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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无预兆的下起了雨。阴云快速在天空聚集,形成黑色的天盖。漱石撑起伞,却没有给楚脩遮挡。楚脩借着雨水流泪,掩盖他的失态。
他不怪任何人,只怪自己。明贵妃是他的母亲,想着要他好。他不怪她,不怪她威胁素心离开他不怪她引诱素心送死。若是他能够保护住自己保护住他们,母亲也不至于要出此下策。最终还是他自己无能。
雨点很大,打在脸上很痛。他享受疼痛,好像这样能让他的心不那么痛了。心被人狠狠拉起来又狠狠扭着,可是他的心依旧好好的跳动着,没有因为疼痛而停止。
雨水让他浑身湿透,两手冰凉。“漱石,你去暗中盯着素心。不要让她死了,看她不行了就把她拖过去吧。她不能留在这里了,看她病的不行了,就姑且让她死了吧。你明白我的意思吧。”楚脩想这是最好的解决办法,让安素心假死出京,然后一路北上去找宁兴避避。
皇后对此事不会罢休的,安太医一家能否保住还是两说,但是如果按照母亲的办法,素心一定活不下。她知道了太多不该知道的事,处境危险。而且她救了自己,不免被皇后怀疑。就算皇后下毒陷害自己的事情坐实,也不一定会影响她的地位。和此事相关的人物在皇后恢复元气之后,定会被灭口。到时自己未必能保住她。
漱石慈悲的俯视楚脩,长叹一口气,“属下领命。”他从不多话,今日被情景所感,难得说,“王爷小心些,人活着总归还有希望,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他想走,被楚脩叫住,“漱石,你……手刃千人是什么感觉?每个人在你手中的感觉是否有不同?”
漱石抬头仰望雨点落下,雨能把天空和大地连接起来,而什么东西能把人和人连接起来呢。他看安素心和楚脩感情的发展,两年间每日观察。他们明明对彼此的心意相通,却怎么也不能坦诚相告。他们中间隔着太多的阴谋和算计,让人面目模糊。
“回王爷,属下认为,还是有不同的。”漱石心里满不在乎,嘴上为了应付楚脩说的真诚。
楚脩蹲在地上被雨融化的软泥中,靴上的白边被泥染的污黑。“有什么区别?富贵人和贫贱人的身体有什么不同?割断他们的脖子时有什么不一样。”他被安素心的恸哭震得发麻,救人时一视同仁,死亡时却天差地别。
漱石敷衍道,“富人的肉多脖子粗,割起来费力,刀子很快就会用钝。但是他们的肉软,割起来很快。割破他们的肚子肠子上面全是油,肥头大耳看着很是恶心。穷人的脖子细,割起来快,但是他的肉硬,很费力,刀子一样磨损的快。这就是区别吧。反正杀人的时候来不及看,都是一样的吧。”他急着想走,雨越来越大,安素心撑不了多久。
楚脩不依不饶,气急败坏道,“本王没有和你说这个,是想说你不在乎自己杀的是谁吗?没觉得他们的身份和别人不同吗?”楚脩怒吼道,手指插进软泥中。
漱石歪着脑袋,认真道,“有的,只是有而已。我不会因为他们的不同而停手。我没有选择的权利,只是那么做罢了。我亲手杀死我的同僚,我和他从小一起长大,多少苦难都是一块过来的,可是哪有什么用呢?我是残酷世界里长大的人,早就抛弃自己的心。”他不是,他动摇了。在看到胧月郡主时,他的心会微微颤抖。双手抖动着,想要迎上去。他用尽力气按下自己,规定自己每次只能看她一眼。他摇头,“王爷问这个要如何呢?人和人是有不同的,您只要保护好自己的,就行了。剩下不想做的不光彩的只要交给属下们,没有什么可担心的。能为殿下分忧是卑职的荣幸。”
漱石把伞放到楚脩的头顶,“王爷回去吧,冻病了安姑娘又要着急,从病榻上也要爬着来给您看病呢。”他本来心如铁石,却被胧月郡主扰乱了。
楚脩慢慢站起身来,扶着漱石一步一步的走着。“你说得对,本王不应该有疑虑的。不可避免的事情太多,只要把自己的保护好!”他走了两步,“不用送本王回去了,你快去素心哪里。”漱石一个飞身不见,留下楚脩和一把伞。
安素心孤零零的跪着,她不在乎风雨也无暇感受。她全身心的投入在悲伤中,没有动弹的力气。她和楚脩结束了,她再也没有机会和他一起度过春夏秋冬,没有机会促膝长谈煮酒论英雄。
风雨有何妨,和她身体中的风暴相比。小巫见大巫不足为惧。她的身体被风暴撕裂内心干瘪,像个破烂的小船一般在风暴中飘摇,没有人来搭救她,只有她自己了。
她遥遥看到满天的红光,马上鲜艳的大火。火中站着她的祖父父亲还有受伤的景逸。她又回到那天难以让人呼吸的相国寺,她迫不及待的想要跑进那融融的火光中,渴求着温暖,奈何景逸冲她大叫父亲让她快些离开,她义无反顾的冲进去,想要把自己在风暴中冰冷的身体弄得暖乎一些。她可能是疯了或者真的变成了一只盲目的飞蛾,她爱极了那灿烂的红光,被勾得失了魂。
漱石在暗中观察安素心,他趴在屋檐上,不在乎雨把他打的湿透。他被楚脩的问题扰乱了心,他本该无心,奈何被搅动了心水。忽然眼前跪着的女子变成了活泼好动的胧月的样子,再一眨眼,又是双颧通红的安素心。他甩甩脑袋,把胧月甩出去。安素心发烧了,估计温度还不低。他斟酌时机,决定什么时候冲出去把安素心放回房间。
江清良狐疑的看着眼前的楚瑕,他们往日连一句话都没说过,他今日突然造访令人不安。
楚瑕定定的审视江清良,不明白他这么一个娇惯的公子哥有哪里让莫破风刮目相看。他突然说,“本王今天来不为别的,就是为了让你去落雪送封信,告诉宁兴今年京城的糖少,没有点心吃了。”他说话没头没尾,让江清良摸不着头脑。
楚瑕摇摇扇子,好整以暇的等着江清良问他。镇国将军府上的茶不错,是来自月山顶上的雪顶香茶,在雪下面长着,味道凛冽又清新。他很少喝雪地产的茶,总觉得能想起宁兴似得。这个茶在京城不常见,但是宁兴府上总是有的。京城没得卖,这个是从落雪送过来的吧。“这茶不错,是从落雪带过来的?”
江清良身边的小厮机灵,“我们家公子也喜欢这个,从落雪带来的早就喝完了,这个是莫公子从落雪又送过来的,今年新鲜的茶。”
江清良尚在沉思,他得好好想想这其中的联系。人人都说楚瑕和宁兴公主不对头,他何必要给宁兴传话。他脑袋里全是不好的猜想,京城里传闻楚瑕和南边的镇守将军关系非同一般,莫不是他们要连同造反,拉上宁兴做垫背?楚瑕为人狡诈狡猾,人人为之不耻。一旦宁兴被他拉下水,那公主殿下的二十万大军不就是他的了?
楚瑕微笑着看江清良思考,笨拙的很。他本是很看好莫破风,那位公子和景府的景洪不相上下,而且还有武艺傍身。将来必定是国家的栋梁之才,就是可惜他铁了心待在落雪跟着宁兴,总觉得不对劲。所以他来看看莫破风身边的江清良,看看他的朋友,总能知道莫破风的为人。江清良和他想象中的差的太远,不聪明不圆滑,一副被宠到大的样子,不成器。
江清良问,“殿下不要和在下打哑谜,最近京城风声紧,在下不敢妄自传信。”楚瑕总算抬眼看了看江清良,他不客气的反问,“宁兴是本王的妹妹,难道说句话还不行吗?妄自揣测!”
江清良理直气壮,“既然是兄妹之间的家常话,那也不用知会在下,让在下帮忙传递。殿下另外请人吧。若是不方便用自己的信使,在下倒是可以推荐一家相熟的,他们的马快人也机灵,肯定帮殿下把信送到。”
楚瑕笑笑,“本王让你去送信,你去就去,哪里来的那么多事?不如说本王是在帮你,京城的局势紧张,待在宁兴那里才是最安全的不是吗?不然你看,镇国将军也在,他怎么不来问问本王?”
江清良这才发现,镇国将军肯定也是知道楚瑕来意的,但是他并未阻止。他垂下眼帘,他相信不逆,他让他留在京城应该是最好的选择。他摇头,“在下的手臂断了,不宜骑马。殿下另请高明吧。”
楚瑕气他是个榆木脑袋,“非要本王只说吗!皇后娘娘要害宁兴,本王别人都不放心,你是宁兴之前的下属,由你去本王最放心。”他生气的靠在椅背上,“你去是不去?”
江清良一听,马上说,“去!多谢王爷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