了言臻。
看到她跪地吐血，杨策立即奔了过来，用手撑着她，担忧的问道：“伤着哪了？”
“法器反噬，歇歇就好。”
言臻摇了摇头，借着杨策的力量缓缓站起了身，下意识的看向东水十里。
黄金长枪在他跟着一拳的地方落地，帮他挡住致命一击的，是殷素的往生剑。剑体入土之处，煞气四溢，隐隐带着黑气，仿佛随时都会将这间巷楼变成死地。
“阿素。”
“听到动静，出来看看。”听到言臻叫唤，殷素立即跨过走廊的栏杆，踏进院子，走近言臻后，伸手按在她的眉心探了探，确定没有什么暗伤，这才转向一脸苍白的东水十里：“你刚刚用的，是禁咒！”
“是……是又如何？”
“你并不清楚它的作用？”
“什么作用？”
“临兵列阵是以士兵血肉铸成的防御，斗转星移则是以生气为代价用来偷天换日，改变眼前不利情况的禁术。最早使用这个禁咒的人，是玖国战死于荒古的女将军左素。”
“你跟我说这个做什么？”
“教你这句禁咒的人，应该没告诉过你，用一次禁咒你的生命或者你亲近之人的生命会少十年。因为施展禁咒所需要的代价足够大，这是唯一一个不曾被无垢城列入审判的术技。”
“你说的当真？”
“阿素从不骗人。”见东水十里怀疑殷素的话，言臻立即扬声回答。
听她说完，接连咳嗽了几声，殷素转过身来，冷着脸教训道：“虽然没什么大碍，可你也太胡来了。”
“我……我哪有。”
“这个禁咒本来就是敌人越强，威力越大，将军刚才使出的枪法必定用了七成立道，若不是诡鉴知道你扛不住，卸了不少力，你此刻恐怕连站都站不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