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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不微自是感动,抱起寒烟缓缓离开溪边。在这里,没有画外的阴险诡计和复杂人心,只有俩人的心心相印和情意绵绵。
过了一会儿,寒烟身上的力气渐渐恢复,便要求自己行走,陆不微将她放下后仍紧紧地牵着她的手,生怕一放手,对方就会再次消失。是啊,半年有多的时间里,他们都只能隔空相对,现在这样真实的触碰感让他们都恋恋不舍。
“先生,太阳快要下山了,晚霞真美。”抬头望着远方天际的晚霞,寒烟不禁由衷赞叹,轻轻靠在陆不微的身上。没想到画外是白雪皑皑,而这里仍景色怡人,就如他们此时的心情。
“我们回陆镇吧。”
陆不微的话语很是温柔,与之相配的眼神更是柔情万千,言语间已伸手揽住爱人的肩头,寒烟抬头回看,将他的心意一一尽收,报以甜甜一笑。
陆不微在画中千余年,只要找到了一些有标志性的山石河流,他便很快可以找到回陆镇的路。很幸运,这里离陆镇并不远,休息一晚后再行,很快便踏进了陆镇的街道。
“先生!”首先是一位长须长者发现了他们,不由得欢声大叫,“真的是先生!你们快来啊,先生回来啦!”
整条街道顿时热闹起来,行走的,屋里的,楼上的,几乎所有的人都围拢上来,将陆不微与寒烟围在中央,那一声声“先生”喊得热泪盈眶,又是那样情真意切。
“先生,你可算回来了,我们都想死你了!”
“先生,你不在的这段时间里,我家添了个大胖小子,现在都会爬了。”
“先生,你回来了可就不要走了,有时间一定要上我家去吃饭!”
……
终于有人将注意力转移到寒烟身上,“这位不是谢姑娘吗?原来你跟先生一起回来了。”
“对了,不是还有一位道长吗?他没跟你们一起回来啊?”
他们口中说的道长便是玄清子,寒烟心头一悲,她也不知道玄清子现在怎样了,以萧晋飞的为人手段,一定不会这么轻易就放过他。
忽然手腕一紧,正是陆不微拉着她,像是别有含义地轻轻捏了捏,“那位道长有事在身,所以,我们先回来。”
原来他是在安慰自己,寒烟挤出一个笑容。
这一次,当然也惊动了陆府上下,刘半仙本就在街上到处行走,这条爆炸性的消息很快传到他的耳朵里,亲眼看见了陆不微和寒烟后,自是欢喜地在前领路,三人告别陆镇的人往陆府走去。
一路走,刘半仙一路掉眼泪,“先生啊,你这一走,这里可是发生了很多事情,你回来就好了。”
寒烟以前觉得刘半仙是一个油头滑面的江湖人,满口胡说八道,印象并不是很好,但再次相见,竟也有了一份别样的亲切感。
听着他唠叨,很快便走到了陆府大门。
“先生!寒烟姐姐!”一声稚嫩的声音响起,从大门里跑出一个胖嘟嘟的小男孩,正是小渔,在他的身后,陆陆续续跟着跑出了一堆人,都是陆府的下人,主人终于回来了,大家就像过年一样满心欢喜。
小渔更是欣喜若狂,冲着陆不微的身上扑上来,忘了来人是自己的主人。
而陆不微在画外看到了不一样的世界,对于小渔这种越界的行为很自然接受了,第一次将小渔抱起。
小渔伏在他怀中哭得稀里哗啦,看得后面的人都无比动容,都在轻轻抹着眼泪,就在此时,在人堆里走出一个蓝衣少年,约莫十五六岁,五官清秀,身材修长,举止很是文质彬彬,在众人之中尤为突出,竟带着些许陆不微的影子。陆不微不在的时候,应该就是他在当家。
寒烟虽在陆府不久,但基本可以认出谁是谁,眼前这个少年却是极其陌生,便扭头去看陆不微。
陆不微初见之时也是诧异,但很快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那少年激动地快步上前,对着陆不微倒地就拜,“先生,你可回来了,小柳子拜见先生!”
“啊!”寒烟一惊,小柳子?那棵柳树精么?成人形了?
“寒烟姑娘,小柳子拜见寒烟姑娘。”
少年的话将寒烟惊醒,“快起来,我可受不起你的一拜啊。”
陆不微放下小渔,将少年扶起,那小渔则第一时间走到寒烟身边,巴扎着大眼睛,“寒烟姐姐。”语气很是可怜。
再见这个胖嘟嘟的小人儿,寒烟满心欢喜,蹲下身子笑道:“小渔好像长大了。”
“唉!”小渔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寒烟姐姐别安慰我了,我也知道自己是长不大的。”他向寒烟身后看看,问道:“玄清子哥哥呢?”
“他……他还在画外。”犹豫了一下,寒烟并没有隐瞒。
这小子像是松了口气,拍拍自己的胸膛道:“那就好。”说完一把拉上了寒烟的手。
想起玄清子一直不准小渔对自己太过亲近,见他此举,寒烟当然知道他心里想什么,不由得笑了笑。
那边,陆不微将化为人形的小柳子上下打量一番,拍拍他的肩头笑道:“不错,像个当家的。”
小柳子笑道:“先生,我也随您姓呢,陆柳,您看可好?”
“很好。”
“可是先生,您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已改名为陆柳的小柳子看出陆不微的不妥,急忙帮他把脉,惊道:“先生,您受伤了?您这气脉……”
他刚要说下去,便被陆不微反手按住,“没事,我只是在跟黑狐打斗时受了点轻伤,稍微调理一下便好了。”
“可是,先生……”
“好啦,我说没事就没事!”
一声断喝,陆不微显然不想让陆柳继续说下去,陆柳只能将肚子里的话全都咽下。
这一下,不但陆府上下的人大吃一惊,就连寒烟也皱眉问道:“不微,你不是说没事了吗?”
陆不微笑道:“有事也是小事,我们怎么还站在门口?不进去吗?”
刘半仙叫道:“对对对!光顾着说话呢,先生快请!”
于是,大家簇拥着陆不微与寒烟走进陆府大门,陆柳满腹心思走在最后,他刚才的把脉,分明感觉到了陆不微身上的异样,只是,陆不微不准他说出口,莫非是有隐情?
有多久没回来了,这里是他陆不微的根。
陆不微每经过一处地方,都不禁多看了几眼,以前都没觉得这里的一花一草,一山一石竟如此好看。
大家跟在他身后走走停停,等到了大厅外这才慢慢散去,因为,他们要去做准备,为陆不微与寒烟接风洗尘。
寒烟对陆柳很感兴趣,刚一落座便笑问道:“小柳子,你什么时候变成人形了?”
小柳子很有礼貌,忙上前对着寒烟行了个礼,“回寒烟姑娘的话,已经有五个月了。”
寒烟很不习惯他这样,又觉得好笑,便扭头对陆不微笑道:“是不是你把他变成这样的?”她说的“这样”并不是指化成人形,而是这陆柳太讲究礼貌了。
陆不微知道她的意思,笑道:“陆柳,别太拘束,现在画外已经不讲这一套了,你只当我是你的兄长,不然,寒烟姑娘会怪我欺负你们。”
陆柳看看陆不微,又看看寒烟,郎才女貌十分相配,他像是忽然知道了些什么,竟傻笑起来。
今晚的陆府热闹非凡,替陆不微与寒烟洗尘。而大家的眼睛也看得分明,俩人此番回来,关系已不同之初,特别是葵姨,总觉得陆府快要有女主人了。
饭后,众人都识趣离去,小渔想黏着寒烟,被葵姨揪着耳朵回房。
“还记得这里吗?”陆不微拉着寒烟在后院散步,不知不觉中走进水池边的亭子里,古琴依旧静静摆放着,仿佛他们的离去归来只是一眨眼。
“我没听你弹过琴。”寒烟看似无心说道,脸上却满是渴望之意。
陆不微意会,在古琴前盘腿坐下,双手覆上琴弦,指尖轻扬,随之琴声缓缓响起。
琴音悠远古朴,哀而不衰,蕴而不浓,寒烟顿觉自己的心随着琴声沉淀下来,便坐在他身旁静静地倾听。
一曲终罢,陆不微笑道:“此曲名为‘归去来辞’,取自陶公‘归去来辞’一文,此曲的潇洒之意,我以为自己早已领悟,可笑心被杂念不断侵扰,所谓的领悟也只是自欺欺人,人在江湖,哪能做得到心无杂念?”
寒烟望月叹气道:“是啊,我们还有事要做。”
她说的事便是玄清子,他们不能把玄清子丢下不管。萧晋飞知道了玄清子的异常体质,肯定会想着办法去折磨他。
陆不微扭头去看她,月光下,寒烟平静的脸泛着一丝淡淡的哀伤。仿佛间,他看到了另一个人,也就那么一霎那,他忙将自己的思维转回来,脑子里有个声音在说:“她不是司马馨,她是谢寒烟。陆不微,你不是说已经将她们分开来了吗?为什么还要沉沦在往日,不放过自己?这样对寒烟一点也不公平!”
他深吸一口气,“明天我带你出画,一定将玄清子救出来。”
闻言,寒烟扭头相视一笑。
静夜清空,抚琴之人与听琴之人相拥望月,也许这一晚后,难得再见如此明月,难得再拥身边人。
而在他们不远处,陆柳心事重重望着他们的背影,自言自语道:“先生,你身上的妖气从何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