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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节二:虚拟疗愈庭园(第1/2页)
医疗翼的心理康复区藏在一片“雾藤”之后——这种藤蔓的叶片能释放极细的水雾,在空气中形成半透明的屏障,把外界的脚步声、仪器声都滤成模糊的背景音,只留下若有若无的“沙沙”声,像细雨落在树叶上。入口处的木牌没有写“康复中心”,而是用炭笔写着“庭园入口”,旁边画了一小片简笔画的白桦林,笔触柔软,像孩子的涂鸦。
雷恩坐在庭园内侧的生物聚合椅上,背挺得笔直,双手放在膝盖上,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军装,左胸的口袋里还别着一枚褪色的徽章——那是他战友马克的,去年在“铁脊矿区”的爆炸中,马克把他推开,自己却被埋在了碎石下,徽章是雷恩从废墟里扒了三个小时才找到的。
他的眼神一直盯着地面的苔藓,没有焦点,像蒙着一层灰。偶尔听到远处传来类似“轰隆”的声音(其实是智灵运输物资的车声),他的肩膀会猛地一颤,手指也会不受控制地收紧,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那声音总让他想起矿区的爆炸,想起马克最后喊他名字的声音,想起漫天飞舞的碎石和灰尘。
“雷恩,”一个轻柔的声音从雾藤后传来,像晨露滴在花瓣上,“我是林歌,今天由我陪你。”
雷恩没有抬头,只是喉咙动了动,没说话。他已经见过三个医师了,有的让他吃药,有的让他回忆爆炸的细节,有的让他画自己的恐惧——可药让他昏昏沉沉,回忆让他整夜做噩梦,画出来的东西连自己都不敢看。
林歌的投影从雾藤后飘出来,没有立刻靠近,而是停在离椅子两米远的地方。她的投影不像辉光那样清晰,而是蒙着一层淡金色的光晕,像被夕阳染过的雾气,轮廓柔和,连头发丝都带着朦胧的光;她穿着一件类似树叶编织的长裙,裙摆随着无形的风轻轻摆动,不会发出任何声音,却让人觉得很安心。
“我们今天不做别的,”林歌的声音放得更轻,像在说悄悄话,“就去一个地方,好不好?”
雷恩的眼珠终于动了一下,慢慢抬起头,看向林歌的投影。他的眼神里没有期待,只有麻木的顺从——反正不管去什么地方,都逃不开那些噩梦。
林歌轻轻抬手,椅背上的支架缓缓降下一个头环:那是用柔软的生物纤维做的,内侧有细小的银色触点,像花瓣上的露珠,不会硌得慌。“这个很轻,不会不舒服。”她看着雷恩没有反抗,才继续说,“它会帮我们‘打开’去庭园的门,你不用怕,全程都很安全。”
雷恩任由头环落在额头上,触点轻轻贴在太阳穴,没有电流的刺痛,只有一丝微弱的暖意,像有人用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的皮肤。
下一秒,他突然觉得眼前的光线暗了下来——不是医疗翼的柔光,而是带着夕阳温度的、橘粉色的光。耳边的水雾声、仪器声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风吹过树叶的“哗啦”声,还有远处传来的、清脆的鸟鸣,像一串碎铃铛在响。
他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站在一片白桦林里。
高大的白桦树笔直地立着,树干是干净的白色,上面有淡褐色的纹路,像老人脸上的皱纹;树枝向四周伸展,叶片是淡绿色的,边缘带着细小的锯齿,阳光透过叶片的缝隙,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光点落在他的手背上,带着真实的暖意,不烫,却很舒服。
脚下是厚厚的苔藓,深绿色的,踩上去软软的,像踩在羊毛地毯上,没有声音,却能感觉到苔藓的湿润和弹性。他弯腰摸了摸,指尖能沾到一点潮气,还有细小的、像棉絮一样的绒毛——这触感,和他小时候在故乡的白桦林里摸过的苔藓一模一样。
“这是……”雷恩的声音沙哑得厉害,他不敢相信地环顾四周,目光扫过不远处的一块大石头——那块石头的形状像一只趴着的兔子,是他小时候经常爬上去看书的地方;石头旁边还有几株蒲公英,白色的绒毛球在风里轻轻晃动,随时会被吹走。
这是他的故乡,是他十五岁之前住过的地方,是爆炸、战争、死亡都还没找上门的地方。
“这是你的庭园。”林歌的声音在他身边响起。他转头看去,林歌的投影就站在蒲公英旁边,已经变得半透明,像一团淡金色的雾,和白桦林的光影融在一起,不仔细看几乎发现不了。“我们从你的记忆里,提取了最让你觉得安宁的片段——你八岁时在这片林子里追蝴蝶,十岁时和爷爷来采蘑菇,十二岁时在这里第一次偷偷抽烟被爸爸发现……这些片段,都藏在你的潜意识里,只是被创伤盖住了。”
雷恩走到那块兔子形状的石头旁,慢慢坐下来。石头的温度刚好,被夕阳晒得暖暖的,不像医疗翼的椅子那样冰冷。他伸手碰了碰蒲公英的绒毛,指尖一碰,绒毛就飘了起来,顺着风飞向远方,像一群小小的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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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现在听到的风声,频率是4Hz,和人脑的‘放松脑波’同步,能帮你慢慢平静下来;你闻到的气味,是松针和野蔷薇混合的,里面加了极微量的‘安抚因子’,不会有副作用,只会让你觉得舒服。”林歌的声音和风声混在一起,像在耳边讲故事,“你可以试试深呼吸,闻闻这里的空气,比矿区的灰尘好闻多了,对不对?”
雷恩跟着做了。深吸一口气,松针的清新、野蔷薇的甜香,还有泥土的腥气,一起钻进鼻腔里,顺着喉咙往下走,像一股清泉,洗去了胸腔里的闷胀。他又呼出去,感觉肩膀上的紧绷慢慢松了下来,一直紧咬的牙关也悄悄松开了。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声闷雷,“轰隆”一声,不响,却像一颗石子投进了平静的水里。雷恩的身体瞬间僵住,手指又开始颤抖,眼前的白桦林好像变成了矿区的废墟,耳边的鸟鸣变成了马克的喊叫声——“雷恩!快躲开!”
“别怕,只是雷声。”林歌的声音立刻变得更柔和,她轻轻抬手,眼前的白桦林慢慢淡去,变成了一片开满雏菊的草地。阳光更亮了,是温暖的金黄色,草地上的雏菊是白色的,中心是淡黄色的,风一吹,整个草地像一片白色的波浪;远处有一个小湖,湖水是清澈的蓝色,倒映着蓝天白云,偶尔有一条小鱼跳出水面,溅起一圈涟漪,发出“扑通”的轻响。
“你看,湖水很干净,没有碎石,没有灰尘。”林歌的投影飘到湖边,指着水面,“你可以试试把脚伸进去,水不凉,很舒服。”
雷恩走到湖边,慢慢蹲下来。湖水的温度刚好,没过脚踝时,能感觉到一丝清凉,却不刺骨,像有人用手轻轻托着他的脚。他看着水里的倒影——那是十五岁的自己,没有军装,没有伤疤,眼神里没有恐惧,只有少年人的清澈。
“我……很久没见过这样的自己了。”雷恩的声音带着哽咽,眼泪突然掉了下来,落在湖水里,溅起小小的涟漪。这不是害怕的眼泪,不是痛苦的眼泪,是像卸下了千斤重担一样的、轻松的眼泪。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林歌没有再说话,只是陪着雷恩在草地上走。雷恩摘了一朵雏菊,别在耳边;他追着一只蝴蝶跑了几步,虽然跑得不快,却笑了——那是他战友牺牲后,第一次笑;他坐在湖边,把脚泡在水里,看着小鱼游来游去,脑子里没有爆炸,没有碎石,只有湖水的清凉和阳光的温暖。
当头环轻轻从额头上弹开时,雷恩才发现自己回到了医疗翼。雾藤的水雾声、仪器的轻微嗡鸣又回来了,却不再让他觉得烦躁。他看着自己的手,不再颤抖了;肩膀也放松了,不再像紧绷的弓弦。
“明天我们还可以来这里,”林歌的投影已经恢复了之前的样子,却依旧带着柔和的光晕,“你也可以自己选想去的地方,比如你爷爷的菜园,或者你小时候常去的河边。”
雷恩点了点头,声音比之前清晰多了:“谢谢……林医师。”
那天晚上,雷恩没有吃镇静药。他躺在床上,闭上眼睛,脑子里不是爆炸的画面,而是白桦林的阳光、草地的雏菊、湖水的清凉。他慢慢睡着了,睡得很沉,没有做梦,一直到第二天早上被窗外的鸟鸣叫醒——那是他半年来,第一次睡够四个小时,第一次没有被噩梦惊醒。
后来,雷恩每周都会来两次虚拟疗愈庭园。他去过爷爷的菜园,摘了虚拟的黄瓜,味道和记忆里的一模一样;他去过河边,和虚拟的马克一起钓鱼(林歌根据雷恩的记忆,构建了马克的投影,没有说话,只是像以前一样拍了拍他的肩膀);他甚至去过矿区的废墟,但这次,废墟里长出了绿色的草,马克的徽章被放在一个小小的木盒里,旁边有一朵白色的雏菊。
雷恩的眼神慢慢恢复了光彩,他开始帮原人农夫们种麦子,开始和其他士兵聊天,开始把马克的徽章别在胸前,不再是恐惧的象征,而是怀念的纪念。他知道,那些创伤不会完全消失,但他有了一个能“安放”它们的地方——在那个有白桦林、有雏菊、有阳光的虚拟庭园里,他能找到平静,找到继续活下去的勇气。
而林歌和其他云民医师,还在继续构建更多的“庭园”——有的是原人记忆里的麦田,有的是云民想象中的星空,有的是智灵理解的“逻辑平静区”。这些庭园,像一个个温暖的港湾,收留着那些被战争伤害的心灵,用科技的光芒,织成了一张温柔的、治愈的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