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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萱笑笑道：“当年我父亲去世，我妈也不肯见我，我很绝望，有过轻生的想法。后来考上大学，我想去香港读研，也是没有钱。我想过……去做一次，就一次，只要有钱，我去了香港，就能重新开始。”
宋于斯张大了嘴，“后来？”
“后来，我就想了一下，没有行动。你说女人的贞操不应该成为男人的玩物，我赞同。但我想，第一次，最好是跟自己喜欢的人。倒不是说有多高尚，我只是觉得，那应该是件很快乐的事吧。”
宋于斯笑了：“你是个理想主义者。”
尹萱微微皱眉：“也可以这么说。”
“那你第一次是跟自己喜欢的男人吗？”宋于斯好奇看她。
尹萱神色变了变，自嘲笑道：“怎么说呢，算是吧。只不过是，我喜欢他，他却没把我当回事。这种单恋，算不算？”
宋于斯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司海扬？”
尹萱转眼看她，惊讶道：“你真是看穿了我的心肝脾肺肾。”
宋于斯扑哧笑了，“哦，想不到我们两个人的心结全在那一个人身上。看来我们还是不够自主洒脱！”
尹萱也笑起来：“我们得赶紧抛弃他，否则他真可以上天了。”
宋于斯大笑出声，“你还记不记得你第一次来我办公室？”
“嗯，当然记得。那会儿没人要我，我穷得快吃不上饭。幸好你不计较我有个绯闻男友，让我当了编辑，总算没饿死。”
宋于斯差点笑岔气，握着酒杯的手一晃，酒水晃了出来，她连忙放下杯子，连声道：“喂，你当初为什么不去找他？你不是喜欢他吗？”
“找他？让他继续践踏我的尊严啊？”尹萱没好气道，“我没那么贱。他不喜欢我，我又不能强求。不如走远点，保留一点幻想吧。”
宋于斯若有所思地看她，“那吕嘉呢？”
尹萱脸色暗了暗，强笑道：“嘉嘉不一样，我想过跟他过一辈子。一个男人是不是真心爱你，比什么都重要。他每天会想你多少，决定他肯为你付出多少。他如果愿意把他所拥有的一切，都奉献给你，不仅仅是金钱，还有时间、精力、关心……那你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宋于斯暗叹一声，“可惜这样的人，太少了。大多数人付出感情，总是想着得到多少回报。支出与收入若不成比例，那这感情就会变质。那圈子里的人尤其如此。司海潮嫁给庄景行，司海生娶了邹蔚，不管婚姻生活多不如意，也要依靠那点利益得失来填补空虚。”
“你是想说，我既幸运，又不幸？”尹萱半开玩笑地看她。
宋于斯看着她，认真道：“不。你非常幸运。虽然吕嘉不在了，但你已经拥有过纯粹的爱情。”
尹萱微怔，笑道：“别说得你就没希望了似的。你跟吴天竞的婚姻，还有三年吧？”
宋于斯脸色变了变，喃喃道：“三年……只怕我熬不过这三年了。”
尹萱一惊，“说什么呢。”
宋于斯苦笑道：“说实话。当初我答应嫁他，一是看中他手上的资源，可以助我事业有成。二是，谭敏慧看中我，觉得我有可能改变他。却并不清楚，我对他的心结。如今这些事不再是秘密，你以为他们母子还会给我好脸色看吗？”
尹萱沉默了一下，叹道：“我还以为，你跟那位吴先生，会有一段真感情……”
“感情？”宋于斯夸张地笑了起来，“你以为他对我有点兴趣就能叫感情吗？他不过觉得我跟其他女人有些不同，新鲜罢了。今天晚上他没准在哪个女人床上风流快活呢。他对女人一向没有耐性也不会尊重，所有女人在他眼里，都只是玩具。”
“那他为什么会那样在意你跟司海扬之间的关系？”
“那是因为司海扬是他哥们儿。”宋于斯轻哼了一声：“男人嘛，尤其不能容忍跟过自己的女人，喜欢上他身边的哥们儿。”
“你明明不喜欢他……”尹萱惊诧地叫，“这吴天竞什么脑子？”
宋于斯冷笑：“他占有欲极强，才不管我对旁的男人有什么心思，多关注两眼都不行。”
尹萱想了想问：“你是故意的吗？”
宋于斯一时暗了脸色，没有答话。
尹萱目光灼灼地看她：“为什么？想让他们内哄？”
宋于斯冷冷笑道：“没错，我就想挑拨他们。我恨他们俩人，恨那个五星俱乐部，恨不得他们互相为敌。你知道的，吴天竞生性冲动好斗，最好挑拨。”
“但司海扬八风不动，心思缜密，最难影响。”尹萱不由自主地接了一句。
宋于斯笑了：“你倒是很了解他。”
“否则他怎么会去查你呢？他知道你的身世了吗？”
“他不知道。我母亲精神失常后我卖掉了房子，送她去了精神病院，然后去了英国六年。这六年里我想过不再回来，把我母亲也接了过去。但是……我母亲去世之后，我还是回来了。回来之后我希望能重新开始，想尽办法把过去所有一切痕迹都抹掉了。吴天竞也查过我，什么都没查到。可是没想到，司海扬到底更厉害，还是查到了。”
每个人，心里总有一个坎，过不去，一迈腿，就跌进深渊里。
尹萱长长叹息一声，举杯与她轻轻碰了一下，“得即高歌失即休，多愁多恨亦悠悠。”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宋于斯轻轻接了一句，二人相视而笑，一饮而尽。
夜色在酒光里晃动，一夜色拉杂絮语，尹萱几乎了解了宋于斯所有的过去和经历，旁人眼里那些风光鲜艳的表象，显得多么的不真实。第二天上午两个人回到风花传媒，电话早已经被打爆。吴天竞得知她一夜未归，把所有跟她认识的人掀了个底朝天。他这样疯狂，倒是令尹、宋二人始料未及。
尹萱担忧地看她：“不如找个律师，离婚吧。”
宋于斯沉默着，没有开口。尹萱有些急了：“你不会还想回他那儿去吧？他除了羞辱你还能做什么？”
宋于斯无奈地苦笑：“你以为离了婚他就会放过我了？不，尹萱，你不了解他。他要的是绝对的服从。”
尹萱愣了一下，冷冷道：“他可不是你的主人。”
“放心。”她轻轻拍她的肩膀，“我有办法。”
尹萱不置信地看着她，宋于斯从容地掏出手机来，拨通了电话。
“你他妈的去哪儿了？”电话那头传来不客气的叫声，隔着话筒都能听出那股冲天的怒气。
“昨天晚上我在尹萱家。她儿子好可爱……”宋于斯完全无视他的怒气，语气淡淡。
吴天竞果然愣了一下，阴沉道：“马上回家。”
宋于斯夸张地笑了两声：“吴先生，你确定还想我回去吗？你不怕我成为你的污点吗？这么大的丑闻，司海扬一旦拿来打击你，你可是没那么容易摆脱……”
“你在哪儿？”他压抑着怒气，没有再大叫。
“公司啊。”她低低地笑。
“我给你半小时。见不到人，我就把你公司拆了。”他忿忿挂断了电话。
宋于斯握着电话若有所思，脸色倒是轻松得很。尹萱不安地看她：“你确定要这么做吗？他毕竟，也是你哥哥。”
“他都没把我当妹妹，我为什么要当他是哥哥？”宋于斯转眼看她，目光有些冷，“我是个不定时炸弹，随时会让司家‘砰’一声爆炸！”
尹萱皱眉不语，心情忽有些沉重。
宋于斯盯着她笑：“你对他余情未了？不过你想清楚，我一旦有机会，不会手下留情。”
尹萱专注看她：“他还不知道你是谁。未必就会无情无义。”
“就算他知道了，他也相信了，可我那个污点也足以让他望而却步。”宋于斯的声音有些飘忽起来：“他不可能再接受我了。我也不指望。”
尹萱欲言又止，竟只能无奈叹气。
“尹萱，”宋于斯幽幽叹息，“你当时没跨出去那一步，不知道那深渊里有什么。那儿只有生满了尖刺的泥泞，每走一步都只会有血淋淋的肮脏的记忆。而那记忆会跟着你一辈子。你比我好，因为你，始终没有跨出去那一步。而我，早已经万劫不复。”
尹萱呆住，她已经转身消失在了大门外。
尹萱回到车上，开车上路。她已经可以熟练地驾驶车辆了，多少还是归功于吕家乐数次的指导和帮助。她转眼看着副驾上空空的座位，内心忽然生出一丝钝痛。停在十字路口，往左可以去银河，往右能到达百向。而那两个方向，却都不是她向往的。
两年前她奔波在这人流匆忙的大道上，不知道自己的未来在哪里。所有人都在嘲笑她，背弃她，没有人在意她，她是那样寂寞那样孤独，直到吕嘉来到身边。他不顾一切的爱，让她找回了自我和自信。如今她已经富甲全城，不用奔波不用操心柴米油盐，可是内心的孤独与寂寞，却一如既往。
红灯变回了绿灯，尹萱踩动油门，直直地往前开走了。她忽然明白过来，她不需要拐弯才能选择，她要走的，是自己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