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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师距离通州不过四十余里,在魏广德的计划里,今天一天就要抵达通州。
过了通州,嗯,就算是出了京城,就可以放慢速度,让小皇帝四处看看。
这次行程安排的很充裕,殷正茂带领的使团会在四天后抵达天津,而他们则是在第五、六天到达那里。
天津卫城里,内廷已经为陛下准备的临时行宫休息,届时也会在那里第一次接见各国使臣。
“我们倒是可以调出走走,只要不出北直隶就行,可陛下一直就在京城,除了之前昭陵之行,就没去过别的地方。”
魏广德轻轻挥舞马鞭,看似随意的说道。
“善贷,为了陛下安危,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徐文璧应该听说过之前魏广德和礼部因为这次出行引发的争执,其实刘守有也知道,在京城高层官员里不算秘密。
之所以如此,自然还是小皇帝前几天求过他一次,就想着离开京城后能好好放松下。
即便礼部那边揪着不放,也希望魏师傅能在路上想点办法。
在紫禁城里,小皇帝过的是在太压抑了。
到现在他心里还记的跪在母后身前摇尾乞怜的样子,这让贵为天子的他心里着实难受。
当然,小皇帝也相信,如果母后和首辅达成一致,说不得还真能把他换了。
因为没有亲政,他可没多少朝廷里的亲信。
连张师傅都可以抛弃他,那魏师傅呢?
所以,很多话他只能憋在心里,并没有对其他人说。
过去,他对魏广德提的要求,都是些小孩子的玩意儿,现在想来真上不得台面,让小皇帝有种捂脸的冲动。
而之后,他会想魏广德提出更多的要求,试探魏师傅是否真的心向着他。
算是亲信吧。
虽然那日张师傅也在母后面前给他说了好话,可小皇帝总感觉张师傅和母后之间关系更加亲密,似乎他们才是可以相互信任的人。
而他,大明天子,反倒成了一个外人。
傀儡也好,提线木偶也罢,反正他的话对他们两个人似乎没有一点影响力。
“对了,谙厄利亚人是否追上了使团?”
魏广德几天前已经看到了福建送来的加急文书,知道英国女王也派出使团赶到大明参加皇帝大婚。
说起来,英国不算是大明的藩属国,虽然朝廷将其视为蛮夷,觉得大明承认他们藩属国的身份是抬举他们。
不过,魏广德还是清楚,欧洲人其实并不愿意随意臣服于他国,除非你在战场上用绝对胜利碾压他们。
为此,前两日魏广德还和首辅,及礼部尚书潘晟商议过对英国、葡萄牙等欧洲国家该用什么身份接待的问题。
西洋诸国,其实在潘晟眼里,永乐时就已经臣服大明,算是藩属国了。
只是泰西之地,郑和船队没有抵达,所以没有让他们臣服。
而今英国和葡萄牙、西班牙都派出使团来京城,正是收复欧洲诸国的机会。
好吧,大明朝廷是无论如何都不能理解此时欧洲最有权威的人,不是各国的王室,而是天主教教皇,他拥有超越世俗的权利。
在大明,宗教领袖是不敢和朝廷对抗的,任何想要染指朝廷的,都是异端邪说,都是邪教。
为此,最后定下调子就是以超越藩属国的礼仪接待他们,当亲王礼。
他们的地位高于大明的藩属国,但低于大明亲藩。
想要和大明同等地位进行交流,这是绝对不可想象的。
或许西班牙有这个资格,但葡萄牙和英国现在不配。
“按行程,使团现在应该已经到了登州附近,谙厄利亚使团应该这两天就会抵达那里。”
刘守有马上汇报道。
殷正茂使团是一路走走停停,游山玩水往天津走,而英国使团则是玩命的追赶。
在广州的时候,葡萄牙使团和西班牙使团也从壕镜到了广州,加入到使团队伍里。
“听说西班牙代表在石团队伍里很活跃,呵呵.....”
魏广德忽然笑着问道。
“是啊,我们现在才知道,他们按照什么教皇的命令,直接以大海为界。
吕宋,就是西班牙人能到达最远的区域了,他们不能继续往西航行做生意。
而葡萄牙人也一样,他们不能向东做生意,交汇点就在我们大明。”
刘守有的情报系统总算搞清楚为什么同处一地的西班牙和葡萄牙会一一西来到大明,是因为有人给他们指引了方向,还不能违抗那种。
“西班牙人应该是想要西洋诸国的商人,把货物送到马尼拉城和他们交易,避开和葡萄牙人之间的贸易。”
魏广德笑道。
虽然西班牙商人不能去印度洋,可是如果是那里的商人主动把货物送到马尼拉城,那葡萄牙人也没办法。
“我打算让南海水师维护满次加海峡的安全,让西洋商人在旧港或者玳瑁城进行交易。
如果他们不怕风险,愿意来到南洋的话。”
魏广德开口说道。
马尼拉城是魏广德为了留住西班牙银币而特意留给西班牙人的,可不是给他们进行广泛的东方贸易准备的。
藩属国,就该有藩属国的觉悟,那就是在大明的港口和夷人进行交易。
大明有了利益,才能在和夷人打交道的时候保护他们的利益。
这也是这次礼部和西洋使团代表接触时,会注意传达给他们的,大明朝廷的意思。
印度洋上的国家,已经和葡萄牙有了比较密切的贸易,估计很难改变。
但面对新的贸易伙伴,西班牙,既然交易地点在南洋,大明就有发言权。
当然,如果是大明商人承担沟通东西的贸易,那就更美妙了。
实际上,随着南海水师会更多消息,魏广德已经逐渐意识到,控制倭国,其实才是掌控西班牙太平洋贸易的关键。
西班牙的宝船,从南洋采购商品返回墨西哥,必走倭国海域返回美洲。
切断那里,就等于切断了太平洋航线。
魏广德已经有明后两年安排东海水师尝试太平洋航线的打算,他倒是还没有下决心扩张大明的领地,但也想看看美洲是个什么样子。
旧金山这个名字,华人怕是都知道,那附近应该是有金矿的,而且好像发现的比较晚,应该不是西班牙人这个时期。
从葡萄牙人手里买点黑奴,送到那里去挖矿,似乎也是可行的。
只是这个生意,魏广德说实话想独占。
大明实在没有力量进行海外扩张,内部的麻烦都一大堆,能把东亚事务理顺就不错了。
而此时,以徐文璧为首的几个都督府都督也在热烈的讨论着刚才魏广德的话。
“应该把航线交给我们负责,他们就负责生产就好了,我们的商船可以把他们的商品运到玳瑁城去交易。”
魏广德一席话,让徐文看到独霸航道获取垄断利润的机会。
大明的商品卖给西班牙和葡萄牙人还不够,他想着利用定国公身份,和西洋诸国进行贸易,再转手交易给西班牙人。
至于葡萄牙,暂时没搞清楚虚实前,徐文还不会和他们翻脸。
毕竟,这样的生意,葡萄牙人做的更长久。
再过去,他们只把眼睛盯着盐引、盯着当铺和屯田,现在他们也开始寻找一切做生意的机会了。
对于武勋的想法,魏广德才懒得理会,到时候礼部会看着他们的。
也武勋见识下所谓西洋诸国也好,他们才能正确认识自己的身份。
魏广德可不认为西洋那些小国会因为他们勋贵身份损失自身利益,想的太简单了。
队伍在中午休息了一个时辰,小皇帝和随行大臣们都是要吃饭的。
中间,外面来了几拨传令兵,自然是更外围蓟镇、保定军镇派出的护卫兵马传递消息。
其实就是互保平安,周围并没有发现异常。
小皇帝这次出行,名义上京师调动了两万人,其实如果算上蓟镇和保定府的兵马,五六万人还是有的。
也难怪史料中记载,皇帝出行动辄十万人,其实不仅是随行人员,还有沿途军镇派出的护卫兵马。
清朝皇帝爱下江南,只看到运河上的官船,殊不知运河两侧都是随行兵马。
而在距离运河十余里的地方,还有在地方上常驻的八旗兵和绿营兵沿途警戒。
都不是个小事儿。
下午的行程,小皇帝已经失去了上午的新奇感。
概因为掀开轿帘看到的都是太监侍卫,感觉和在皇宫里也没什么不同。
“张诚。”
小皇帝再次掀起轿帘,对此时随行驾前的太监喊道。
“皇爷,有事?”
张诚骑马就在旁边,听到皇帝喊声马上就勒马靠了过去。
朱翊钧想了想就问道:“这里距离通州还有多远?什么时候能到那里?”
大致行程他知道,今天要到通州,听说距离京城四十余里。
上午坐的龙撵,下午他就上了步撵,现在前后三十多个太监抬着。
这里是官道,够宽,皇帝的轿子也不是一成不变的,会根据环境灵活调整轿夫人数。
“还有不到二十里地,天黑前可以赶到通州进入行营。”
皇帝休息的地方,兵部早就有准备,安排地方上设置了大营。
虽然这个队伍看似规模浩大,但到了地方,根本不需要他们安营扎寨,早就有人准备好了。
“嗯,那就好。”
小皇帝说了句,随后又开口说道:“那你去请......魏师傅过来下,朕有话想问问。”
朱翊钧再次下令,好吧,皇帝,口含天宪,说的话不是话是旨意。
“我都有些日子没出过京城了,也是稀奇的很…………”
这会儿,魏广德和几个勋贵正在说笑,刘守有忙着查看御驾前后的安全,也就是徐文坚和几个京营勋贵凑在一起,边走边闲聊。
松江府已经开海,他们的船只已经出航,不过还没有其他消息。
于是,这段时间勋贵们凑在一起最喜欢讨论的话题就是这趟生意坐下来,到年底的时候他们能分到多少银子。
这世上,在没有比银子更吸引他们的了。
搞什么盐引、田地,说到底还不是为了挣银子花销。
京城的勋贵,哪家不是家大业大的,光靠祖上赏赐的那点薄产,还真不够过日子用的。
之前,魏广德带他们入股商会,就已经看出来这帮勋贵外强中干的本质。
那几个顶级勋贵和宫里的亲戚就不说了,其他那些侯爷、伯爷也就是表面光鲜。
军营里捞的好处,还不够他们花销。
所谓的家大业大,许多连维持府邸开支都略显不足。
一大帮子侯爷、伯爷,凑一圈也就不过拿出两三万两。
天呐,他魏广德上京城,老爹就给准备了三万两银子。
魏广德听着那几位,就算他老爹来了都要点头哈腰的存在在那里吹牛逼,心里说不出的爽。
他们口中的几千几万两银子,不过是他魏府府库里丢在角落里吃灰的存在。
前些天,夫人清理府库,还从角落里翻出来几千里银锭,魏广德都不记得那是什么时候放进去的东西。
不过现在这些银锭已经送到铸币厂去铸造大明通宝了。
不仅是官府收到的税银,散碎银两要送到铸币厂铸造成各种通宝,他们也接受权贵商家的委托,只需要在剔除杂质铸币后收取一成手工费。
别觉得好像吃亏了,其实不吃亏,现在外面都流通银币,原来的碎银、银锭就算拿出去,也不是称重就算,还要查成色,算起来打折后好像更亏。
就这时候,一个小太监过来,对魏广德小声道:“魏阁老,皇爷让你过去说话。”
声音不大,但身边几个人都听到了,立马闭嘴。
魏广德冲徐文璧拱拱手,笑道:“陛下相召,我过去看看。”
徐文璧急忙还礼,“自去,陛下的事儿要紧。”
魏广德打马上前,很快就进入御驾范围,出现在张诚身侧。
张诚看到魏广德,急忙对着轿子里喊道:“皇爷,魏阁老到了。”
“魏师傅。”
轿帘掀开,小皇帝的脸露了出来。
“魏师傅,朕想骑马,不知是否可以?”
见面,小皇帝就对魏广德说道
“陛下要骑马?”
魏广德皱皱眉,小皇帝已经多少年没有骑马了,自从在御马监骑马摔伤以后,他就很少骑马。
“轿子里太闷,想透透气,坐在轿子里也看不到什么。”
小皇帝开口说道。
“陛下是想骑马看看我大明大好河山?”
魏广德迟疑道,不过让小皇帝骑马,要是再摔伤了,可是麻烦的很。
一时间,魏广德有点拿不到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