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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氏看了一眼李老夫人的脸色，摆出一副慈母的样子，急忙劝道：“换洗的衣裳还不简单，叫你院儿里的下人送一套新的过来便是。”
“你祖母偏疼你一个，独独将这九尖蕲艾留给你泡，你倒还不领情。艾叶水早烧好了，快去吧，免得伤了你祖母的心！”
伺候李长愿泡艾叶水的，是上回到院子里质问风雨堂为何不再煲天麻汤的那个丫鬟。这丫鬟名唤碧玉，因为负责给李老夫人煎药，这活自然而然地便落在她头上。
碧玉见了李长愿便木头一样直挺挺地杵在一旁，一点也没上来服侍的意思。
李长愿也不喜这个以下犯上的丫鬟，干脆自己脱了衣裳浸进沐桶里，碧玉则接了她的衣裳，重重地甩在屏风上。
李长愿也不理她，干脆浸在水里阖上眼睛闭目养神。
碧玉见李长愿对她爱搭不理，暗地里连翻了几个白眼，关上房门气呼呼地回了浴房隔壁烧水的水房。
水房里的丫鬟都认得她，分明看见李长愿已经进去了，碧玉还这副模样出来，不由惊奇道：“你不是伺候郡主沐浴么？怎么倒把郡主扔在里头，自己一个人出来了？”
碧玉一屁股坐在炉灶旁边的小马扎上，嘴里“切”了一声，不以为然地说道：“不过就是泡个艾叶水，又不是三岁小孩，哪用得着人从头到尾盯着？”
丫鬟们闻言又道：“郡主金尊玉贵，恭敬一些总是没错。”
碧玉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却更加不平衡起来。
上回李老夫人犯头疾，风雨堂却断了李老夫人每日喝的天麻汤。老夫人那么疼李长愿这个孙女，可李长愿不但不脸红，还纵着下人为难了她一通。
今晨萧氏送药材过来，殷嬷嬷特意安排她服侍李长愿洗浴，还叮嘱她一定要向李长愿认错讨个好。
可她觉得殷嬷嬷分明不是这么想的，殷嬷嬷虽然嘴上不说，但她和殷嬷嬷这样亲近，当然感受得到。
连殷嬷嬷这样公正的人，都觉得李长愿性子不好，李长愿定然不是个好的。凭什么人人都叫她对李长愿卑躬屈膝？
碧玉这满脸不高兴，旁人哪有看不出的？
但她是李老夫人从徐州老家带来的，打小就由殷嬷嬷拉扯大的，在荣庆堂里好比半个姑娘，谁也不敢为了这个得罪了殷嬷嬷只好闭口不提了。
李长愿眯着眼睛靠着浴桶泡了一会儿，正巧隔壁水房的丫鬟来给她送茶水，便叫她加些热水，丫鬟应声出去。
没过一会儿，碧玉心不甘情不愿地提了一桶冒着烟儿的热水进来，绕到浴桶背后“哗”的一声往下倒！
李长愿只觉得背上一疼，再转过头看自己的肩头连着手臂，顿时一片通红。
“碧玉，你好大的胆子！”李长愿完全没料到，碧玉竟敢做出这种事。
上回她跑到风雨堂来顶撞自己，李长愿念她一心为了祖母，便没同她计较什么。
没想到，她竟对自己生了怨恨之心，一再怠慢不说，居然还提了桶水故意烫伤自己！
碧玉都已经避到水房去，见李长愿还叫人来差遣自己，方才气昏了头，一时只顾痛快便趁着李长愿不注意，直接将水倒在了她背上。
可如今看着李长愿白.皙的皮肤烫得通红，碧玉顿时就慌了神，木桶“咚”地扔在地上，站在原地惊慌失措地看着李长愿。
“我、我不是故意的！”
事到如今说不是故意的有什么用？
“若是杀人之后，对人说不是故意的，便想取得他人原谅，还要衙门来做什么？”李长愿忍着刺痛起了身，走到屏风前拿了干布巾擦拭身体，“是不是故意的，可不是你说了算。”
“不！不行！郡主不能去！玉清师太说了，这艾叶水需得泡满一个时辰，才能接着熏桃叶和柏叶。起身也就罢了，这时候怎么能出浴房！”碧玉不明白，这和杀不杀人有什么关系，脸色煞白地上来抢夺李长愿的布巾。
她也知道自己就算再得脸，也不过是荣庆堂里一个负责煎药的丫鬟，李长愿才是真正的金枝玉叶。她将李长愿烫成现在这样，若是让李老夫人和殷嬷嬷知道了……
“放开！”李长愿抓着手里的布巾，没料到碧玉竟使出吃奶的力气来抢夺，长长的指甲一下子在她手背上抓出几道红痕。
“啪”的一声！
李长愿再也压不住脾气，反手狠狠扇在碧玉脸上。
穿好衣裳，有如九天神女面含愠色：“碧玉，是我之前太纵容你了？”
“你竟然打我？”碧玉挨了一巴掌，捂着脸又惊又恨地抬起头来。
即便自己只是个丫鬟，可从小到大，李老夫人看着，殷嬷嬷护着，何曾吃过这么大的亏？心中的恐惧顿时被满腔的委屈冲淡，一屁股坐在地上，委屈地大哭起来：“嬷嬷说的没错，你就是个害人精！侯府就是被你搅得日日不得安宁的！”
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水房烧火的丫鬟婆子都连忙推门进来查看，听见这句话齐齐倒吸口凉气。
这个碧玉真的把自己当副小姐了，越发的不像话，连自己的身份都摆不正！
李长愿在府里再受冷待，也是因为她自愿忍着受着，什么时候轮到她一个下人指手划脚？
“碧玉，你有话可说清楚，这些话可不是我们教你的昂！”几个年纪大的婆子连忙撇清关系。
李长愿自然知道这话是谁说的，虽然以殷嬷嬷的性子，未必会直白地说出口。
可她身为荣庆堂管事嬷嬷，一言一行俱影响着底下人，下人们从她身上都瞧出端倪来，换作蠢笨如碧玉的，又岂会不有样学样？
李长愿睨了碧玉一眼，便冷声吩咐：“你们去一个人，把老夫人请过来。”
丫鬟们纷纷心领神会，这下子碧玉只怕是完了。
李老夫人还没到，殷嬷嬷得了消息便匆匆赶来。
她自觉了解碧玉的脾性，见她脸蛋高肿，左手被烫得通红。
李长愿却笔直地站在一边，怎么看也不像吃亏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