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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爬上绵长的海岸线，喧扰的城市开始慢慢陷入沉寂。
一辆火红色的法拉利呼啸着从海滩和建筑之间的青色路带上冲过，沿途撒下一片惊声欢叫。车子冲向路端的绿化带，忽然间嘎地一声停驻，发出刺耳的刹车声。
车门打开来，一个少年下了车，夕阳的余光映照着一张年轻帅气的脸。他在车前朝前方挥挥手，已经有三个人影风一般地冲了上去。
邹苇咧嘴一笑：“带劲哦！该我了吧？”
司海扬关上车门，揶揄地笑：“你有驾照吗？”
“你废话！”他拉开他，径直坐上了车，关上车门，发动车子，一脚油门下去，车子如流矢冲上了路。
司海扬看着车子远去，唇角露出一丝笑意来：“看不出来啊，这家伙开车这么狂！”
“我也以为他只喜欢奔驰！”吴天竞凑上来，嘻嘻直乐：“其实啊，他是个表面上一本正经，骨子里闷骚要死的流氓！”
几个男孩哈哈大笑。
庄景行看了看司海扬道：“海扬，你才拿到驾照就敢开上路了？！”
司海扬瞥了他一眼，还未及答话，吴天竞就笑起来：“他有什么不敢的？！”他一只手搭上司海扬的肩膀，眉眼耸动：“喂，给哥们儿也开一下！”
司海扬笑着摇头：“你没有驾照……”
“那玩意儿就是一张纸！”吴天竞不在意地叫，“有个屁用！我不管，反正我要开。你都开过了，不给我们开那怎么行？！”
“你小学都差点毕不了业，万一你把油门当刹车踩了……”
“滚！”他垂了他一拳，“那是我不想考试，我又不是弱智！”
庄景行打趣地叫：“你当然不是弱智，你只是行为不受控制……”
吴天竞立刻冲过去扭住他：“说什么？你才不受控制……”
两个人扭成一团，司海扬走到一旁去坐在花台上，看着两个人失笑地摇头：“别想打着打着就扮可怜要我答应你，没可能……”
吴天竞立刻住了手，瞪着他叫：“你是不是我哥们儿？！要不要我们打个赌？！”
司海扬抄起手看他：“赌什么？”
吴天竞转了转眼珠，笑道：“赌……今天家宝来不了，他要来了，我这个机会就让给他！他要不来，那……”
司海扬远远见花丛的另一旁的海滩上一前一后地跑来两个人影，眼睛眯了眯，“你就这么想开车？！”
吴天竞凑上去笑道：“让我开一回吧，海扬，大不了我欠你一个人情！以后用得着我的地方，随便开口……”
“你都快被你爹扔去日本了，我哪里用上你？！”司海扬笑意加深，吴天竞变了脸色。
“你干嘛哪壶不开揭哪壶？！”庄景行也凑了过来，攀上了吴天竞的肩膀，笑得得意：“人家昨天才大闹了天宫，今天要不是你姨妈求情，他还在家关禁闭呢！”
吴天竞恨恨道：“该死的老东西就想让我不舒服，好啊，老子巴不得滚得越远越好，我才懒得天天看到他！”
司海扬和庄景行对视一眼，那远处的两个人影已经跑到了跟前。吴天竞的目光还停留在司海扬的脸上，试探地叫：“怎么样啊，赌不赌？！”
司海扬朝前面一努嘴，“好！赌了。”
吴天竞见他笑容诡异，惊得一回头，就看到吕家宝和吕家乐跑了过来，一时又惊又喜，只一秒钟，他就懊恼地跺脚：“该死的，老子的克星来了。”
吕家宝直冲到他们面前，嘴里还不耐烦地嚷嚷：“烦死了，我妈今天居然不午睡！”
庄景行好奇地看着他，吕家宝个子要矮他们半个头，显得年轻许多，明显还是个刚刚开始发育的青春期小孩模样。吕家乐更小，比家宝还要矮上几公分。
“那你怎么溜出来的？”
吕家乐立刻扑着胸口笑道：“是我帮忙的！”
吕家宝看了他一眼，“哎呀，是是是，用不着一路提醒我吧？”
几个男孩子面面相觑，司海扬拉吕家宝轻声道：“你把他带来干什么？”
吕家宝咧嘴轻笑：“他帮我打掩护，说想要我陪他去看书，我才跑出来。他非要跟着我，我怕吵到我妈，只有带他一起过来了。没关系，一会儿我把他赶走。”
吴天竞不怀好意地打量着吕家乐：“喂，小p孩，你不在你妈那儿好好学习，跑来干嘛？”
他冷着脸看他，“关你什么事？我又不是来找你的。”
吴天竞怔了半秒，咧嘴道：“毛都还没长齐呢，人不大脾气还不小。”
吕家乐轻轻哼了一声，眼光被那辆飞速开过来的跑车吸引住了，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来。邹苇开着车子冲过来，几个男孩子惊叫着躲开，吕家乐也吓得连连后退，差点跌倒。司海扬眼疾手快地抓住他一拖，他往后一跌，摔进了绿化丛里，几个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邹苇刹住车子，跳下车来，指着吕家乐也笑：“吓成这样？我又不会真的撞你！”
吕家乐从绿化丛中爬起来，手臂和脸都被刮伤了，他又气又恨地叫：“你们这些混蛋！”
吕家宝把他拉出来叫道：“好啦，好啦，你赶紧回去洗个脸，看你脏得！”
“我不要！”他瞪着他，“是你说我帮了你就可以过来玩的！我也要开那辆车！”
几个人都吃了一惊，吕家宝赶紧推他：“开什么开？你又没有驾照，赶紧走！快回去！别让我妈看到你！不然以后不准来我家玩！”
吕家乐又惊又怒地摆脱他，吕家宝指着他一脸严肃地叫道：“赶紧回去，听到没？”
“我不！”他固执地叫了一声，还试图反抗。
吕家宝恶狠狠道：“不走是吧？那我告诉爷爷你故意撒谎骗我出来跟你玩，让你爹收拾你……”
吕家乐呆了呆，瞪着他眼睛一红，恨恨地转过身走了。
吴天竞看着他的背影笑得前仰后合。司海扬冷冷道：“笑什么？好像刚刚谁跟我打赌来着……”
吴天竞笑不出来了。
吕家宝已经兴奋地跑到车子跟前，一屁股坐了上去。司海扬走过来，一把拉住他：“给我下来，你不能开。”
“啊，不要！”吕家宝坐在座椅上耍赖，“我要开一次，就一次！啊，求你了，海扬，让我开一次就行……我在模拟车上开过，我开得可好了，真的，我成绩是一百分！让我开一次嘛……”
吕家宝软硬兼施，漆黑的大眼睛直直地看着他，又是祈求又强硬地叫，他竟一时拿他无法。
邹苇笑道：“让他在直道上开一下也没太大问题，这边人很少。”
吕家宝兴奋地叫了起来：“你看看，邹苇都说行！”
司海扬看着他，只得叹气道：“那好吧，不过我得坐你旁边！”他抬脚上了副驾，盯着吕家宝又道：“系好安全带，不准开太快！”
吕家宝欢呼了一声，立刻发动了车子，呼地一声冲了出去。吴天竞惊得张了张嘴：“你别说，这小子还有点天分。”
庄景行咂咂嘴道：“嗯，干脆去当个车手吧……”
三个人都看着那远去的车子不约而同露出惊喜的笑容，谁也没有注意到，那隐藏在花丛后的小小的影子，眼里闪动着嫉妒和怨恨的光。
车速很快上了一百八，两旁的树木飞速地倒退，如同闪动的光影。吕家宝眼里一片亢奋。司海扬微微皱眉道：“太快了，减速。”
吕家宝叫道：“我要开到两百！”
车速冲上了两百，他疯狂地叫了两声。司海扬下意识抓住了一旁的手刹，“家宝！减速，掉头！”
吕家宝恍然未闻，转头看了他一眼：“哈哈哈！海扬，你不会怕了吧？！放心啦……”
话音未落，前面道路突然冲过来一个骑着单车的人影，司海扬大惊失色，叫：“家宝！小心！”
吕家宝也看见了那个骑车的人，慌得立即踩死刹车，司海扬抓住他的方向盘往左一偏，但是来不及了，车头的右前方还是刮到了自行车，砰地一声响，骑车的人飞了出去，摔出几米远。法拉利冲进绿化带，冲上沙滩，踉跄着停下来。
吕家宝面如白纸，震惊得全身发抖。
司海扬急喘了几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他拉开车门，冲到道路上，冲到躺在路中间的行人旁。那也是个年轻的少年，此刻浑身是血地躺在那里，一动未动。他伸出手去，试探了一下，还有呼吸，略略松了一口气，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来打电话。
邹苇、吴天竞和庄景行跑了过来，都慌得有些不知所措。
司海扬看着三个人，铁青着脸叫道：“我已经叫了救护车。你们几个，去，把家宝弄下来，弄回家。这里发生的事，一个字都不准说！”
吴天竞和庄景行还在发愣，邹苇已经走到法拉利跟前，把吕家宝拉了下来，冲着另两个呆子大叫：“还愣着干什么？赶紧走！”
那两个人才如梦初醒，立刻跟了上去。四个人越跑越快，很快消失在了暮色尽头。司海扬看着血泊里的人，脑子里掠过无数念头。救护车来了，他看着受伤的人上了车，这才沉沉松了一口气。
三天后，机场里几个人看着眼泪汪汪的吕家宝都无可奈何。
“我不想去！我不要去！”吕家宝声音带着怨恨和哭腔。
“必须去！”吕澄的声音毫无温度。吕家宝看了看母亲，方孝莲的脸色也不太好看。
“家宝，你最好争点气，别让我跟你爸爸整天提心吊胆害怕你哪天会把自己整到没命！”方孝莲努力压下心头那丝软弱，转过头走了。
吕家宝目光看向司海扬，他脸色阴沉，却一言未发。
“赶紧走了。登机了。”吕澄瞪着儿子，丝毫没有让步的迹象，“到了美国，你要记住，要死要活，自己的事自己负责，不要再指望别人来替你擦屁股。再有这样的事发生，我就不认你这个儿子！”
吕家宝怔住了，他强烈地意识到父亲这次是动了真怒，全家人不管是谁劝说都没有用。自从他知道他开车撞了人，虽然那人捡回了一条命，吕家陪了钱道了歉，但吕澄大怒，认为他已经远远超出了调皮捣蛋这个范围，迟早会成为一个祸害。不顾所有人的反对，要将他送去美国自生自灭。只有这样，他才有可能去体会生活的艰辛，去学会与人好好相处。
“赶紧走！”吕澄紧紧盯着他，吕家宝只能一步一回头地朝登机口走了。
吕澄看着儿子的身影消失了，眼睛也控制不住地湿了。
司海扬上前轻声道：“对不起，姨父……”
“你以为你在帮他？”吕澄瞪着司海扬道：“你在害他，海扬！”
司海扬怔住，一时没说话。
吕澄缓了缓脸色，又痛惜道：“家宝被我们惯坏了，除了闯祸别的什么都不会！将来我跟你姨妈，怎么指望他去继承百向基金？！”
司海扬抬眼看向那已经人去空空的登机口，万种复杂滋味涌上心头。吕澄长长叹息一声，转身走了。
吴天竞凑上来冷冷道：“吕叔叔怎么知道这件事的？我们可谁都没有说啊。”
庄景行皱眉沉思，司海扬轻轻哼了一声，没有答话。
邹苇上前来看着他道：“你有什么打算？”
司海扬想了想道：“我要去纽约大学。”
几个人惊讶地对视一眼，庄景行笑道：“你想去找家宝？”
司海扬沉默地点头。
吴天竞叹气道：“就我一个人得去日本了？妈的这游戏不好玩。”
司海扬看了他一眼：“你这次这么听话？”
吴天竞咧嘴一笑，邹苇已经接过话去：“他会听话？他老爷子要他去学经济，他倒好，自己偷偷换了……你猜他换了个什么？”
“把妹心理学！”庄景行忍不住笑。
吴天竞夸张地笑了一声：“真有这个专业我一定报。”
邹苇轻哼了一声：“那你换了个英语专业也很脱线了……”
“去日本学英语？！”庄景行大笑出声。
吴天竞吊儿啷当地笑了：“去日本不能学英语吗？学非洲土语都行！”
“你行！你厉害！”庄景行笑得不行。
司海扬看了几人一眼，转身朝外走去。邹苇跟上来，轻声道：“你知道是谁告诉吕叔叔真相的？”
司海扬顿住脚步，冷冷道：“他最好也逃到国外去，否则……”
“海扬！”邹苇惊讶地看他。
他脸色变了几变，大步走了。阳光在他身后映出一片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