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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在天地间拉出一道阴灰的大幕，树木被吹得疯狂乱舞。清晨的时光，弯弯曲曲的道路上，车辆稀少。司海扬开着车，不自觉地越来越快，那每一处弯道，似乎都成了心里刺痛纠结的伤。
前面出现一辆大货车挡住了视线，他心烦意乱，脑子里全是尹萱含泪的脸。他方向盘一甩，拐了出去。没料到弯道处突然开来一辆红色的法拉利，他大吃一惊，赶紧一脚刹车踩下去，手臂一挥转回了方向盘。
对面的来车车速也快，在一瞬间看到了他，慌忙往外侧一偏。车轮碾到一块石头，方向突然就失了控，整个车身朝外翻去。车身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朝悬崖下滚去。车子带翻带滚，仿佛一块巨石冲进山谷，发出一声巨响，震破了整个天空！
那辆大货车拐过了弯，已经消失不见了。司海扬踩住了车子，惊得手心里冒出了冷汗！他镇定了一秒，迅速拉开车门跑到路边，见那辆红色的车子翻在谷底，冒出一阵青烟，在大雨里泛着死亡的气息。
他的心在狂跳，看了一眼地势，尝试了一下，基本没有可以下去的路。他立刻奔回了车上，发动车子朝山谷下开去，一边开一边点开了手机报警，打通了120急救电话。车子呼啸开到了山谷底，他看准了方向，朝出事地点走去。那辆车已经被撞得有些变形，侧翻在一片乱石堆里。驾驶座上似乎困了一个人，他连忙奔过去，那张惨白的，带着血迹的脸映入眼帘，他呆住了。下一秒，他惊慌地叫了起来：“家宝！家宝！”
他尝试着想拉开车门，但车门被石头卡住，根本拉不动。他果断地抓起石块砸碎了车窗，那受伤的人，终于睁开了眼睛。
“家宝！”他焦虑地抓住了他，“你怎么样？从窗户爬出来！行不行？”
他皱着眉看了他一眼，“海扬……”
“喂，抓住我！”他抓着他的手臂想往外拖，他却控制不住地痛叫了一声。
司海扬慌忙松了手，“怎么了？”
“卡……卡住了。”吕嘉喘息了一声，有气无力地笑了一下，“跑了那么多次，这次我跑不掉了……”
“胡说什么，我已经报警了。很快会有人来帮你……”司海扬探时去半个头，朝里打量，他身下鲜血淋漓，怵目惊心。他吓了一跳，又想去拖他，但是他腰上被卡得死死的，完全动不了。
司海扬惊痛万分，第一次发现自己无能力为，只能瞪着他说不出话来。
“海扬……”吕嘉的眼光有些模糊，“每次我闯了祸，你总是会帮我。连我妈，都说，你是不是欠了我的……”
“好，记住你欠了我多少！”他飞快地脱下衣服，塞进去裹住吕嘉，“你得还我人情！”
他无力地笑了笑，意识在抽离。
司海扬拍了拍他血色尽失的脸，急切地叫：“家宝！家宝！不能睡，看着我！”
吕嘉挣扎着睁了睁眼，喃喃地叫：“萱萱！萱萱……”
“她在等你，你要坚持住。”司海扬不住地叫道：“家宝！家宝！给她打电话……”
他掏出手机来，吕嘉叫了一声：“先不要打……她会害怕……”
话音未落，山坡上滚来几块石头，轰隆隆的声音，震得整个地面都在动，司海扬惊得急忙闪过一旁，手机脱了手，滚入了汽车底下。
这一夜大雨，很多山体不稳，屡有滑坡，他绕过那些石块，又奔到车前去想找回手机，却完全找不到。吕嘉却急了，直叫道：“海扬，离开这儿！走！”
司海扬扑到他面前，大雨已经将他浇透，雨水顺着眉眼往下滴，他焦虑地看着他，却没有马上离去。山坡那头又传来声响，吕嘉瞪着他叫：“快点走！”
“不行！我要等救护车来！”他往后看了一眼，那远远见不到地面的公路，似乎就成了遥不可及的希望。这片山路远离市区，山谷离路面还有一段距离，大雨滂沱，只怕救护人员没有那么快赶到。
又有石块滚了下来，这次来了一个比较大的，司海扬见势不对，跳到了车子的上面，躲了过去。吕嘉喘息声急促起来，大叫了一声：“海扬！”
他见那些石块滚过，跳下车来，对着吕嘉道：“我在这儿。”
“离开这儿。”吕嘉的声音有些焦虑，“这儿不安全。赶紧走。”
“不行！”
“我不想我们两个都出事！”他吼了一声，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司海扬一顿，盯着他眼睛有些红了。
“我从来没有恨过你。”吕嘉深喘了一口气，“从来没有。我很庆幸自己有你这个兄弟。”
司海扬一把抓住他，说不出话来。
“如果这次我真的跑不掉了，你答应我一件事。”他气息渐弱，还强自撑着一口气，痛楚让他呼吸不稳。
“你……”
“答应我，替我照顾萱萱。”他眼睛里涌出泪来，司海扬胸口一痛，直叫道：“我不答应。”
吕嘉伸出手来抓住了他咬着牙叫：“你想我死不瞑目是吧？”
“你不会死。”他皱紧了眉头，却掩饰不住一阵心慌。
吕嘉笑了两声：“我不死，你肯定没机会了……我死了，她就是你的。你要……好好爱她，不能再伤害她……”
司海扬又惊又怒，瞪着他叫道：“你不想我伤害她，那就给我活着。否则我折磨死她……”
吕嘉怔住，仰头又笑了，“你不会……你已经爱上她了……”
司海扬倒吸了一口冷气，瞪着他发不出声音。
吕嘉盯着他笑，撑着一口气道：“我不能让你折磨她，我得折磨一下你，能折磨你真是太不容易了，去，快去，去看看救护来了没？！”
司海扬深深吸气，转头看了一眼远处，那路面上动静全无，他控制不住地焦虑起来。
吕嘉笑道：“救护车也不一定能看到我，你不赶紧去给人家引路？真想我死啊？！”
司海扬看了他一眼，那山坡上石块不断掉下来，他心脏紧缩，终于转过身大步朝路面跑去，一直跑上车，他发动车子，小心驾驶着朝山谷开去，几次差点开翻，一直开到吕嘉的车子前面，挡住所有飞来的石块。直到，救援的车子出现……他看到了希望，却万没料到，那希望，只是回光返照。
“他失血过多，器官衰竭，我们已经尽力了……”
医生的声音在耳边回响，那嘀嘀不停的仪器，鲜血尽染的白布，头顶上，一晃而过的，明晃晃的，惨白的灯光，从他眼前一一掠过。记忆里那惨痛的一刻席卷而来，他闭上了眼，仿佛一切就在眼前。
“先生……能听见我说话吗？”有人在他耳边叫，他没有力气回答。
“血压多少？脉搏？”
“病人左耳骨断裂……右肩红肿……”
“病人有没有过敏史？通知他家人了吗？”
一连串的声音响起，他只觉得一阵恍惚，身体像要飘起来。
“一共几个人？”
“三个，有个孩子……”
听到孩子两个字，他猛地睁开了眼，挣扎着叫了一声：“小奇……”
翻车前那一刹那的记忆回到了脑子里，吕智奇坐在后座的安全座椅上，一脸惊恐地看着前面争执不休的男女。
医生围了过来：“司先生！”
他支撑着想坐起来，医生连忙把他按了回去，“你不能起来……我们要仔细检查一下……”
“尹萱……”他清醒了一分，推开医生坐了起来，终于看清地眼前的一切。这家医院的急救室不大，床前拉着帘子，围了几个医生，他一把掀开那帘子，外面是空的。他回身抓住一个医生的手叫道：“人呢？”
医生愣了一下，旁边的护士赶紧扶住了他：“司先生，你太太在另一间急救室检查。”
他蓦地站起来往外冲，“哪一间？小奇呢？”
护士慌忙一把抓住他：“她在做检查，你现在也见不到。你先做检查，小朋友跟警察在一块儿，他很安全。”
他脑子里一阵眩晕，竟被那护士拽了回去，倒在床上。医生叫道：“快快，先送去拍片……”
后面的声音渐渐消失了，他晕了过去。等到他重新恢复知觉，已经安静躺在了病床上，连身上的衣服都换成了病号服。右边肩膀到上臂扎了绷带，疼痛感清晰起来。他低低地呻吟了一声，立刻有人上前来，叫道：“海扬？！你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