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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不知道,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失望。
多久了?多久没有过这样的感情了?
记不清了,他们已经记不清了。
但是愤怒,失望的情绪是真的,工具变得更加简陋了,衣服更加的破烂了,不断建起来的草房子已经停止了建造了,食物变差了,变馊了,“陈冲的规矩”变成了笑话了。
他们想要去找陈冲,找和气的”现管“大人,木板上面不是说了吗?办公室门口的木板上面会有一个叫做登闻鼓的东西,只要敲响它,就能找到和气的姓戏的”现管“,可是鼓没有了,话说有过吗?
他们不记得了,不过已经不重要了,该回归现实了,这里没有”陈冲的规矩“了,那是个笑话而已,现在他们连讲这个笑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悲伤吗?愤怒吗?失望吗?
都没有了,剩下的只是认命还有麻木……
可是总有人不想要认命的,那个叫什么的人来着?
裴袁绍?好象是叫这个名字的吧?不怎么记得了。但是人家是真硬气,召集了几百个人就跟”现管“大人们打了起来,还真让他打退了”现管“大人们,杀了几个还是没杀来着?
那时候被赶回了营寨,忘记了,不过事情是真的闹大了,来了个脾气暴躁的”现管“大人,姓什么?荀?好象是这个姓。
那位”现管“大人来了就要打杀了那个姓裴的二愣子,可是人家是真有能力,硬生生的将一千人砸下了山,拿大石头小石头的拼命砸,就连脾气暴躁的”现管“大人上去骂两句都敢砸,可真的是下了狠心的。
大家不会忘记的他的义气,可是都是上有老下有小的,不敢跟着他拿命去拼,当时跟着黄巾军是活不下去了,现在好歹还能活不是吗?就别奢求太多了,连”陈冲的规矩“都成了笑话,还有什么好奢望的?
本来应该麻木、习惯了的乡亲们说起这个以前常说的笑话眼睛还是湿湿的,可是心却是冷冷的,以前怎么会觉得暖?大概是当时还是旱季,天气热吧?
事情闹大了,虽然没有死人,可是采石场的工作已经被停了下来,脾气暴躁的”现管“来到之后就将原来的那群”现管“给关了起来,馒头回来了,衣服也回来了,陈冲也回来了。
说实话,知道这两个字以来还是第一次看见真人,原来陈冲不是头发发白仙风道骨的老年人,大儒;也不是三缕胡须,青衣长袍的中年文士。
陈冲仅仅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郎,年轻的过分,脾气也暴躁的过分,听说陈家自家的两个”现管“当天晚上哭嚎了半夜,结果还是被拉出来打了一顿,最终还直接杀掉了,一言不合就杀人,这暴脾气也是没谁了。
第二天就要拉着我们出来公审,近百个人在那里站着接受审判,还有一群戴着奇奇怪怪的面具,衣着也是奇奇怪怪的人,但是那能力可是没说的。
一个个的”现管“被拉出来,说谎的,说真的,半假半真的都没有逃过他们的眼睛,特别是少年身后的两个人,一男一女,拿着的那两本书那叫一个厉害,翻两翻就知道他们有没有说谎。
少年的脾气是真的暴躁,直接将前面两个说谎的砍掉了脑袋,后面的都不敢说谎了,改为逃跑了。
可是逃跑的也没落的好处,据说要被陈冲亲自审问,听那语气就知道这些人的日子不会好过,可是那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有的,陈冲说了,”陈冲的规矩“不是笑话,他不知道”陈冲的规矩“这个词语,他只是用行动来证明了这个词语的真实性,近百个人头,他们的鲜血现在还在汩汩的从失去了头颅的脖子里面涌出来,汇聚成小溪,再变成河流,最后染红了海面,被海水同化成了天蓝色。
跟天空一样的青蓝色,很漂亮不是吗?
现在呢?
现在他在惩罚自己,听说是要等到自己等人满意才停下来,一棍接着一棍,皮肉翻卷了,血肉模糊了,他咬着嘴里面的布条被嘴巴里面的血浸湿了,染红了,他身后的人都担心的望着他,他们也在紧张的注视着他,他会不会言而无信?
冷汗浸湿了他的衣衫,血水浸透了他身上的衣服和裤子,可是军棍没有停下来,多少了?
旁边的人都在数着,十了,第几个十了?原谅他们的无知,能数到十已经是极限了,再往上他们已经不会数了,也数不下去了,眼睛湿湿的,胸膛暖暖的,可是天气已经不干旱了,海边的风吹过来带来了丝丝的凉意,可是胸膛还是暖暖的……
天空不知道什么时候聚集起了乌云,遮住了太阳,就连太阳也不忍再看他受苦了吗?
可是为什么他们觉得天还是青青的,风吹过来也不凉,而是暖暖的?
”噗通“一声,一个人跪下了,接着就像是被推倒了第一块的多米诺骨牌,”噗通“,”噗通“的声音连绵不绝,一个又一个的人跪了下来,整个广场数万的俘虏们像是被割掉的青草一样,刷的一声就将下去了一半的高度。
”够了!大人,够了!“一个老年人含着泪水,颤抖着声音说出这句话。
老头头发白了,声音也沙哑了,可是寂静的广场上面,这个声音犹如天雷滚滚,震动了所有人的耳朵,还有灵魂……
”够了!真的够了!“一个又一个的声音响起,用自己的贫乏的语言表达着同一个意思,声音的主人无论年龄,性别;声音无论是沙哑的,低沉的,雄壮的,温柔的……
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特点,都带着颤音,似乎在忍耐着什么……
军棍停了下来,那个少年也被搀扶着站了起来,颤颤巍巍的他,连站都站不直了,脸色苍白,大汗淋漓,嘴唇发干,还有血迹不断的从嘴角流出。
但是他们却是觉得很耀眼,很炫目,就好像是又一轮光圈在他的身后,散发着无尽的光芒,温暖着所有人的心!
他似乎想说什么,嘴巴动了动,可是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来,他的目光在木板上面停留了很久,很久,然后沾了自己的血,在上面按了一个手印,艳红的手印清晰的显现出所有的纹路,鲜血顺着木板流了下来,破坏了美感,增添了几分恐怖。
可能是他们的审美观都被破坏了吧!竟然觉得这个手印怎么看怎么顺眼,怎么看怎么美……
人群后面传来了一阵骚动,姓裴的二愣子也来了,手里捧着一把挖石头的锄头,直愣愣的往台上面走,卫兵们想要拦住他,不让他靠近。
可是少年郎说了一句什么,他们听不清楚,只是卫兵们没有再阻拦,任由姓裴的二愣子走到了少年的面前,然后……
”请大人责罚!裴元绍一人做事一人当,只求能够放过我的那些兄弟,他们都是被小人鼓动的!“叫做裴元绍的二愣子跪在了地上,双手高举锄头,慷慨激昂的话被颤抖的语气破坏了。
………………
”呵!“陈冲冷笑了一声,说道:”你有什么资格替他们做决定?“
”我……“裴元绍想了半天,想不出话来反驳。
陈冲继续说道:”你又有什么资格代替他们受过?“
”这……“裴元绍又一次没有想出来反驳的话。
”连我都没有给他们定罪的权力,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跟我说这句话?一人作事一人当?“陈冲嗤笑一声:”好大的口气!“
裴元绍愣了一下,睁大了眼睛说道:“我不知道他们要受什么样的惩罚,只是这件事的确是因我而起,他们也是因为跟随着我而做出了这件事情的,我承担大部分的责任,没有人有意见吧!?”
陈冲被气乐了,指着他的背后说道:”你去,你去问一下你的兄弟们,看看他们同不同意你的话?“
裴元绍猛地回过头去,只见被他严令坚守山洞的一百多人已经来到了广场上面,正跟他之前做的事情一样,只是手上的家伙什不同,有锤子,有铁凿……
”别说的自己这么的大义凛然,做错了就是做错了,做了就是做了,你这样的话把这些生死弟兄放在哪里了?“陈冲毫不留情的斥责。
裴元绍心中一震,愣愣的看着整整齐齐的走过来的弟兄们,大吼道:”你们这群蠢货!想死吗?“
颤抖的声音没有丝毫的威严可言……
”舍生取义,不是你的专利,你能做的他们也能做到,别小看了任何人,也别高看了自己!“陈冲继续着自己的教训,冰冷无情的话语没有丝毫的犹豫。
陈冲最后对着裴元绍说道:“什么叫做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才是兄弟!想着自己把所有的罪责都担了的人,就没把其他人当兄弟!”
裴元绍这个七尺壮汉已经哭的像个孩子一样了,而下方走过来的百余人都感觉自己的胸膛里面暖暖的,跟在场的所有人一样,心里面冒出了一个字——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