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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时分,毛雅欣和徐图过来了,病房里立刻热闹起来。尹萱这才劝乐姐回去休息。乐姐喜滋滋计划着买菜去了。毛雅欣嚷嚷着要当干妈,徐图忍不住叫:“得了吧,你也不怕教坏小孩子。”
毛雅欣气得想打他,他赶紧闪到一边去。
尹萱笑道:“好啦,你这干妈我认了。对了,你最近工作还顺利吧?”
“她现在都成副主编了,你说好不好?!”徐图看着她笑。
尹萱惊讶地看着毛雅欣:“真的?你行啊,毛毛。”
“谁让我是老板的朋友呢。”毛雅欣打趣地笑。
“以你的资历,当得起这个副主编,我可从来没帮你说过话。”尹萱也笑。
“唉,你是不知道这个副主编有多难当,现在的小孩太难教了,话说重了一点都甩脸子。哪象我们当年出来混的时候,见到老大,连大气都不敢出。”
徐图笑起来:“现在知道位高权重的滋味了?”
毛雅欣斜了他一眼:“我这就位高权重啦,还不及你在当年在海纳一半地位呢!”
一句话说得徐图脸色微暗,毛雅欣也自知失言,连忙走回尹萱床边,夸张地叫道:“哇,你这里这么多吃的,想干嘛,真打算坐月子养膘啊?这些花好漂亮,谁送的?”
房间里摆了兰花、玫瑰,各种各样的鲜花,从方孝仪到吕家瑛,从百向基金到银河集团,但凡跟她能沾亲带故的人,都知道了她生了个儿子,纷纷送了礼物和鲜花来。这是她没想到的,因为这个孩子,她忽然之间,就成了万众瞩目的焦点。
眼光落到最角落里的那一束浅粉的郁金香上,那是吕家瑛送来的,上面也写上了吕浚夫妇的名字。不知道,吕家乐跟他的父母谈得怎样了?
毛雅欣一边看一边咂舌,“萱萱,你已经是这些富豪的新朋友了?!妈呀,全城至少一半有钱人都送了礼!”
徐图看着尹萱道:“司海扬昨天送你来的医院?”
尹萱叹气:“是啊,他昨晚一直在这儿。我都忘了,该把你叫过来。”
徐图微怔:“没关系。昨天晚上那个情况,估计我跟他也说不上什么话。以后再找机会吧。他……很紧张你。”
尹萱愣住,一时不明白他要说什么。
“你破水了,全屋的人,他是反应最快的那个。”
“那不过是,他本来就反应快。”
“他根本不用跟过来,但他不但来了,还陪了你一晚上。”
“他……”尹萱陷进思绪里,一想到昨天晚上失控之下不停地骂他,不自觉心底不安起来。
“他对你,跟从前不一样了。”徐图专注地看她,“不管他是出于什么原因,都不要放弃这个机会。”
尹萱惊讶地看着他,徐图却笑了笑:“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觉得,你孤身一人在那个圈子里,想得到更多人的支持和尊重,缺了他不行。”
婴儿床上的吕智奇突然醒了,哇哇大哭起来。毛雅欣吓了一跳,赶紧把婴儿床推到尹萱床边,她小心抱起儿子,轻声哄他:“小奇乖,是不是饿了?”
“饿了?”毛雅欣好奇地看了一眼,“你要喂他吗?”
徐图不好意思地往门外踱去:“那我先出去。”
尹萱笑道:“我还没下奶,他现在吃奶粉。桌边有奶瓶,毛毛你帮我。”
毛雅欣赶紧找出奶瓶来,尹萱指挥着她兑好奶粉,塞进小家伙嘴里,哭闹声才停止了。毛雅欣惊奇地看着她,“哇,还真的饿了。”
吕智奇吃饱了,没过几秒又睡了。毛雅欣笑道:“真好养,吃了就睡,猪一样。”
尹萱好笑地看着她:“小婴儿本来就是吃了睡,睡了吃啊。对了,我想找个助理,你要有合适的人选帮我留意下。”
“上网找啊。”毛雅欣笑道:“发个招聘消息,保证人一堆一堆地来。”
“最好找个知根知底靠得住的人,”尹萱想了想说:“我可能还有些私事需要他帮忙处理。”
“要熟人啊?那我只有去问问。”毛雅欣连声答应,一转眼看见徐图站在门边,笑道:“这不有个现成的吗?”
尹萱看了徐图一眼,扑哧笑了:“他?他当我的助理太屈才了。不,当司海扬的助理都屈才。他适合去当他的左右手。”
徐图看着她的目光亮了亮,唇角却露出一丝无奈的笑意来。
三天后,尹萱坚持出了院。她不喜欢呆在医院,每天疲于照顾孩子,还得应付各种送礼探望的人。她又不擅长拒绝他人的好意,不得不打起精神来敷衍。回到家,她的奶水就下来了。这才开始真正的忙乱痛苦之旅。孩子太小,吸不动,她很快就涨奶涨得难受。连续两天涨起来,乳房就开始肿得像石头,一碰就痛。乐姐也慌了,不敢再使劲给她进补。章红英带着一堆东西来看她,看到的就是她在床上痛苦无措的样子。她立刻走到一旁打了个电话,这才转回她床边轻声道:“萱萱,你得忍住痛,把这个奶弄通。不然你会发炎发烧,更没办法喂小奇。回了奶,以后他就只能吃奶粉了。”
尹萱吓了一跳,“不,不,我要喂他。”
“我请了一位通乳师来,可能会很痛……”
“能有多痛,比生孩子还痛?”尹萱瞪着眼叫,“快点儿叫他来!”
一小时后,通乳师出现在房内。尹萱这才知道,什么叫比生孩子还要痛。自己连碰都不敢碰的地方,被热敷后使劲地搓揉,她差点儿没痛晕过去。她眼泪横流,痛得连吸气都不行了,只剩下浑身打颤的份儿。
章红英于心不忍,抓住她的手叫道:“萱萱,去打一针回奶吧,小奇可以吃奶粉,你就少受罪。”
“不。”她虚弱地叫了一声,“我想喂他。母乳最好。我受得了。”
通乳师是个年轻的女人,力气却出奇地大,笑着说:“别担心,通了之后你就不会难受了。以后记得要及时喂,吃不了也要马上挤空。如果有硬块记得热敷后挤通。一会儿我教你怎么挤。最好买个吸奶器。只要不发炎,你很快就能适应。”
尹萱满头大汗地点点头,通乳师继续工作,她咬紧牙不想再大叫。最后终于全部挤通了,她只觉得全身都要散架一般。
通乳师又给了她不少建议,包括生活日常护理,她才觉得对于带孩子,自己完全是个门外汉。
通乳师离开了,尹萱抱着儿子坐在窗边,看着他熟睡的小脸,终于有一丝满足感。章红英和乐姐在一旁说了几句话,转到她身旁坐下,打量着她。
尹萱低低地说:“当年你是这样过来的吗?”
“每个当妈的都差不多。乐姐比较幸运,她的孩子能吃,她奶水都不太够。很少涨。所以她没有这些经验。”
尹萱看了章红英一眼:“你也找过通乳师?”
章红英笑了笑:“我那会儿哪懂这些?当时没这类职业吧?就算有,我也请不起。我只是发过一次炎,打了一个星期吊针。三个月之后,我就没多少奶再喂你了。你爸说奶粉太贵,不肯买,拿米汤喂你,你饿得直哭。我狠了狠心,拼命喂,又把奶追回来,足足喂到你一岁之后。”
尹萱心头一颤,转过头没说话。
“萱萱,知道我为什么要给你取名叫尹萱?”章红英轻声叹息:“我只希望你不会再去承受我受过的苦,希望你能无忧无虑地活着。”
尹萱失笑一声:“无忧无虑?我好像活反了。事事都背道而驰。”
章红英喉咙一哽,却没能说出话来。
“你走了之后,爸爸还是照样爱喝酒,喝醉了就砸东西。结果,他得了肝癌。小时候我很恨他,觉得任何人做我爸都比他好。后来他死了,我以为自己是解脱了。结果,我很伤心。我去找你,我找了个借口去找你,其实只是想,见见你,但你不肯见我……”
她低头笑,章红英心头一阵刺痛。
“对不起。”章红英眼睛一红,“不是我不想见你,是……景行当时刚刚大病一场,他不喜欢我,庄家二老觉得是我的错。庄家长辈众多,关系复杂,我不希望你再卷进来跟我受这份罪。”
尹萱转眼看她,有些不置信。
章红英抹了一下泪,笑了笑:“我知道你不信。当年我答应嫁给树清,是因为我知道他真心爱我,我也爱他。为了跟他在一起,我就得承受那些人的刁难,也不能让你进入我的生活,这就是代价。”
尹萱眼神冷了:“你是个自私的女人。”
章红英微怔,“你说得没错。”
“你后悔吗?”尹萱眼光微沉。
章红英看了她半晌,缓缓摇头,站起来身来,“不。树清是我这辈子最爱的男人。为了能拥有他,我只能选择放弃其他。你说我自私,我不否认。我不指望你原谅我,我只是觉得,想得到树清的爱情,注定要我去承受亲情的惩罚,我应该承受。但我不后悔,我从来不后悔,跟我最爱的人在一起。”
她目光紧紧地看着她,有些愧疚,有些伤痛,但毫无悔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