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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末年间,在南国一片莽莽大山中有一个近乎与世隔绝的小山村。隔绝到什么程度呢?四面都是山崖环绕,高千丈有余,陡峭如绝壁,除鸿鹄和苍鹰其他的无法飞越,常在山涧峡谷之内发现摔落致死的野羊猿猴之属。群山环绕的中心是一座方圆十余里的石台,从石台到底部又高数十丈,高台竖直如壁,整个石台恰如一座高山被人用竹篾从中间切掉上半截一般。小山村就座落在这么一个与世隔绝的世外之地。上下依靠先辈们在光滑的石壁上开凿出的千级阶梯,一步一阶堪堪落脚,山道难行积年无人经过,以至于阶梯上长满翠绿的青苔。常言道,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也不外如是。
村里大部分人从出生到死一辈子都没有下过山,更有甚者,不知道现在是何年何月。正是住在桃园中,不知有汉,无论魏晋。
石台之上有一股山泉,细流涓涓,好在春夏秋冬源源不断,倒也够得山上村民加畜禽之类使用,只是要想多灌溉上那么十亩八亩水田都是力有不逮,是以人们生活多清苦,暖衣裹腹是一直追求的目标。
听村里的老人说,他们的祖辈是为了实边从遥远的地方搬迁过来的,后来几经周折,加上躲避战祸匪乱而上了这个不毛之地。至于是从哪搬迁过来,村里人也无多去追究,有这个时间还不如寻思着多挖几颗野菜来得实在。
就这么一个偏僻的小山村。古人说得好,蛮荒之地几多怪事!这个小山村也不例外。至于什么怪事,且听下面慢慢说。
村中有很多鸡,不过都是雄鸡从未见到一只母鸡,但又不知何故,每隔一段时间就会从某个角落里出现一群小鸡,而且这些小鸡也必定只只都是雄鸡,绝无母鸡。有几多好事之人多去追寻,俱都毫无结果。不知从何追起,只好作罢。看多了每过一段时间神秘出现的小鸡,却也习以为常了。
鸡在这里是非常神圣的,特别是村里那只最大的公鸡。大公鸡每天都带着鸡群在村中青石板巷道上穿行,雄赳赳气昂昂的,村里人遇到了都会避让到路边由其先行。
这些鸡不属于谁家,村民也不吃鸡。前辈们流传下来,村民们的先祖曾为神鸡所救,救命之恩不敢相忘,先祖们遂拜鸡为神,求其保佑,后世子孙不得吃鸡,也不得伤害鸡,否则必遭报应。鸡要是死了,村民们就把它请进专门为鸡群准备的神地,那里垒起了一个个的坟茔。每年清明和过年人们都会来供上白花花的大米,就像供神一样。
每天早上村里人起来第一件事就是装着米到门口饲喂沿着青石板路走来的鸡群。好不容易种出来的稻米,鸡米,人吃糠,还巴不得公鸡多吃点,鸡长得越强壮,村里人越高兴。
这年,天大旱,连着大半年滴雨未下,带上石台顶的那股山泉愈发的小了,涓涓细流硬生生成了一条线。水小了,人畜是渴不死,但是村里的那些水旱谷物则遭了殃,地里土块开裂出一个个大嘴巴,遍地焦土庄稼怎么能生长。
没有了粮食人们就要饿死,家家户户都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村中祀者为了给村民求一条活路,遂召集全村成年男丁去祭拜鸡神,以求得保佑和拯救,祭拜之地就在葬鸡神地前的石台。
男丁们按照辈分年纪大小从石台上往后排,大者在石台上,后辈列于石台下。石台上的最前是一个供桌,上面摆着供品,供品不是牛,不是羊,也不是猪,甚至连肉都没有,只有四个盘子和一只大海碗,左边两个盘子中装着蜈蚣,高粱,右边两个分别为蟋蟀和大米,中间的大海碗则是满满的一碗水,别无他物。祀者满头白发,上身茅草衣,下着茅草裙,在供桌前口中念念有词,每过一段时间就高叫一声,带领全村人叩拜。
祀者祭拜时,五尺之内不许有旁人,所以没有人知道他念的是什么词,作的是什么法。祀者由村里年老的人担当,代代相传,不过他们都严格保护着传承,秘而不宣。好在村中长辈都相信无论什么天灾,只要在祀者的带领下祭拜鸡神必会赐予食物,也没出现饿死人的现象,后辈们不想去追根究底,也不敢去追根究底。
天有灾祸,人去祭神,日子还要继续过。
这日,太阳照例爬过山脊,照亮山谷中的大地,小山村开始热闹了起来。
一座青石砌就的石板屋里,炊烟袅袅而起,一个年轻的少妇从厨房中出来叫醒自己还在熟睡的儿子,让他拿精米去喂鸡群。小孩子贪睡,呼叫数声后,才听到清脆的童音应起,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从房中走出来,胖乎乎的小手还在揉着眼睛。
细看小男孩,有着山里人特有的雪白皮肤,手脚及脸蛋都是胖嘟嘟的婴儿肥,头顶四周的头发被理得干干净净,唯留额头上方有一撮头发,配上那双乌溜溜乱转的大眼睛,煞是机灵可爱。
小男孩蹦跳着走到桌子边,抓起早就装满大白米的竹罐子,又一路蹦跳着沿青石板走到专供鸡群居住的山洞。山洞高七尺,宽丈余,深更是两三丈,风吹不了,雨淋不入,冬暖夏凉,倒是一个居住的好去处。
此时,洞中鸡群正在啄食着其他村民撒下的大米,果然是清一色的艳毛翘尾大公鸡,没有一只母鸡。最大的那只大公鸡离群索立,没有和鸡群一起吃米,它站在洞口一块巨大的石头上高高地昂着头仰望天外,像是一个给鸡群放哨的哨兵。
却又不知何故,即使是村民们拿出最好的食物来供养,这些公鸡看起来还是瘦噶瘦噶的,除了露在外面的爪子非常的矫健有力外,整个身子都没几斤肉,长长的翅膀把整个身子都包住了,有些甚至长到尾羽等齐的高度。
曾有人言,穷乡僻壤里,连鸡都是养不肥的,这话应该是不假。
不过这些不是小男孩关心的,他从竹罐子中抓起大米撒给鸡群,边撒米边数着公鸡的个数,这是他每天最快乐的事情。
“一只,两只,三只,四五只,六只,七只,八只,九十只”清脆的童音在山洞响着。
“嗯,怎么少了三只?”小男孩疑惑起来,怀疑自己是不是数错了,绕着鸡群又数了一遍,一,二,三,四确定是少了三只没错,他看了看,自己喜欢并给它们起名的那几只大花,白毛,黑子都在,少的是哪几只?少了鸡可是村里不得了的大事!小男孩在山洞中走来走去,在各个角落四处寻找。
一小会儿后,少的鸡没找到,小男孩却发现大石头上的公鸡侧着头一直窥视着自己的胯下,并且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两只钢爪一般的鸡爪在山石上缓缓踱步,踩得石头铎铎有声。小男孩顺着大公鸡的目光看向自己胯下,那是自己窝尿的小东西,他陡然一惊,吓得连忙一把用竹罐子捂住下面,大叫一声“阿妈,大公鸡要啄我!”飞也似向洞外逃去。
山洞里都是凌乱的石子,小男孩年纪太小,控制不好力道,一个脚步不稳扑倒在地,手中的竹罐子呼地抛到前面的草丛中。他顾不上疼痛,连忙爬起来跑过去捡起丢失竹罐子,却看到罐子下罩着几个白花花圆滚滚的东西,他惊咦一声正要细看,忽觉眼前一花,三个白色的影子从上面掉下来,落在厚厚的草地上,稍微一滚即滚到下面的草丛里,而草丛里面,已经是白花花的一片。
这个不是阿妈故事里说的鸡蛋么?鸡神村基本没人见过鸡蛋,更别说吃鸡蛋了,人们对鸡蛋的认知是从世世代代传下来的故事里听来的。
小男孩抬头看向鸡蛋的来处,只见面前一块平坦的石板从石壁上横生出来,正好与他小小的胸口等高,刚才鸡蛋落下处各有一个石槽,从外面看去,石槽黝暗无光,却又深不可测,槽口的大小和鸡蛋差不多,鸡蛋应该就是从里面滚出来的。小男孩正聚精会神的探寻着,突然眼睛的余光发现石板上方有一双眼睛凶狠地盯着他,那眼睛血红,眼角还流着丝丝血水。
“妈呀!”他吓了一跳,赶忙后退几步,这才看清楚刚才盯着他的不是别的东西,正是一双鸡的眼睛,三条石槽上端各有一只鸡,不就恰好是少的那三只公鸡么?
这鸡?这蛋?
“公鸡下蛋了”!小男孩猛的叫喊起来,也不顾上吓他屁滚尿流的那几只鸡,连竹罐子也不要了,撒腿就往家跑,边跑边叫着:“阿妈!公鸡下蛋了!阿妈,公鸡下蛋了!”
年轻的母亲初时不信,过来确认无误后,小心翼翼地抱起一个鸡蛋就去找自己家的男人,他正在跟着祀者祭拜鸡神。
埋鸡之地,村民们正在祭神。暴戾的太阳蹂躏着山林,大地上一片枯黄。腾腾的热浪汹涌而起,蒸得每个人都汗流浃背,脸上的汗水如雨,滴在地上瞬间就消失了,然而男人们还是蔚然不动,虔诚地随着祭者祭拜,以至于额头上大都渗出血迹,被汗水一浸,刺骨的疼。
或许是人们的虔诚感动了上天,也有可能真的像传说中说讲的是见到村民遭难鸡神显灵了,在这烈日当空万里晴空如洗的时候,在一个村民们看不到的高山脚下竟然凭空冒出一朵灰云。
就在这个时候,年轻的母亲带着鸡蛋过来了,鸡蛋从一个人的手上传到另一个人的手中,大家都一脸的不可思议,公鸡生蛋的消息也随之在人群中扩散开来,最终鸡蛋和消息都到了祀者手里。祀者抚摸着白花花的鸡蛋,原本忧郁的眼神瞬间放出喜悦的光芒,笑得脸上的皱纹就像绽开的菊花,他猛的高举鸡蛋,满头白发四散飘荡,大声呼喊道:“公鸡生蛋,鸡神赐物,有米和肉,乘风而来!我们有救啦!”
与祀者满脸兴奋相比,其他村民却是一脸狐疑,只是此时此刻,老成的都知道这事问不得,只能随之对着鸡神磕头。
但万事总有个意外,有个小伙子到底还是年轻冲动,忍不住发问道:“老太爷!真的有米和肉么?”祀者的辈分在村里是最高的,很多人按照辈分都叫他老太爷。
小伙子父母早丧,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多会被旁人欺负,他也不例外。平时就常欺负他的村民见他居然问出这等不合时宜的话来,更是立即呵斥道:“小兔崽子,你胡说什么?还不快点给鸡神磕头赔罪!”
到了这紧要关头,小伙子倒也不怕了,抗声道:“我问的也是为大伙好啊,如果以后没有吃的,大伙儿还不是得饿死!”
祀者一摆手道:“没什么关系,这毕竟事关大家生死的大事,有疑虑也情有可原,鸡神不会怪罪的。”
听祀者这么一说,村里人立即放开了,毕竟小伙子说出了他们的心声,有好几个人附和道:“是啊!老太爷!真的有米和肉么?我们只见过天上下雨,从没有见过天上会下米和肉。”
面对村民们一个个地发问,祀者神情自若地微微一笑道:“祀者代代相传,天有灾祸,鸡神施救;现在天降大旱,大家眼看就要饿死,而此刻突然公鸡下蛋,不正是鸡神要施救的启示么?”
那个小伙子只是不信,说道:“就算公鸡生蛋是神迹,难道就那几个蛋还能够全村人吃到来年收粮么?”
“神鸡的蛋哪能用来给人吃的?我们的祖先为鸡神所救,作为子孙岂可忘恩!”再次有人呵斥,更是要打将上去。
祀者忙劝住,道:“都别急,大家听我安排,我自有取米肉之法”接着他忽然手指一指西南方的山脚,高声道:“大家快看,那是什么?”
众人看去,只见西南方向的山凹处忽然出现一朵灰云向这边飘来。此刻天上晴空万里,安静无风,这平地升起这朵灰云也不知道从何而来,难道真的是神鸡显灵,天降异象?村民们心里打鼓。
似乎知道村民们不信似的,西南山坳处突然又升起一朵灰云,接着两侧又各是一朵,而且一朵比一朵大。全村的男人站在那你看我,我看你,皆面面相觑。如果说一朵是巧合的话,那两三朵,三四朵接连飘起,那就由不得他们不信了。
祀者看着天上越来越多的灰云哈哈大笑,手一挥道:“走,大伙快点跟着老夫去接米和肉去,晚了就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