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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只有我。”
夏油杰在她耳边轻声笑了笑。
他聪明地捏住奈由多的下巴，将她的脸轻轻偏转回祭坛的方向。
再度相牵的视线就此错开。
光晕于是缓慢地攀上她的眼睑，最终虚虚地悬停在蜜色的漩涡中。
“看啊，多么讽刺。”
他与奈由多一齐看向那对年迈夫妇的照片。
“这些猴子就这样死于咒灵之口，甚至连诅咒都没有留下。”
“如果它们知道，最后的最后，是一只恶魔跪在这里为它们守灵，是不是即便在天堂也无法安息呢？”
也许吧。
恶魔冒充了他们唯一的后代，光明正大地偷来了所有人的怜悯。
然而，奈由多脸上的神色没有丝毫的变化。
她知道夏油杰只是在试探。
他想要弄明白，恶魔的心是不是在人类的包围下逐渐变得柔软了。
“你这段时间通过电次的眼睛看到了很多东西嘛。”她凉凉地垂眸，然后轻松地挣脱开夏油杰的桎梏。
电次正蜷伏在他们的脚边，因为寄生在肚子里的咒灵而本能地屈服于夏油杰的气息。
“嗯。”夏油杰笑着承认，细长的狐狸眼微微眯起。
“这难道不是我们的合作吗？”他轻飘飘地提起，“我为你提供新身份，而你将乙骨忧太的消息传递给我。”
“只不过是通过电次而已。”
“借用一只没有咒力的狗在咒术高专里可是能窥探到很多秘密的。奈由多你不是也喜欢做这样的事情吗。”
例如鸟雀，例如爬虫。
“说是基于信任，但我们难道不是同样的虚与委蛇？”
夏油杰说着这样的话，却并不是质问。
他摊开手，袈裟的广袖在下摆微微晃动。
他此刻是天磬教的教主大人。
很少有人能够这样和奈由多说话。
她很好奇。
于是也很认真地问夏油杰：“你是认为我不敢杀你吗？”
虽然已经明面上成为了咒术高专的学生，一旦在这种地方杀人留下残秽必将导致此前的计划完全败露。
但是...奈由多不就是这样恣意妄为的家伙吗。
她的话里已经带上了淡淡的杀意。
就像葬身于血祭中的信徒，被恶魔吞噬本就不需要多余的理由。
夏油杰对她骤然的翻脸不认人似乎感到了无奈。
但那丝情绪很快被掩入了他状似宠溺的叹息中。
“...奈由多，你在我的面前完全是这样的坏心肠呢。”
“不过，比起在那群人面前四处卖乖的笑容，我倒是更喜欢你露出这样的表情。”
“是么。”奈由多笑了笑，然后冲他伸出三根手指。
是倒计时三秒的意思。
虽然是三秒，但酌恶魔心情有可能只有0.03秒。
夏油杰知道奈由多此时短暂的耐心，是在等待他认真回答她的问题。
等待他交出那张让他有胆量撩拨恶魔的底牌。
他虽然大胆，但也是惜命的人。
“多亏电次的帮忙，我也算是知道了一些你会感兴趣的事情。”
夏油杰说：“咒术界的高层，似乎正在打着让你和乙骨忧太相互消耗的算盘。”
特级咒灵[里香]过于庞大，基本无法祓除，但吸收咒灵这个方法却可以尝试。
所以费尽心机测定了奈由多的能力强度。
所以极其爽快地通过了她晋升特级的推荐。
“目前看来应该是悟帮你们把麻烦暂时挡下来了。”
“但总归是高层眼里的plana吧。”
夏油杰像是回忆起了他的学生时代：“高层那帮老家伙，冥顽不灵，可不会就这样善罢甘休。”
......
奈由多微微皱起眉头。
她并不认为自己会被那些空有咒术的人类胁迫，但这个消息背后传达出的意思...是在这些高层的眼里，她就只是个拥有特殊咒术的学生？
那些在夏油杰和五条悟口中极其利欲熏心的高层咒术师在知道了她的恶魔身份后，怎么可能只要求她去吸收区区一只特级咒灵？
或许她一开始就想错了方向。
那个召唤她、引她进入高专的人类，或许和高层并没有联系？
夏油杰得到的消息还不完全，更有可能是因为他同样在半遮半掩。
光凭这些，奈由多无法作出推测。
“这就是全部了？”她问。
夏油杰笑：“因为你这么心急地把电次抖了出来。”
“我放在它体内的咒灵虽然需要它时刻接近拥有咒力的人群，但总归不会对它的身体造成伤害。继续用它帮我们打听消息——”
他用空下来的手抱起呜咽着不敢挣扎的电次，再度将它交付到奈由多的怀里。
“这不是很好吗。”
“它和我，都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被恶魔潋滟着温柔的目光所注视，成为永恒的唯一。
也理所当然地，将监视与利用编织进陪伴的羽织。
......
奈由多拥抱着温暖的电次。它只有在她的怀里才找到了久违的安全感。
她垂眸片刻。
然后冲夏油杰伸出了手。
“不是毫无信任吗。”她说，“那就让我们缔结永恒的[契约]吧。”
恶魔狡猾、邪恶。但却极其遵守契约。
就像是这个世界的[束缚]，更又超出束缚的界限。
契约是人类与恶魔之间的交易，人类汲取恶魔的力量，而恶魔得到它想要的东西。任何一方一旦违背，就会付出无尽的代价。
“看来在你面前，我终于拥有了足够的筹码？”夏油杰笑道，半真半假，“没想到是电次帮了我大忙。”
他的大业，即将得到恶魔的助力。
他与奈由多之间，终于拥有了寓意为信任与永恒的连结。
夏油杰愈发慷慨：“不是说与恶魔做交易需要付出代价吗？”
“那么奈由多，我愿意将我最引以为傲的术式分享给你。”
他的咒灵操术。
名为[契约]的恶魔之力在他们的掌心之间连成一线。
远处，寺庙的铜钟悠长地鸣响。
午夜已经降临。
......
契约终了。
夏油杰自觉地剔除了电次体内的咒灵。
虽然有些遗憾不能再隐蔽地探测高专内的消息，但他已经可以在咒力深处感测奈由多气息的存在。
当要运用到恶魔之力时，他只需要呼唤奈由多的名字。
她就会随之现身，完成他的一切愿望。
“但我打不过五条悟哦。”奈由多善意地提醒，“契约的效力只限于我的能力范围。”
“我知道。”夏油杰点头。
他的视线若有所思地落在奈由多的侧脸。她正在温柔地抚摸着昏昏欲睡的电次。
“奈由多，我以为你得到我的[咒灵操术]后，第一个要做的事情就是把体内的异体咒力排出来或者化解掉。”夏油杰说。
他早就察觉到了奈由多凝聚在血脉中的异常，也勉强能够猜到她在咒术高专的处境。
不能使用恶魔之力的话，大概只能靠吸收难咽的咒灵来应付日常任务。
但奈由多并没有体会到他暗含的关怀。
她漫不经心地说：“唔，暂时还不用。我和别人作了一个约定，答应了他暂时不把咒力排出去。”
“...是悟。”
夏油杰几乎是立刻猜到。
已经展开行动了吗。那家伙，还真是...变得越来越可靠了。
但他又微微抿唇：“我以为你并不会答应这种事情。”
“是因为悟是足够强的那个吗。”他笑。
奈由多停顿下了安抚电次的动作，终于抬眸看向他：“杰，我有说过吗。你很野心勃勃。”
夏油杰于是侧过脸，笑地更加肆意。
“奈由多，黑心肠的恶魔和野心勃勃的人类，这样才是最完美的一对吧。”
的确。
野心、狂妄、贪婪，应该是恶魔最渴望的辅食。
奈由多也不例外。
恶魔总是以将这样的人类拉入地狱为荣。
“但是...说着这样的话但却不敢真正看向我的眼睛呢。”
奈由多打量着夏油杰偏头时垂至肩膀的黑发，还有点着一颗耳钉的耳垂。
然后，她伸出了手。
“...唔！”
夏油杰猝不及防被奈由多冰凉的指尖触碰到敏.感的位置，想要说的话也骤然卡壳于他僵硬起来的神情。
奈由多观察着他的表情，终于理解到了夏油杰为什么每每和她说话时喜欢轻捏她的耳垂。
她也会在脸上晕染出这样好看的红色吗。
不过与此同时，奈由多说的话仍是冷酷的。
她告诉夏油杰。
“如果想要活着看到契约的终结，那么就不要妄想掌控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