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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尹萱惊得倒吸了一口气。
把这个大秘密说了出来，宋于斯反而长长松了口气，笑道：“这消息很劲爆吧？只不过没人知道，更没人相信。连司海扬自己，也不相信。”
尹萱惊疑不定地看着她，“这……”
宋于斯叹气道：“这是个太长太长的故事，要从何说起呢？”
“嗯，想到哪说到哪儿。我们有的是时间。”尹萱抓过酒瓶对她示意，二人都笑起来。
“我外公早逝，外婆曾经是方家的家庭教师。教方家姐妹弹钢琴。母亲自幼跟着外婆出入方家，跟方孝仪和方孝莲两姐妹感情还不错。方家二老还表示过，愿意出资帮助我母亲出国留学。在他们那个年代，能出国读书是不容易的。我妈妈，为此开心了很久。后来我外婆得病也去世了，方家二老可怜我妈还未成年，就接了她去方家。我妈以养女自居，心渐渐就大了起来。”
尹萱好奇看她：“你母亲叫什么？”
“邵晚风。”宋于斯淡笑，“嫁给我爸之后，她改了名字叫风如一。我外婆姓风。她自从离开方家，就不会再有人查到她的资料。那年，她跟着方孝仪去留学回来，方孝仪很快就定了婚。”
“司朝全？”
宋于斯默默点头：“司朝全刚刚开始在文化圈子里混，很会游说。他的前妻刚去世没多久，就看上了方孝仪。方家人知道这男人野心勃勃，很有些想法，将来前途远大，于是就默许他追求方孝仪。两个人结婚后没多久方孝仪就怀孕了，为了方便照顾，他们也一直住在方家。这个时候……”
“哦，空窗期吗？男人啊……”尹萱没忍住笑了起来。
宋于斯暗了眼光，冷冷笑道：“方孝仪刚生了没多久，我妈也怀孕了。司朝全只能在外面租了个房子给我妈住。但是肚子大了怎么可能瞒得住？很快就被方孝仪发现了。她和她的好朋友谭敏慧女士，一起去找我妈。可怜我妈还以为司朝全会向着她，结果那男人根本就是耍她，他不可能离开方孝仪。”
“那照这么说，司朝全和方孝仪应该知道你的存在啊？”尹萱惊讶地看她，何以这么多年来，她活得跟个孤魂野鬼一样？
宋于斯哼了一声，叹气道：“谭敏慧性格冲动，也是身怀六甲，一言不合起了冲突，跟我妈妈双双进了医院。为什么我跟吴天竞是同一天生日？因为我们的妈，当时差点打起来。因为这件事，谭敏慧一直对方孝仪耿耿于怀，觉得她利用了她。”
尹萱呆了一呆，谭敏慧和方孝仪关系不怎么和谐，竟然还有这样一层原因。
“我出生之后，方孝仪和司朝全分居了。当时司朝全刚刚建立了东华影视，就是汇川的前身，他不能没有方家的支持。为了挽回老婆，司朝全做尽了没良心的事，害我妈天天以泪洗面。后来司朝全大病了一场，换了一个肾，方孝仪才最后松了口，孩子可以进司家，但我妈必须走得远远的，永远不能再回来。”
尹萱呆了半晌，只能长长叹息一声。
“我妈当然不答应，方孝仪就开始怀疑我不是司朝全的女儿，百般挑拨，让司朝全去查清楚。这中间断断续续拖了两三年，司朝全知道了国外有dna技术，就把我的血样寄去了国外。”宋于斯顿了一下，眼神忽然暗了，“报告上说，我和司朝全不是父女关系。”
“啊？！”尹萱惊得叫了一声。
“这报告彻底摧毁了我母亲和司朝全的关系。母亲带着我离开了这个城市，远走他乡，最后嫁给了我的养父宋强。但她一直不相信这个事实，认为是方孝仪在暗中动了手脚。从小到大，她不断告诉我，我的生父就是司朝全，全世界的人不相信，我一定要信她。”
尹萱忍不住长长叹息，看着她道：“你信吗？”
“我妈，虽然是个很虚荣的女人，但她不会骗我。”宋于斯转眼看她，冷声道：“那份报告到底是真是假，也许只有方孝仪和司朝全清楚。”
“你是怀疑他们一起骗你母亲吗？”尹萱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方孝仪搞鬼尚可理解，但司朝全，没有理由不认自己的亲生女儿啊！
“谁知道呢？”宋于斯嘲笑道：“我妈叫我宋念司，她对那男人一直念念不忘呢！我长大了，才自己把名字改了。为这她还跟我发了几天脾气。可是那男人呢，十几年来根本就忘了她这个人，从来没有找过她。他的事业越做越大越做越好，和方孝仪夫唱妇随，成了那圈子里的模范！真正的顶级富豪！你敢说他不会为了利益和地位，弃我妈和我于不顾吗？”
尹萱愣住了，一时静默，两人都没有说话。
过了好半天，宋于斯才举杯喝了一口酒，轻声又道：“这些年我看了太多势利的嘴脸，笑贫不笑娼是那圈子里共有特性。每个人的身后，都藏污纳垢。我觉得脏，最脏的是自己也曾经陷进那肮脏的泥淖里。不管我怎么做，都无法洗去那肮脏的印记。”
尹萱眼神暗了暗，一时说不出话来。
“六岁时候，我妈嫁给宋强之前，曾经带我回过一次司朝全家。她还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期待着他们可以接受我。”宋于斯又开了口，“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司海扬、司海潮和司海生。”
尹萱笑道：“他们大不了你多少吧？”
宋于斯沉默点头：“司海生大我八岁，司海扬和司海潮大一岁。”
尹萱心里慨叹一声，原本应该是全家最疼爱的小女儿，结果颠沛流离了几十年，竟然完全被拒之门外，这到底是谁的错呢？
宋于斯喝光了杯子里的酒，深吸了一口气，“现在你知道，我当年站在那包房门外的心情了吧？”
尹萱心一紧，盯着她说不出话了。
“司家三个孩子，司海生不是方孝仪亲生，在一个压抑的环境里战战兢兢地长大，性格内向又阴沉，野心勃勃想超过他父亲，脱离方孝仪的掌控。司朝全重男轻女，司海潮一直不受重视，偏偏她最不甘心，老想让父母另眼相看，为了达到目的，可以不择手段。那夫妻两个，貌合神离这么多年，唯一的共识，就是小儿子司海扬。”
尹萱叹了一口气：“他确实出色。”
宋于斯也叹了一口气，抓过酒瓶来自己倒了一杯酒，低低道：“他是五星俱乐部的人，每个人都盯着他转。他也是司家，唯一有点人情味的人。我那时，多希望他走过来，对我说，我记得你是谁。你立刻离开，以后我们会再见。”
她一口气喝光了酒，尹萱轻声叹息，把她的杯子夺过来。她低低地笑起来：“哦，我做梦都想有个哥哥，有个亲人，原来那些年，真的只是在做梦。”
宋于斯想拿回酒杯，尹萱却一闪躲过。她有些恼怒，索性抓过酒瓶来灌了一口。尹萱吓了一跳，赶紧去夺她手里的酒瓶，她却不满地叫起来：“喂，是你请我来喝酒的！”
尹萱无奈地笑，想了想，又把酒杯递了回去：“好吧，今天晚上豁出去了，不醉不休！”
宋于斯笑着抓过酒杯，迅速又倒了一杯，“放心，你醉了我都不会醉。我就没喝醉过。”
尹萱端着酒杯靠在椅背上，淡淡道：“我以前以为，我的经历已经够苦了，没想到，你比我还惨。我虽然也有个不争气的爹，好歹三餐温饱，有家有室。”说到这儿，她忽然一顿，心底里一个念头涌上来。当年章红英不肯带她走，也许是真的不敢。她带着她四处流浪，也许会真的对她不好？只是她年幼无知，一心只希望母亲留在身边，从来不曾为她设身处地地想过。她说母亲自私，自己何尝又不是呢？
宋于斯喝着酒，轻声道：“尹萱，你会不会看不起我？”
“什么？”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有过那样一段经历，吴天竞以为，我隐瞒了自己做暗娼的历史，和他母亲联合起来让他进了这个婚姻的圈套。我为了想永远得到吴太太的宝座，想方设法怀孕生子，让他脱不了身。”
尹萱冷哼一声：“他以为他是什么好东西？女人都非他不可？真有那想法的，看上的是他的钱，可不是他身上那玩意儿！”
宋于斯笑出声来，盯着她叫：“哎哟，当了妈的人这么吓人了！”
尹萱也笑了：“他怎么查到你那段历史的？”
宋于斯笑容消失了，半晌方道：“是司海扬查到的。”
尹萱愣住了，先前司海扬说宋于斯居心叵测，他当然会去查她。只是他自己也没有想过，她会是他妹妹吧？但这件事几乎成了一个谜。她默默叹气，看着她问：“你有想过，再去验一次dna吗？”
宋于斯缓缓摇头：“有什么意义？他们从来没想过，我可能是个亲人。对他们来说，我是个耻辱。如今知道了那个污点，这耻辱就愈加碍眼，恨不能消失才后快。”
“那件事不能全怪你。”尹萱皱起眉，忽然叹气，“其实我也曾经有过那个念头。”
这次轮到宋于斯震惊了，瞪着她没说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