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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暮站在旁边听着,觉得心口梗着什么东西,憋闷难受,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幕幕不知真假的画面。
男子应该就是钟兹,柔情万丈,眉眼间似有真心,一颦一笑都只给面前这一人,而站在他身前的少女,笑容稚嫩可爱,是不谙世事的纯,这就是阿莲了吧。
男子予以情意,深情为牢,将阿莲的原身种植在此处。
“阿莲,我给你修一间屋子,让你原身舒服些。”
“种子你对我真好,我一定帮你护着钟家的灵气,保你们钟家世代安然。”
久而久之,添砖加瓦,符纸朱砂,画阵落线,一步步,一步步将阿莲囚禁,禁锢在这一方并不适合木灵生长的地方。
“种子,这里不舒服的,太阴冷了,太黑了,我很害怕。”
“阿莲要听话,这是我特意为你修建的,你不喜欢的话,我会伤心。”
“……喜欢,喜欢的。”
阿莲被困于此的魂灵渐渐虚弱,除却还剩的净化能力,什么灵术都使不出来。
钟兹的柔情是掺了毒的蜜糖。
甜的,也致命。
钟兹的浓情蜜意皆是假的,他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了这样的宝贝,百般炫耀,娶得娇妻,宴席不断,皆在祝贺。
在那片欢呼声中,唯独这痴痴傻傻的莲花精,抱着不切实际的梦,等着那位良人来到井口,同她说一句。
“阿莲,我来接你了。”
如果等到了那个时候,她定会回应一句,“你再慢一步,我便不再等你。”
然而这终究只是阿莲的幻想,岑暮看到了,在那黑漆漆的井底之下,一朵美到极致,纯洁又令人惊艳的莲花,在那片污泥中,发出莹润的白光,不染一丝污尘。
钟兹儿孙满堂,晚年离世之际,也未曾有一分一秒想到过这莲花精。
“种子你快来接我吧,我不喜欢这里,我出不去。”
“我好想念你。”
但这思念,终究是无法送达到那人心中。
深情总予薄情郎。
薄情总有深情换。
岑暮仿佛身临其境,她的眼泪一行行从脸上滑落,场景忽然成了水雾般的朦胧感,她被手腕的温热烫醒,身体忽的一颤,从层层水波中退出,看到正担心看着她的楚致,手腕的温度是楚致的。
“你哭什么?”楚致问她,刚才看她一直在走神,然后就开始流泪。
岑暮摸了摸脸,果然一片温凉,她擦干净眼泪上前一步,轻轻碰着那小小的藤蔓,用掌心的温度温暖她。
她现在还是想哭的,鼻头还是泛酸的,但她更像温暖这个单纯的女子。
她的声音很温柔,刚刚哭过带着鼻音,“阿莲一定是极美的,能一瞬就将那人迷住,叫他挪不开眼,让他要许你终身。”
阿莲难过地说:“不,我是被他抛弃的,我不傻的,其实我心里早该想到了,只是不愿意相信。”
岑暮眼中又有泪漫出,她摇头,坚定地说道:“不是的,谁能舍得抛弃阿莲呀,凡人寿命太短,我想他一定是要来跟你道别的,只是没赶上。”
过了好一会儿,传来阿莲小小的声音,“谢谢你。”
岑暮瞬间泪如泉涌,世间哪来的如此纯朴的木灵,事已至此还没有半点怨气,哭了恼了倦了痛了,偏偏没有那一点恨。
怪不得木灵之前自保的方式就是瞒着自己的习性,瞒着所有价值,因为一旦有了价值。
就也有了,贪欲。
人类是欲望的奴隶,经受的住才可成为人上人,踩踏着那些没被影响到的欲望。
难以想象阿莲的净化能力有多强劲,抵御了如此多的邪气魔物,却依旧存有善念。
“想出来么。”楚致沉声问,他刚才只融化了一点这禁制,因为井底邪气太浓,禁制全开会有点麻烦。
阿莲想了好久,屋子里一点声音都没有,过了许久才听到她低低的声音。
“我出不去了。”
岑暮皱眉,语气有些急切,“我们可以帮你打开禁制!出来看看吧阿莲,外面很……”
“不是的,是我呆在这里太久,除了只剩一颗莲心,其余什么都没了,这么长的时间都被侵蚀了,我本想着,无论如何都要留下这颗莲心,便能……”
说不下去了。
没有声音了。
她留了一颗莲心,也没了用处。
“木灵都有枯木逢春犹再发的本事,留着莲心,出来再修炼化形便是,于你来说不算难事。”楚致说。
“多谢这位公子的好意,我不想再化形了,当初只想尝尝这人间的情爱,想试试何为相思入骨,何为贪嗔痴慢疑,当初不懂,现在懂了。”
“懂了之后,便不敢再靠近了。”
不是怕了,是累了。
三百来年的痴等,等来一场没有结尾的落幕。
阿莲心力交瘁,声音也虚弱了许多。
“我看你们是很厉害的灵力者,你们为什么会过来,我想我是知道的。”
阿莲慢慢说:“这井底下有邪气蹿动,每次经过我这里的时候,都会留下一些,而我只能净化我根以下的,再远的我碰不到,我只能保证邪气不上来,这就已经是我的极限。”
“近几个月,邪气越发猖獗,我能感觉到暗流涌动,不再是之前那般细微,这些邪气好似有了灵魂,可以听从指派,是很恐怖的存在,邪气在底下交汇,最终要去哪里,我并不知道。”
岑暮皱眉问道:“既然是想净化,那为何在这屋子里布着招阴的树,在外面,画着锁魂阵法?若是没有这些树,你也不会虚弱到这个地步,这里也不会残存着这么多的邪气。”
莲花精这才有了疑惑的声音,“你们竟然不知道吗?这井底除了我之外,还有一具尸体么。”
“什么?!”岑暮顾不得惊悚,忽然想到楚致也说过,钟掌柜身上有亡灵的气息。
“每天都有个人过来跟那具尸体说话,这些阵法,不是为了禁锢我,而是为了禁锢另一个凡人的尸体,之所以招阴气,也是为了保证尸体能有足够的气息,不至于被阳气扼杀导致腐烂,只是那个人听不到我说话,这里只有尸体,而尸体里并没有灵魂。”
“灵魂在哪?”岑暮后背有一阵阵的冷汗。
阿莲苦笑,很是羡慕,“那灵魂分明整天跟着那人,那人却只对着尸体说话,这尸体的灵魂进不来,怕被禁锢,每次都在门外听男子说话,真是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