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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金宝故作深沉:“自从进入玉京城,我就常常思索一个问题:秘境能不能转让?你探过那么多秘境,有没有答案?”
“转让?”包驰海很是意外,“这个……我还从未想过,为何要这么问?”
这位凌长老不像...
疏抿学宫的雾汽如纱,缠绕在残垣断壁之间,青石板上湿漉漉地映着天光,仿佛刚下过一场无人察觉的夜雨。众妖喘息未定,目光仍死死盯着地底??那钻行之物虽被地笼阵逼出数次,却始终未能擒获真身。地母分身伫立中央,灰袍猎猎,双叉石戟斜指地面,戟尖滴落的不是血,而是一缕缕漆黑如墨的灵丝,蜿蜒入土,似在追踪什么。
“它怕城墙。”地母低语,声音沙哑如砂石摩擦,“但它更怕的是……出口。”
丁哲洁站在一旁,浑身颤抖,指尖掐进掌心。他方才亲眼看见那圆溜溜的东西从地底钻出,贴地滑行时竟无半点声响,像是一团被剥离了重量的影子。它经过之处,泥土不翻、草木不折,唯有空气中泛起细微的涟漪,如同水面被无形之手轻拨。若非地笼柱突然震颤,谁也不会察觉它的存在。
“母尊,”他小心翼翼开口,“那东西……是不是也在找出口?”
地母缓缓转头,红瞳如熔岩裂开一线,冷冷扫了他一眼。那一瞬,丁哲洁觉得自己的魂魄都被冻结了。
“你倒聪明。”地母终于开口,“但它不是在找出口??它是在封出口。”
话音未落,远处一根地笼柱轰然倒塌,断裂处焦黑如炭,竟是被人从中斩断。紧接着,第二根、第三根接连崩毁,仿佛有看不见的刀锋在地下游走,精准割裂阵法节点。群妖惊呼四散,有几个反应慢的,脚下一空,整个人便如陷泥沼般沉入地底,只来得及发出半声惨叫,便再无声息。
“收紧!”地母怒吼,手中石戟猛然插入地面,灰光炸裂,一圈波纹横扫而出。刹那间,方圆百丈的土地尽数凝固,宛如铁铸。一道黑影被迫浮出地表,形如圆球,通体漆黑,表面布满细密纹路,像是某种古老符文不断流转。它没有五官,却有一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仿佛它本身就是“虚无”的具象。
“就是你!”地母狞笑,“盘龙秘境的看门狗,地底爬虫,也敢在我面前耍花招?”
那黑影微微震颤,忽然张开??不是嘴,而是一道裂口般的缝隙,从中传出低沉嗡鸣,如同千万人同时低语:“你们……不该进来……这里早已……不属于活人。”
“放屁!”独眼巨人树洞咆哮一声,抡起狼牙棒便砸。可棒子还未落下,那黑影已化作一缕黑烟,再度钻入地底。地面瞬间软化,几名小妖立足不稳,直接没入其中,连挣扎都来不及。
地母脸色阴沉:“它能操控土脉,还能干扰神识……这不是普通的守护灵,是‘地核意识’的碎片。”
“地核意识?”丁哲洁心头一跳,“难道这整座盘龙废墟,都是一个活着的……躯壳?”
“蠢货!”地母冷斥,“你以为秘境是怎么形成的?天地灵气汇聚,山川河岳孕育灵智,千年万年,才可能诞生一丝‘地灵’。而这盘龙荒原,本就是上古龙族埋骨之地,龙气不散,地脉自生感应。所谓‘秘境’,不过是地灵为自己编织的一场梦??一个拒绝外人侵扰的结界。”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忌惮:“可现在……梦快醒了。”
就在此时,天空骤然变色。原本灰蒙蒙的云层开始旋转,中心裂开一道缝隙,露出其后深邃如渊的黑暗。风起了,带着腐朽与铁锈的气息,吹动每一片枯叶、每一缕发丝。学宫残存的屋檐下,铜铃无风自动,发出凄厉长鸣。
“那是……天眼?”有妖怪颤声道。
地母仰头望去,神情前所未有的凝重:“不是天眼……是‘缝’。地灵正在撕开现实与秘境之间的膜,它要彻底苏醒。”
丁哲洁忽然想起什么,猛地回头看向学宫深处??那间他们最初进入时发现的密室,此刻正渗出丝丝黑气,门框扭曲变形,仿佛有什么东西正从里面往外挤。
“出口变了!”他大喊,“刚才的裂缝已经闭合,新的通道在密室!”
地母眼神一凛:“它在引导我们进去?还是……陷阱?”
没人回答。但所有妖怪都明白,留在外面更危险。地笼阵已被破坏近半,地底那东西随时可能反扑。唯有深入,才有一线生机。
“走!”地母下令,“所有人,跟我进密室!丁哲洁,你断后!”
群妖蜂拥而入。密室内陈设简陋,仅有一张石桌、三把木椅,墙上挂着一幅褪色画卷,画中是条盘踞山巅的巨龙,龙目空洞,却隐隐透出悲悯之色。丁哲洁最后踏入门槛,回望一眼??只见庭院中的青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黄,大地龟裂,裂缝中涌出黑色黏液,如同血液般缓慢流淌。
门,在他身后悄然关闭。
“喀哒。”
一声轻响,仿佛锁扣落定。
“门……打不开了。”有妖怪用力推搡,却发现门板已与墙体融为一体,毫无缝隙。
地母冷笑:“何必开门?既然来了,就别想着出去。”
她走向石桌,伸手拂去灰尘,露出底下刻满符文的桌面。那些文字古老晦涩,非人间所用,但她一眼认出:“这是‘禁言契’……上古封印术的一种,用来封锁记忆与言语。”
“什么意思?”丁哲洁问。
“意思是,”地母缓缓抬头,“有人不想让进来的人说出真相。”
就在这时,石桌中央缓缓升起一块玉牌,通体幽蓝,内里似有星河流转。玉牌浮现一行字迹:
【仙人消失之后,谎言成为法则。】
空气仿佛凝固。
“仙人?”丁哲洁喃喃,“哪个仙人?”
地母沉默良久,忽然笑了:“你真不知道?十万年前,这片大陆上有九位仙人共治天下,他们镇压邪祟、调理地脉、教化万民。可一夜之间,他们全消失了。没有预兆,没有遗言,甚至连尸首都找不到。从此,天地失衡,妖魔横行,秘境疯长,规则崩塌。”
她盯着玉牌,声音低沉:“而盘龙秘境,正是当年最后一位仙人陨落之地。传说他临死前留下一句话:‘若我归来,山河重序;若我不归,此界终将沉沦。’”
“所以……”丁哲洁心跳加速,“这个秘境,是在等他回来?”
“不。”地母摇头,“是在确认他永远不会回来。”
玉牌再次变化,浮现新的文字:
【考验开启:谁能承受真相之重,谁方可离开。】
下一瞬,密室四壁轰然塌陷,露出其后无尽深渊。脚下地板化作透明晶石,下方是滚滚岩浆与漂浮的记忆碎片??无数画面在其中闪现:战火连天的城池、跪拜哭泣的百姓、断裂的仙剑、坠落的星辰……
而最中央,是一座巨大的祭坛,七具尸体静静躺在上面,皆穿着仙人服饰,面容安详,却无一丝生机。第八具棺椁空着。第九具,则被锁链缠绕,胸口插着一把黑刃,鲜血顺着刃身滴落,汇成一条小溪,流向深渊尽头。
“八位仙人已死。”地母低声说,“第九位……被囚。”
“谁干的?”丁哲洁几乎窒息。
“不知道。”地母眯起眼,“但我知道,杀死仙人的,从来不是妖魔,而是人心。”
话音刚落,晶石地面剧烈震动,一只由熔岩构成的巨大手掌从深渊中探出,直抓而来!地母暴退一步,石戟横扫,将那手掌斩为两截,可断口处立刻再生,且变得更加庞大。
“这是‘悔念化身’!”地母怒吼,“由执念与罪孽凝聚而成!只要你们心中尚存恐惧与怀疑,它就杀不死!”
群妖慌乱四逃,可无论跑向何方,前方总会浮现新的幻象:有的看见自己背叛族群,有的看见亲人死于己手,有的甚至看到自己成为仙人,却被万民唾弃……精神防线逐一崩溃。
丁哲洁踉跄后退,额头冷汗直流。他看见自己站在山顶,手中握着那把黑刃,而第九位仙人倒在血泊中,睁着眼,望着他,嘴唇微动,说了三个字:
“是你。”
“不!”他嘶吼,“我没有!我没杀他!”
“你有没有,不重要。”地母的声音穿透幻境,“重要的是,你相信吗?”
丁哲洁浑身剧震。
那一刻,他明白了。
这所谓的考验,根本不是为了筛选强者,而是为了揭示一个事实??
仙人之所以消失,是因为他们被世人所杀。
不是因为邪恶,不是因为背叛,而是因为……人类害怕他们。
怕他们无所不能,怕他们主宰命运,怕他们永远高高在上。于是,在某个夜晚,凡人联合起来,用计谋、用毒药、用信仰之力,将九位仙人尽数诛灭。第八位自愿赴死,只为赎清同伴的傲慢;第九位反抗到底,最终被镇压于地心深处,永世不得超生。
而盘龙秘境,不过是那段历史的回响。
地底那团黑影,正是第九仙残留的意志,执拗地守护着最后一丝真相。
“所以……”丁哲洁抬起头,眼中泪光闪烁,“我们才是怪物?”
地母静静看着他,许久,才道:“你们一直都是。”
晶石地面开始崩解,一块块坠入深渊。悔念化身越聚越多,形成一座由痛苦面孔堆砌的巨像,咆哮着扑来。地母挥戟迎战,可每一次击杀都会让她自身染上一丝黑气,那是罪业的侵蚀。
“想活命,只有一个办法。”她回头盯住丁哲洁,“承认你是凶手之一。”
“我不是!”丁哲洁尖叫。
“那你为何会出现在幻象里?”地母逼近,“为何你会握住那把刀?因为你前世就是参与者!你的灵魂记得一切!”
丁哲洁跪倒在地,双手抱头。记忆如潮水涌来??他曾在庙堂之上献策,提议以“天罚”之名诱杀仙人;他曾亲手点燃引爆炸阵的火绳;他曾在庆功宴上大笑,说“从此再无人凌驾于众生之上”。
“我……我真的做了这些……”他泣不成声。
“现在,”地母伸出手,“说出真相。对着这片土地,对着亡者,对着你自己。”
丁哲洁颤抖着站起,面向深渊,用尽全身力气吼道:
“我有罪!我杀了仙人!我不配为人!我不配活着!”
话音落下,天地寂静。
悔念巨像停在半空,脸上狰狞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平静。它缓缓消散,化作点点星光,洒落在祭坛之上。七具仙尸轻轻颤动,嘴角竟浮现一丝微笑。
第九具棺椁的锁链,松了一环。
玉牌光芒大盛,最后一行字浮现:
【真相已被承受,道路已然开启。】
密室尽头,一道白光门户悄然出现。
地母收起石戟,冷冷道:“走吧。出去之后,记住今天的一切。不要传播,也不要遗忘。因为下一个听见‘仙人消失之后’这句话的人,或许就会是下一个凶手。”
丁哲洁踉跄前行,穿过光门。
眼前景象变换,他又回到了疏抿学宫外,晨曦初露,鸟鸣清脆,仿佛昨夜一切从未发生。
可他知道,一切都不同了。
他的袖中,不知何时多了一片龙鳞,幽蓝如玉,轻轻pulsing,如同心跳。
而在地底深处,那团黑影缓缓闭合,最后一次低语响起:
“等你们……再次忘记的时候……我会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