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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早,下了早朝的朱厚熜正在用膳,殿外小太监迈着小碎步进来,禀报导:
「皇上,南直隶水师镇抚使李信,于宫门外请求面圣。」
「李信?」朱厚熜愣了下,旋即惊喜道,「快宣他入宫。」
一时间,他也顾不上吃了,挥手道,「撤了,都撤了。」
「呼~!」朱厚熜坐立难安,来回踱步,弄得黄锦憋笑憋得辛苦。
不是,奴婢就随口一说,您还真当回事儿了啊?怎麽可能是一个人……黄锦无奈,却不好在这关口打击主子。
朱厚熜注意到他的表情,哼道:「沏壶茶来。」
「哎,奴婢遵旨。」黄锦当即背过身去,面部线条不再紧绷,小眼弯弯,无声『哈哈哈……』。
约莫一刻钟后,而立之年的李家长子随太监走进大殿,撩袍行礼:
「臣李信参见吾皇万岁!」
「免礼。」朱厚熜笑容亲和,「黄锦。」
黄锦哈了下腰,从一旁搬来椅子,送至李信身旁,「李将军,请。」
「皇上,这如何使得?」李信受宠若惊。
「哎?」朱厚熜温和笑笑,「李老将军为国立功无数,李家亦是满门忠孝,李卿如今守土一方……呃,水域亦是大明疆土嘛,当得,当得。」
闻言,李信暗暗一叹,心道:看来又要李家出血了,真的是,逮着一家使劲儿薅羊毛啊。
他都能想像到老爹得知后那满脸肉疼的表情了。
可李家又能如何?
念及于此,李信也不再推辞,拱手谢坐。
「敢问皇上,此番召臣来是为……?」
「是这样,朕前些时日拜读列祖列宗的实录,对两任永青侯的功绩心向往之,此番召李卿来,也是想顺带了解一下李家永青侯李青……」
朱厚熜一边说着,一边仔细观察李家长子神态。
可惜的是,李家长子除了诧异之外,并没有多馀的神情。
见状,朱厚熜又改口道:「当然了,那只是顺带,主要是想了解一下南直隶水师,如今海上贸易如火如荼,尤其对西方世界开展贸易之后……」
朱厚熜笑笑道:「江南是海上贸易的重点,朕哪能不上心?」
「皇上圣明。」李信拱了拱手,道,「南直隶一切安稳,无宵小之辈侵扰,臣闲暇之馀亦会携水师进行演练,以震慑走私商队。」
顿了下,「不过,臣身在江南,又是水师将领,对这方面难免习惯性的多加注意……」
「爱卿有话不妨直说。」朱厚熜态度随和。
李信迟疑了下,道:「臣听闻海宁那边……偶有倭寇侵扰。」
「这个朕也得到了呈报上来的奏疏。」朱厚熜微微颔首,沉吟道,「日本国现在的局势复杂,在没有天皇,室町幕府又是建了推倒,推倒又建的情况下,根本没办法进行正常沟通……」
朱厚熜苦笑道:「朕倒是想下旨震慑日本国,可问题是……旨意都不知该给谁!他们现在一团乱,根本就没有所谓政权,据锦衣卫打探的消息,他们现在村与村丶县与县不停的干仗,几乎全乱了……」
这点,李信自也知道,试探道:「臣斗胆以为……可以予以痛击!」
朱厚熜略一沉吟,颔首道:「这个朕会考虑的,届时,爱卿可要出一把力。」
「食君之禄为君分忧,这是臣的本分!」李信恭声说道,心下振奋。
朱厚熜笑笑,转而又将话题绕了回来,道:「爱卿对你曾祖永青侯李青,可有了解?」
李信轻轻点头:「敢问,皇上是指……」
「永青侯李青葬在了何处?」
「这个……」李信犯了难,悻悻道,「皇上恕罪,这个臣还真不知道。」
「不知道?」
李信悻悻道:「臣小时候爷爷说过,太爷爷他……晚年去游历山河去了,然后就……没了音讯,李家曾着人寻找许久,最终,唉…,最终也没找到他老人家,只能……不了了之。」
又一个不了了之……朱厚熜有些失望,却又有些惊喜。
虽没得到确切信息,没办法两相对比;可同样的诡异式落幕,让他那荒诞的推断再次合理。
朱厚熜喜忧参半,又问:「他晚年游历山河,可是去做了道士?」
「貌似是吧?」李信不确定的道了句。
「真的?」朱厚熜惊喜地站了起来。
李信忙也站起身,讪讪补充:「臣出生前,他老人家就不见了踪影,臣年幼时问过爷爷,可爷爷从没有深谈过,时间太久远了……好像说过,又好像没说过,臣也不能确定。」
他不明白皇帝为何突然问及太爷爷的事,且还这般在意……甚至,他觉得皇帝问询水师才是顺带。
朱厚熜也察觉自己表现的过于迫切了,忙一副惋惜表情,道:「你曾祖永青侯之贡献,不弱于洪武朝永青侯,到头来却是同样……没有结尾的收场,这是朝廷的失职啊!」
李信叹息道:「他老人家豁达……唉,没给臣等儿孙尽孝机会。」
「呃…,你看朕,不该说这些的。」
「皇上哪里话,」李信忙正色道,「劳皇上您如此挂念,太爷爷亦会感动莫名。」
朱厚熜叹了口气,随之一笑,道:「爱卿一路奔波,不急着走,且在京住段时间,我大明的未来在海上,朕还要向爱卿多了解一下水师,登基这两年净忙着文治了,倒是忽略了武备,这次得好好向爱卿讨教一番。」
「皇上折煞微臣了,」李信恭声道,「皇上圣明,臣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嗯,好。」
~
待李信退下,朱厚熜轻声自语道:「大抵是吧?应该是吧……」
让他糟心的是,还是没能彻底确定,不过……离确定更近了一步。
他方才那神态表情确不像演的,估计他是真不知道内情,可不知内情却也在传达一种信号……
仙人张邋遢的传说若是真的,那一切就顺理成章了,可问题是,张仙人早在永乐朝就死了……
不对,这是那第一任永青侯说的,并没有证据证明……
嘶!该不是永乐大典正本也是他偷的吧?
那般诡异的事,正常人可做不到……
朱厚熜抽丝剥茧地分析,分析到最后,他自己都感觉自己有些魔怔了。
「我是不是过于臆想了?不过……若真如臆想的这样,那一切反而都合理起来了,只不过……」朱厚熜拧眉道,「前面的皇帝想不到还好说,毕竟那是第一次入朝,第二次入朝却是携王者归来之势……嘶!我知道了!」
朱厚熜眼眸大亮,振奋道:「我知道了,难怪如此,只能如此……」
黄锦没听清前面主子细不可闻的自语,可最后这一句却是听得分明,见他一副狂喜到近乎癫狂的模样,不禁满心忧虑。
「皇上,您这是怎麽了啊?您知道什麽了啊?」
「我知道……」朱厚熜狂喜的神情突然一收,淡淡道:「黄锦,你最近话有些密了啊!」
黄锦:「……」
「退下吧,朕想一个人静静。」朱厚熜强抑兴奋,朗声道,「退下,外面的奴婢也下去吧,这里不需要伺候。」
「是,皇上。」
听到稀碎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朱厚熜的嘴角不可遏制地上扬,得意道:
「难怪中宗要封再永青侯,难怪要赐予同一座府邸,这下就全说的通了,不是中宗不知道避爵位名称,而是……人本就是永青侯,只是给予了能见光的名分罢了。」
「合理了,这下一切都合理了……」朱厚熜惊喜连连,「按照这个逻辑推演,没有丁点说不通的地方了,至于正统朝……却是没什麽好说的,大抵就是他懒得写,让人代了笔。」
狂喜的心情在胸中汹涌澎湃,许久许久都无法平息……
「原来如此,呵呵……只能如此。」
朱厚熜惊叹道:「原来真有长生之人!嗯…,是了,如若不然,又怎会有那麽多帝王想着长生不老,如秦皇丶汉武丶唐宗,这并非空穴来风……」
顿了下,自嘲道:「我才十六岁,不急着想这事儿……当务之急,是先稳住朝局,收拢权力,先成为世人口中的千古一帝,再成为真正意义上的千古皇帝!」
朱厚熜干劲儿更足了!
皇权他要!
圣主明君他要!
长生他还要!
都是我的……朱厚熜精神振奋。
这一刻,糟心的朝局也不算什麽了,他时间还长着呢,未来……他时间更长!
「其实……没什麽过不去的坎!」朱厚熜自语了句,此刻,他极致舒爽,愉悦。
一切的烦忧,在发现真正的大秘密之后,都变得微不足道了。
朱厚熜心情倍儿爽,这些时日的费解丶郁闷顷刻间烟消云散。
不过,很快他就又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至少中宗皇帝知道详情,可他为何……没有长生呢?」朱厚熜拧起眉头,随即,又自我安慰道,「大抵是他不是走常规流程登基的皇帝,哪有大臣随意指认皇帝的?太后懿旨也不行!
可我不一样,我是奉先帝遗诏登的基……嗯,没错了。」
泼天的『富贵』就在眼前,朱厚熜很难不觊觎,更不会自己打击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