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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灯红酒绿的包房内，每一寸空间都流动着暧昧的气息。
唐致格坐在沙发上，看着庄景行在一堆女人的簇拥下走进来。这个在自己的婚礼上目睹了父亲死亡的纨绔公子，现在为了跟自己的继母争夺海纳集团的控制权，闹得不可开交。他脸上的笑容显得有些轻浮乏力，不经意看过来的眼光，令她心头微微发沉。
“你今天很漂亮。”他在她身旁坐下，惹来想法各异的眼光。
她淡淡地笑：“谢谢庄总。”
“一会儿会来不少的制片人和导演，我正打算跟汇川合作拍一部贺岁片。”他转眼看她，带着一丝探究。
唐致格放下酒杯，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来，“庄总跟司总都是这个圈子里数一数二的人物，这部片子肯定会大卖。”
她笑得那样讨好，庄景行瞄了她一眼，“什么时候把礼服还给我？”
唐致格怔了一秒，立即笑道：“随时都可以啊。我还以为你……不想要了。”
庄景行淡淡地笑：“既然是我的，为什么不想要？”
“也对，结婚礼服，就算不穿，怎么都是个纪念。”唐致格笑得有些刻意，意识到那个婚礼是庄景行此生最大的痛，她立刻收了口。
他果然脸色沉了沉，拿着酒杯一口气喝光了，又倒了一杯，再次喝光。倒第三杯的时候，唐致格抓住了他的杯子。
“庄总，别喝太急。”她目光不定地看他，有一丝隐忧一丝不安。
他轻浮地笑：“怕什么，怕我喝醉啊？嗯，无所谓，不喝醉我反而不习惯。放心，我会送你回家。”
他抓过杯子，唐致格笑着又抓过来，“我敬你吧。”
她喝光了杯子里的酒，庄景行愣了。
“嗯。”一口酒下肚，她瞬间眉眼皱成了一团，“这是什么酒？”
“威士忌。”他看着她的样子笑，“你不喜欢喝酒？”
她尴尬地摇头：“很少喝。”
庄景行看着她脸色开始泛红，心底一动，凑近她笑道：“你第一次来这种场合吗？”
她不安地点头：“嗯，其实也不是啦。我以前在磐石上班，也见过不少……”她突然觉得自己好像说错话，连忙打住话头，堆起笑容来，“我就是个服务员，肯定不如庄总您见识多。”
“服务员。”他微微眯了眼，盯着她仔细地看。那婚礼上匆忙的一瞥，他当时有司海潮在身边，心思纷乱，根本没太多顾及到她。但是那张漂亮惊慌的脸，还是有印象的。他酒意涌上来，忽然伸出手抚上她的脸。
唐致格身体下意识僵了一下，却没有动。
他忽然变了脸色，收回了手，张了张嘴，似乎想呕，又深吸了两口气，抓过酒杯来倒酒。唐致格直觉地捂住了杯口，他拉开她的手，不快道：“你干什么？”
唐致格讪笑道：“别喝太多。”
“你管得真宽！我老婆都不管我！你以为你是谁？”他瞪着她叫。
她愣住，呐呐道：“我，我是你的员工啊。嗯，一会儿你不是要送我回家吗？你要喝醉了，我一个人怎么回去啊？”
他笑出声来，“员工……”一句话没说完，酒意涌上来，他笑容消失，站起来飞快地朝洗手间走去。他径直冲到马桶边呕了两声，唐致格跟在他身后，抓着两张纸巾递了过去。他没有接，只是转到洗手池边，往自己的脸上浇水。浇完水，他撑在池边，浑身有些发抖。
唐致格一时走也不是，进也不是，呆在那儿只能看着他。
突然，一滴眼泪掉下来。又一滴，落在池子里，汇流下去。他在哭！她吃了一惊，见门外有人走过来，慌忙关上了门，把所有人声和视线阻挡在了门外。
洗手间里安静下来，她没有说话，只是站在门边，手里还握着那两张纸巾。
过了好久，庄景行又洗了一把脸，这才抬起头来，她犹豫着递过去纸巾，他看了她一眼，藏不住一丝惊慌，扯过纸巾来擦了一下，冷冷道：“今天你什么都没看到。”
她默默地又扯了一张纸巾给他，试着笑了一下，“一年前我离开家的时候，一个人拖着箱子在街上游荡。我不知道自己能去哪里，天下之大，没有我的容身之所。举目有亲，却没有一个亲人真正关心我。也许那种感觉，就叫孤独？”
他皱了一下眉，盯着她没说话。
“人总有不顺的时候。走过去，也许就会好起来。”她声音很轻，目光明亮。
庄景行心一动，“好起来，你觉得自己比从前好了？”
“嗯，至少我有了新的工作！”她的笑容回到了脸上，“还是我最喜欢的！你知道吗？我的梦想就是成为张曼玉那样的大明星！”
这是个涉世不深的漂亮姑娘，一心想上位，一心想得到那繁华圈子里的所有种种荣誉和光环，却不知这其中要付出的艰辛是常人难以想象的。庄景行突然生出一丝恶念来，一把扯过她，冷冷地笑道：“你的梦想很不错。但是要实现它，却不容易。”
唐致格心一跳，仍然笑道：“我会努力的，庄总。”
“哦，说说，你怎么努力？”他凑到她面前，那样近，呼吸已经直喷到她的脸上。
先前这男人压抑着自己流泪，她内心忽然同情心泛滥，觉得再是位高权重富得流油的人，也一样有他解决不了的困境。她几乎是直觉地想帮他，可是这一刻，他又发现了她的低微和弱点，立刻又变得可恶下流起来。唐致格努力压下心头的不快，轻轻推了他一把，“只要您肯给我机会，我一定不会让您失望。”
庄景行冷冷直笑：“好啊，我想看看，你怎么会让我不失望。”
他一只手揽过她的腰，径直朝她唇上吻去。
唐致格慌忙一偏头，躲了过去。他眼眸里闪过怒色，将她用力压制在墙上，冷笑道：“就当你在演戏，现在我是你的情人。你想跟我亲热。你会怎么做？”
她惊得一呆，盯着他仿佛在挣扎。他是庄景行，就算现在不是海纳的决策人，但他也是股东之一，名义上是她的老板。他还是五星俱乐部的成员，任谁都不敢随意得罪。可是他的妻子更没人敢得罪，这一时的挑逗，到底是在试探，还是在考验？唐致格吃不准他的意图，心里纷乱起来。
他只是盯着她看，这张脸生得这么美，他不是没见过美女，可是这张脸上写满了惊慌、故作的镇定与世故、还有那丝丝迷惑和天真，那样明显，掩饰不住，竟无端令他心头一软。
他松开了她，下一秒，她却抱住他吻了上去。
她在他唇上温柔地挑逗，带着一丝安抚的意味，却没有半点欲望的颜色。他呆了一下，这柔软的触感与以往的感觉那样不同，他似乎能感觉到她吻他背后的意义。她在安慰他，她想给他一点温暖，而非欲望。他眼眶里一热，下意识地闭上了眼。
他抱住她，开始回应她温柔的吻。两个人在彼此的怀抱里，缓缓陷入。
过了一会儿，她才离开他的唇，轻喘了一声，眉眼弯弯地笑：“我的表演合格吗？”
他怔住，眼中闪过一丝怒气。
她调皮地扮了个鬼脸，又笑：“我喜欢你抱着我的感觉。有时候，我们，只是需要一个毫无想法的拥抱。”
他的怒气莫名又消失了，盯着她半晌没说话。
门外有人在敲门，门把响动着，打不开门的人，开始骂骂咧咧，唐致格没忍住拍了一下门板叫了一声：“忙着呢，别处去上！”
门外的骂声消失了，那人一边调笑一边走了。庄景行看着唐致格，终于笑出声来。
“你要送我回家的哦？！”她冲他笑，这笑容毫无城府毫无心机。
他盯着她笑：“这就忙完了？”
她咧开了嘴，顺手拉开门，“走啦。”
两个人刚刚一走进包房内，沙发上坐着的人，眼神暗了几分。唐致格一见他，立刻惊喜地叫了一声：“司总！”
司海生站起身来，盯着她笑道：“我还在奇怪你怎么不在。”
他的目光从唐致格的脸上移到了庄景行的脸上，笑着点头：“景行。”
“海生哥。”庄景行淡笑道：“我以为你不喜欢这种场合。”
司海生看了唐致格一眼：“我想找格格说点事情。你不介意吧？”
庄景行笑容未变，声音却有些冷：“怎么会？我还应该谢谢海生哥，给我们的新人这么好的机会。”
司海生坐了回去，眼光仍在唐致格身上，“海潮去了爱尔兰？”
庄景行微怔：“她不是去法国吗？”
司海生看着唐致格走过来坐下，这才绽开了一丝笑容：“昨天去了爱尔兰，你不知道吗？”
庄景行也坐了下来，脸色暗淡一分，讽刺地笑：“她要去哪儿又不用跟我报备。传言说你们不和，我也没觉得啊。你这个大哥，都比我清楚她人在哪儿。”
司海生淡淡道：“我也是听方姨说的。她不回来，平台那摊子事儿就丢给我了。这可不行啊，景行。”
他笑得别有深意，庄景行微微皱眉，唐致格笑着搭上司海生的手臂，“司总今天怎么有兴致来玩？”
司海生转眼看她，“我来找你。”
唐致格笑得更甜：“真的？”
她笑容里的得意和满足令庄景行一阵不舒服。司海生仿佛视而不见，直盯着唐致格又道：“上次跟你说的那个特效合成完成了，你有没有兴趣去看？”
唐致格又惊又喜地叫：“我可以看吗？好啊，好啊。去哪里看？”
司海生站起来笑：“跟我走吧。”
唐致格兴奋地站起来，刚走出去两步，回头看庄景行一眼。他陷在沙发里，眸光幽暗，却未发一言。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走回去小声道：“庄总，我想……”
“去吧。”他的声音冷淡，听不出喜乐来，“司海生是汇川的总经理，是未来ceo的大热人选。尤其是这个剧现在反响不错，他的功劳很大。你当然不能错过这个机会去巴结他。”
唐致格怔住，他却没再看她，转过身和另一个女人调笑喝酒去了。
司海生叫了她一声，她只得转过身走了。
两个人下了楼，一辆车子开过来，突然从车上下来一个女人，她穿着华丽的家居服，头发有些乱，一见司海生就冲了过来。
“海生！”她声音有些尖，转眼看到唐致格的时候，立刻变了脸色。那张苍白的脸上毫无血色，眼光却是有些狠厉的。
“狐狸精！”她一把就扭住了唐致格，抬手就朝脸上挥了过去。
唐致格吓了一跳，慌忙伸手一挡，那女人一击未中，愈加发了疯一般，胡乱地拍打她。唐致格吓得连连后退，司海生赶紧抓住了那女人的手，连声叫道：“阿蔚！别胡闹！”
邹蔚立刻又抱住了他，一边哭一边叫：“你去哪儿了？我到处找你！我们奕奕不见了。”
司海生一边轻拍她的背，一边小声道：“我去找奕奕啊。你怎么出来了？晚上要好好睡觉，不然就不漂亮了……”
邹蔚愣了一秒，立即大哭起来：“我不漂亮，你嫌弃我了，你不要我了，还我奕奕，我要我女儿！我不要你，不要你……”
她一边哭一边从司海生的怀里挣脱开来，朝马路上跑去。路边开来一辆车，一见她冲过来，紧急刹住了。司机忍不住破口大骂，她吓得脸色发白，两腿一软倒在了地上。司机冲下车来，大叫道：“喂，你碰瓷啊，我可没撞到你啊！”
司海生跑过来，抱起邹蔚，她仿佛吓傻了，完全没了反应。他冲着站在一旁的唐致格叫了一声：“快过来帮忙啊！”
唐致格这才回过了神，连忙跑过去拉开车门，司海生把邹蔚抱上车，她忽然大叫了几声，挣扎着想跑出去。司海生连忙按住她，在她耳边叫道：“阿蔚，别闹！你想去布袋屋吗？”
这句话一出，邹蔚眼中涌出惧意，浑身打了个哆嗦，低下头没再说话。
司海生看着唐致格叫道：“你会开车吗？”
她慌乱地点了一下。
司海生指着驾驶座道：“开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