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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日当空,晒得人汗流浃背。
小山村所在的巨大山石平台周边缓缓升起一朵朵灰云,从四面八方向小山村的上空汇聚而来,把原本被太阳晒得白花花的大地遮得一片灰暗,有如时间从白昼瞬间到了黄昏,整个一副妖怪出世的样子。吓得各家母亲把自己的孩子锁进屋里,嘱咐他千万别出来连跑,不然要被妖怪抓去吃掉。
村里唯一还存留着十几亩水稻田,水稻田的旁边就是山泉的源头,那十几亩水稻田是离山泉最近的一片田地。鸡神村有祖训,无论天灾人祸,这片稻田的水稻一定要保住,否则小山村就会有灭顶之灾。
当其他地方的作物都已经干渴得焦枯之时,这里因为近水楼台加上村民们遵从古训豁了性命地照顾,使得这一小片水稻得以存活下来,甚至还长得非常繁茂,长长的禾叶青翠欲滴,在这一片焦黄的世界里极是惹眼。
山泉边有一座古老的家祠,从有小山村开始就有了这座家祠,是供奉祖先之地,同时也逢过年过节村民们聚集之地。家祠门前有两颗古老的老槐树,高高的树冠直刺天云,蔚为壮观。
在祀者的带领下,大家来到水稻田边的家祠前。男人挑着箩筐带着竹筛在旁边等待,女人们则按照祀者的吩咐在家祠前老槐树下埋灶架锅。锅是那种村里过年时专门炖肉的大铁锅,灶是家祠现有的老灶。不一会儿,女人们开始在烧火涮锅,在干枯的野外,柴火到处都是,还不要钱。
令人费解的是,不仅是村里的人来了,原本安静地在山洞中进食的鸡群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它们当村民不存在一般,整群鸡在大公鸡的带领下沿着水稻田转圈圈。
嫩绿的青草就在它们脚下,偶尔还有数条爬虫,但它们不啄草,也不吃虫子,只是随着领头的大公鸡亦步亦趋。鲜艳的羽毛随着公鸡整齐的步伐一晃一晃的,在烈日下格外的刺眼,它们如人一般神情肃穆,像似举行着某一种仪式。
上百只公鸡沿着田边走步,脚下踩着早已经干枯致死的野草,发出整齐的“哗哗”声。一圈又一圈,随着转圈次数增多,鸡群慢慢进入了某种状态,上身静止不动,灵魂像是被拘住了,眼睛呆呆地盯着前方,只有那双强壮有力的爪子跨着固定的步伐一步一步前进,细细的田埂被踏得一震一震的,发出韵动的节律。
鸡群的状态吸引了村民,大家都默默地围观这奇怪的现象。
“老太爷,神鸡这是在干嘛?”一个压低的声音问道。
这回祀者倒没有再说鸡神显灵之类的话语,只是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接着又竖起指头轻嘘一声阻止他说话,示意他静静观察。
鸡群沿着水稻田不停的绕圈子,堪堪绕了十个圈,突然全部停下来转身,沿着水稻田排好队,头朝田内屁股朝外,趴在那使劲呕吐起来,看架势是要把早上吃得饱饱的大米全部吐空,吐完了又没事般继续绕着稻田走。
人群都带着不解的目光望向祀者,期望他能够为大家伙解惑,可惜祀者此时已经陷入沉思中根本就没注意到他们的目光。
刚呕吐过的鸡群都有些萎靡,行走间身形止不住地前顿后仰,像极了人作揖的样子。它们脚下倒是不软,反而更加有力了,砰砰砰地发出响声,踩踏得田埂抖动得更厉害了,连带着家祠前小水坑中的水都随之颤动不已。
家祠门前有一个鹅卵石围起来的小水坑,就紧挨着田埂,村里人从未见其干过。村里禁止从小水坑中打水,传言若水坑里的水干了,必有灾祸降临。
伤害鸡;水稻田荒废;水坑打水;这三件事是小山村的三大禁。
回过头来继续说鸡群,鸡群绕着稻田踏步似乎带有某种神秘的与小水坑相连的力量。随着鸡群整齐的步伐行进,家祠前边的那个小水坑颤动得越来越厉害,后来村里人好像看到连着水坑边的鹅卵石都有了些许跳动的样子
待到鸡群终于绕了三十六圈,小水坑竟然缓缓地冒起了气泡,似乎里面有个什么东西要出现了一般。这时,鸡群却不再沿着田边绕圈,而是全都集中到水坑边,大公鸡打头,其他的鸡在后面,安静下来。
小水坑中的气泡刚开始还是一个个的零星的冒起,等鸡群全部在水坑边站好之后,气泡变成一个接着一个,一连串的冒出来,还不到十来息的时间,水里的冒泡猛烈了起来,水面像壶里烧开了的水。
“你们看那是什么?”人群中突然有人一指小水坑。
众人望去,只见气泡翻涌的小水坑之中探出一个水缸般大的头,也不知是何物,渐渐地头从坑中缓缓升起,身子跟着出来。
人群中立即传来惊呼声:“是黄鳝,好大一条黄鳝!”
“天啊,这么大!”
“是啊,想不到我们这还藏有这么大的鳝鱼,都快成精了。”
在村民的惊叹中,黄鳝最终钻出小水坑,果然是好大一条!水缸一般粗,长两丈有余,怪不得村民惊讶,别说他们,估计连他们祖上十八代都没见过这么大的。
大黄鳝钻出水坑后,也不趁机逃走,反而游到领头的大公鸡面前,摆横身体,仰起身子,把脆嫩的肚皮暴露在鸡群面前,仿佛是把自己当作祭品献上去一般,情形相当古怪。
在一旁的村民见了,个个你看我,我看你,都满脸异色,原本还大呼小叫的村民立即闭上了嘴巴。
更奇怪得还在后头。
见老黄鳝游到身前,大公鸡也不客气,伸出如鹰嘴般的利嘴在黄鳝身上一钩,鲜红的鳝血立即涌了出来。大公鸡静静地看着鳝血汇集在鹅卵石的小洞里,带头喝了一大口鲜血后闪到一边,后面的公鸡排着队依次喝血,不争也不抢,像遵从着某种约定。
这期间老黄鳝纹丝未动,有如死了一般,连尾巴都不抖一下。
直到最后一只公鸡喝完鳝鱼血,老黄鳝忽然又复活了,转身一滚,“哗啦”一声落入小水坑中不见了。
这一切似乎是公鸡和黄鳝商量好了的一般。
诡异的情形把村民们看得不知如何是好,祀者更是头上大颗冷汗直冒。
天空突然传来一阵巨大的嗡嗡声,把看懵的村民们惊醒。仰望天空,原来天上本来薄薄的一层灰云现在聚集得越来越厚,已经飞到了水稻田上空,也不知道灰云层中是什么东西,发出嗡嗡的响声。
喝了鳝鱼血的鸡群变得好斗起来,可能是喝了鳝血的关系,双眼猩红,昂起头瞪着半空中的灰云层“咯滴咯”地大声嚎叫个不停,群情激愤,一副誓要与敌人生死相搏的架势,似乎与天上的灰云层有仇一般。唯有领头的那只大公鸡奇怪的却只是目视前方,安静地踱着步伐。
无数团灰云还在从四面八方蜂拥而至,汇集在水稻田的上空,形成一块硕大的灰云层,把天上的阳光挡得严严实实,那十几亩水稻田被阴影笼罩在中心。半刻钟后,灰云层似乎聚集得差不多了,在天空中猛然一聚,这片大得如一座山头的灰云一头朝下面的稻田扎下来,气势惊人。
面对这么一个庞然大物,地面上的鸡群好像受到惊吓炸了群,刚才还一直在下面叫嚣个不停的它们,此刻都四散跑开来,仅留着那只最大的公鸡呆在那里。大公鸡悠然的踱步走到田埂边一块大石头上站着,只当天上的灰云掉头向下扑来的一瞬间它抬头望了一眼,马上又低下头闭目养神,似乎外界的变化都与它无关一般。
刚才在一旁发愣的男人们此刻苏醒过来,想起祀者的吩咐,赶紧左手提起箩筐,右手拎着竹筛,不过他们的目光倒不是望向往下落的那片如山般的灰云,而是每个人各盯着一只四散奔跑的公鸡。
那些公鸡也是怪了,它们受了惊吓也不找个草丛钻进去躲着,反而朝稻田家祠前最大的那颗槐树跑去。连飞带跳,如野鸟一般,三两下窜到了老槐树的最高处。
一只只走地鸡,转眼间变成了落在枝头上的凤凰。
此时,下落的灰云团堪堪与老槐树顶等高,只听见“扑扑扑”“哗哗哗”的一阵嘈杂声响起,原本爬在榕树梢上的上百只公鸡却如离弦的箭一般借着高枝飞起,扑扇着翅膀直冲入灰云层中。
一直抱怨鸡群光吃不长肉的村民这时才发现这群公鸡其实并不瘦,健壮的肌肉在没毛的身体处看得一清二楚,那长得异乎寻常的翅膀此刻发挥出了它的作用,托着公鸡在风中翱翔。强壮的翅膀扫过,它身旁的灰云团立即粉碎,纷纷化作一个个黑点落了下来。
原本眼睛都不眨地看着鸡群的祀者立即冲上前去,两手各提着家伙跑了过来,把天上落下的黑点全给接入箩筐。
到了现在才看清楚那些黑点是什么,原来是一只只肥嫩的蚱蜢,应该才从土里钻出来不久的样子,身上的甲骨都还是非常的软嫩。这么看来,天上的灰云层就是这一只只肥嫩的蚱蜢聚集而成,天上那如山峰一般的灰云该有多少蚱蜢!
有了祀者的带头,其他村民有样学样,也端着竹筛箩筐忙乎起来。
公鸡如大鸟般在蚱蜢山里穿梭,上下拍打,扇得团团灰云七零八落。
蚱蜢如雨下,很快就装满了一箩筐,祀者立即指挥在火边的妇女迅速地提着一只空筐来换,把那装得满满的一箩筐蚱蜢抬回火边,倒入那锅开水中涮干净,接着又用漏勺捞起放入烧得火红的大铁锅中,像炒野蝉一样。随着勺子的翻动,散发出阵阵香味,一只一只的肥嫩的蚱蜢被炒得油香油香的。
天空里的一些公鸡缓缓落下,才一着地,又毫不犹豫地往那颗老槐树跑去。
蚱蜢群从四面八方如潮水般涌来,村民们收获了一箩筐又一箩筐,老树下炒熟的蚱蜢堆积如山。这么多炒熟的蚱蜢如果混着些野菜节省点吃,怎么也能支持到明年秋收之前。本来愁眉苦脸的村民们此刻都笑颜逐开。祀者说得没错,的确是天降神米,就是这蝗米,虽然抵不过真正的大米,但是也能保证村民们饿不死。
俗话说得好,利起则众聚。这等饕餮大宴,不仅是村民们在享用,山林中四处的飞鸟也尾随而至,平时不知道躲在哪个山疙瘩的山雀,斑鸠之类此刻铺天盖地地涌来。
鸡群这下子转移目标,放弃蚱蜢群,专门扑向这些小鸟。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干旱的大地食物稀少,好不容易有了食物,飞鸟也舍不得离开,为了这口吃的甘愿冒着被鸡群击落的危险。被击中的小鸟砰砰砰地落入箩筐中,马上又变成了落水的鸟肉。
“鸡神赐物,有米有肉!”村民们欢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