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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沉默了进了门。章红英的房子和她的格局几乎一模一样。客厅里摆着浅米色沙发，正南方的落地玻璃窗外，是那熟悉的一汪碧水。她走到沙发前放好婴儿车，顾自坐下，恍惚是坐在自己家里。章红英泡了茶递过去，她转眼看她，低低道：“谢谢。”
两个人沉默地喝茶，尹萱想了想说：“你一个人住？”
“嗯。以前家里人太多，我老觉得没有自己的空间很惨。想不到如今一个人了，又觉得冷清。人嘛，总得慢慢习惯吧。”章红英笑了笑说：“我请了个阿姨，她每天上午会来打扫。”
“你，什么时候搬来的？”
“你搬来没多久我就搬来了。”章红英看着她，尹萱不自觉心颤了一下。
章红英轻声又道：“这么多年我没照顾过你，想离你近一点。”
“我不明白……”尹萱眼眶热了，叹息道：“你明知道我们之间有太多问题，想改变是多么困难。”
章红英认真地看着她：“萱萱，你是我的女儿。我不想改变你。你有你的生活，你的选择。我也一样。我虽然亏欠你很多，但我不会因为亏欠，就改变我自己。我只能想办法弥补。你能接受我的补偿，我会好受一些。你接受不了，我也没有办法。只有带着这个遗憾去另一个世界了。”
尹萱心一颤，看着她道：“补偿？怎么补偿？”
“我是你妈妈。”章红英说得很轻，“我永远是你的亲人。只要你愿意，我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
尹萱吸了一口气，笑了：“说得太容易了。我问你，你为什么不想唐致格回来？”
章红英微微皱眉：“我以为我已经说得很清楚。”
尹萱盯着她看：“如果我就是想她回来呢？你可以帮我一次吗？”
章红英站了起来，冷声道：“这件事我不会妥协。对不起。”
“庄先生已经离开了。”尹萱声音大了一点：“他的死跟唐致格没有关系。你不应该揪住她不放……”
“你可以放过害死吕嘉的人吗？”章红英的声音也大了一分。
尹萱怔住，微微气道：“那是两码子事！格格没有直接害过庄树清！”
“有什么区别？她早知道司海生有嫌疑！她以为自己爱上他了，包庇他纵容他！她是同犯！”
“你怎么这么糊涂？！”
“你才糊涂！”
两个人的声音越来越大，婴儿车里突然传来一声响亮的哭叫，顿时让两人都惊得立刻扑了过去。
章红英伸手抱起吕智奇，轻柔地哄：“乖乖，哦，对不起，外婆和妈妈吵到你了。”
尹萱伸出去的手缩了回来，火气奇异地消了大半。
章红英抱着孩子往窗外踱去，一边走一边说：“嗯，小奇乖，外婆带你去看鱼，好不好？”
花园外的碧水里养了不少锦鲤，今天却奇怪没有看到一条。小奇好奇地四下张望，脸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胖乎乎的小手一把抓住了章红英的头发，咯咯咯地笑起来。
尹萱赶紧去拉儿子的小手：“小奇，不能抓！”
小奇抓着不肯松手，尹萱只能掰开他的手，他手里一空，立刻哇地一声大哭起来。章红英扯过一支三角梅放进他手里，他怔了一下，立刻又笑了。尹萱瞪着这个小东西，哭笑之间竟然可以无缝切换，不服不行啊。
“他对花粉不过敏吧。”章红英转眼看着尹萱，有些紧张。
尹萱摇了摇头：“没事。”
章红英松了一口气，“我本来想买点玩具准备着，还没来得及。明天我让黄清去办。”
小奇抓着那支三角梅，一会就扯了个稀烂，章红英忍不住笑道：“哎哟，你还是个摧花杀手呢！瞧这性子，多半象他爸了。”
尹萱扑哧笑出声来，对着儿子拍了拍手：“小奇，到妈妈这儿来。”
吕智奇伸手就朝尹萱怀里扑去，尹萱抱过儿子，看了章红英一眼，想了想道：“我雇了张欣做我的助理。她曾经是吕嘉的助理。害死吕嘉的男人，为了想敲诈吕嘉，去勾引她，利用她。用感情的名义，做尽了坏事。”
章红英脸上的笑容消失了，盯着她说不出话来。
“我也恨过她，可是后来我发现，她比我还惨。她不仅被男人骗，还要背上一项不该有的罪名。如果说她有错，错只错在，不该爱上一个不值得的男人。”尹萱看她一眼，“当年你不顾一切要离开爸爸，是不是也觉得，他是一个不值得的男人？”
章红英愣住了，眼睛一下子就红了。要女儿承认自己的父亲不值得，是件多么困难的事？！她从来不曾奢望她能理解她，可是她是懂的，她真的懂。
“不是所有人都有你这样的决心和勇气。也不是所有人都能象你一样果断。”尹萱越说语气越伤感，“所以不要去怪那些因为感情而做了错误决定的人。即使果断如你，也一样需要付出代价。这就是人生不能避免的失败。”
章红英震惊地看着她，突然间发现女儿不是她印象中那个固执倔强偏执的小女孩了。她长大了，成为母亲之后，她变了。
尹萱认真地看着章红英：“有些事，只有当了妈之后，才能体会为人母的想法和责任。我确实怪你当年扔下我，不管我的想法和意愿离开我。但你有权选择自己要的生活。就象我执意要为小奇争回属于他的遗产，不管别人怎么看我，怎么说我，都无所谓。我是他妈妈，就应该为他想。”
吕智奇手里的花已经被扯得连渣都没有了，他手里又空了，皱着小眉头哇哇大叫。章红英和尹萱都无奈地笑了起来。章红英伸出手让他抓着，他开始好奇地玩外婆的手指。
“我想，每个人都应该有第二次机会，重来一次，站起来的机会。张欣有，唐致格也应该有，你，我，都应该有。我们既然能宽容别人，为什么不能宽容自己？我不想再纠缠在过去的失败里，我不希望小奇将来在怨气与不满中成长。我的童年已经够惨，我不能让那些错误再出现。我要给他一个快乐、轻松、幸福的环境。”尹萱声音有些些轻。
章红英眼中涌出泪来，只能点头。
“妈，我们重新来过吧。”尹萱握住了章红英的手，“就象你说的，你永远是我的亲人。”
章红英流着泪笑出来，抱住了尹萱。母女二人都是又哭又笑，小奇好奇地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扔开章红英的手指，去摸她的脸。章红英忍不住在他的小脸上亲了一下。祖孙三人都笑了。
尹萱拉着章红英回家吃饭，一家四口热闹坐了一桌。吃过饭，章红英帮她哄小奇睡觉，又坐了一会儿才离开。她感慨地看着尹萱，轻声道：“唐致格的事，你为什么这么坚持？”
“她是我的朋友。我们曾经一起住过。我最低潮的那段时间，一直是她陪着我。我也希望她能度过这个难关。”尹萱认真地看着母亲：“我不想为难你。我只是，不希望你心里还有那么多恨意。”
章红英叹息道：“就算我同意，景行也不绝不会让她再演这个剧。他背后还有个司海潮，她的能力远在景行之上，她一定会阻挠。我怕到最后，这个项目只会流产。想想当初片场那场‘意外’！”
尹萱心头一跳，“有没有可能，海纳不再做这个剧？”
章红英笑道：“这怎么可能？银河可以退出，海纳却是版权方。海纳如果不做，别人就更别想做了。”
尹萱沮丧地叹气，章红英想了想说：“你要真想帮那个唐致格，只有一个办法。”
“什么？”她眼睛一亮。
“让她离开海纳。”
章红英这句话说得尹萱突然有了想法，司海扬也曾经说过，如果唐致格离开海纳，他可以让胡原郎带她。胡原朗的资源远高于海纳，对唐致格来说可能更有前途。但是怎样才能让庄景行肯放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