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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乔家讲究食不言寝不语,但有客人来,总要劝几句,饭桌上,一派的宾主尽欢。
简单有了心事,吃饭就有些心不在焉。
平时她也沉默,但从来不会闷不吭声地吃饭,乔伊看在眼里,不免揣测,小单有心事?
五年前,简单回来,其实很是失落了一阵。
问她什么,也是沉默着不说话。
乔伊有些恼,又有些无奈。
简单活的既高冷又随意,都是因为她对这个世界没有要求,她不在乎你说什么,也不在乎周围发生了什么事。
可她在乎。
乔伊旁敲侧击了许久,不得不放弃。
好吧,即使她是她的姐姐,她不可能保护她一辈子,妹妹总有她自己的路要走的,那她就好好祝福吧。
简单此时的状态,就有点像五年前。
她的状态一向平和,此时她不吭不响地盯着筷子发呆,就已经是常人失魂落魄的水平了。
乔伊当然会为她担心。
乔家饭后有喝酽茶的习惯,仆人撤了席,端上来几盏浓茶。喝了茶,再聊了一会天之后,周海玫就想告辞了,可抵不住老人热情,于是又待了一会。
宋慧本就是个健谈的人,再加上打定了主意要留人吃年夜饭,因此午觉也不睡了,拉着周海玫天南海北地闲聊,一晃就到了下午四五点。
周海玫一直想走,可每次都被老太太摁下了。
又那么一会,厨房里晚上的菜都端上来了。
万没有主人开席客人就要离场的道理,周海玫有些无奈。
那就吃呗,她还能怎么办?
乔伊和自己的奶奶心有灵犀,她知道段暄是学美术的,就特意把自家的藏室打开了。
段暄一整个下午在藏室待的有些流连忘返。直到仆人们通知他们快吃饭了,他才反应过来,文质彬彬的脸上有些不好意思。
乔伊安抚性的笑笑,心说,忘了时间才好呢,就怕你不忘呢。
乔家庄园内部的结构是一幢幢独立的小别墅,藏室在专门的藏馆里,别墅与别墅之间以长廊或是石子路相连。
两人出了藏馆,沿着石子路,接着就进了花园。
宋慧本身就是名古色古香、优雅端庄的美人,平生又最爱江南水乡的风韵景致,因此乔家的整个庄园都带点苏州园林的味道,白墙黛瓦,松针竹林,花港鱼池,这些秀丽而又精致的景致是和乔伊当年养病的那个山中城堡截然不同的。
冬天太阳黑的早,乔家的庄园里到处亮起了白晃晃的路灯,冬日寒雨淅淅沥沥地下起来,冷风呼呼地吹,吹面的冷。
乔伊和段暄在廊下快速地走,拐过廊桥,就见花厅里,一个人侧身对着他们,头正微微低着正专注地写着什么。
那是一个颀长的身影,端正地坐在案前,手中的狼毫卷了浓墨,大笔一挥,在宣纸上落下一个又一个的墨迹。
乔伊凑近了看,发现简单在雪白的宣纸上,写下的是一个又一个龙飞凤舞的静字。
乔伊沉默了,段暄眼里却有了惊艳。
中午吃饭时,简单一直低头吃饭,她的存在感是极低的,因此他知道有这么一个人,本着身为客人不能东张西望的本分,并没有过多的注意她。
可彼时,厅外寒风苦雨,厅内却是亮堂堂明媚如春,百花绽放,姹紫嫣红,沁人心脾。
那个端坐在案前的少女,眉目如画,端庄典雅,沉稳安静,笔下生花,活生生古代的一个大家闺秀。
如斯美眷,一下子就住进了段暄的心。
两个月后,段暄凭一幅泼墨美人图,在全国绘画大赛的决赛上拔得头筹,自此在书画界名声大噪,成为行业俊秀。
老人是一个家庭团结的灵魂,尤其是逢年过节的时候。宋慧年轻时并不爱热闹,年纪渐长,尤其是有了孙女乔伊之后,就越发爱热闹了,对年节极其看重。
乔家的除夕晚宴并不隆重,往年一家四口,一共六道菜,今天多了周海玫母子两人,又再添了两道菜,虽然菜数不多,但四热两冷两汤,是道道讲究细致。
宾主相宜,除夕宴既安静又祥和。
宋慧重传统,讲就一个除夕守岁,阖家团圆。吃完了饭,每年一家子人都要围在电视机前面看春晚。
三下两下一劝,周海玫这又被劝留下了,可心里直犯嘀咕,老太太这是要干嘛呀?该不会守完岁了,又劝她住下吧?
时间一晃,就到了午夜,跨年的钟声准时响起,互相道声新年快乐,宋慧笑意吟吟地从宽大的口袋里拿出五个喜庆的红包,挨个分过去。
先是给了周海玫和段暄,两人哪里会要?
周海玫连连推脱,乔延连忙接过来,塞进两人的手里,“收下吧,老人的一片心意。”
段暄看了周海玫一眼,周海玫点了点头。
两人就这么说着谢谢收下了。
乔伊凑过来,先是抽了一个递给简单,接着给自己抽了一个攥在手上,最后剩下的一个当然是乔延的。
乔伊抱住坐在沙发上的宋慧,二话不说,吧唧一口亲在她保养得宜的脸上,接着说了不少吉祥话。
宋慧掐了掐那张小嘴,笑骂道,“瞧你这丫头,多大的人了,也不怕人笑话。”
乔伊松开奶奶,语态十分自然地说道,“怕什么?这里又没有外人。”
说者有意,听者自然也有意。
乔家家大业大,能当的起这巨擘的掌舵人,乔延自然慧眼如炬。今天老太太做的这局,他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一个圈子里混,乔延当然对周海玫的事有所耳闻。这么一听,女儿心里也跟明镜一样,并且是同意了。
丧妻的十多年来,乔延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起先是过不了心里这道坎,后来推说乔伊还小,需要他全心全意的照顾,再后来是谁也看不上,就也没动过这方面的心思。
宋慧看在眼里,四十出头,正是如狼似虎的年纪,成天孤家寡人哪像话呀?
因此,心里当然一直在留神。
宋慧知道儿子喜欢什么样的,也是不愿他在这么独居下去,因此今天才明目张胆地把人请到家里来。
一是让你看看这是我看中的人,二是下了最后的通牒,你再这么下去,我就不客气了。
宋慧的眼毒,她看乔延看周海玫的眼神,就知道儿子中意了。
周海玫有点天然呆,她对乔延是有点皮相谈吐和气质上的好感,但完全没往那方面想。
宋慧看在眼里,心里有了主意。
只要一开始不讨厌就行,感情的事反正好培养,眼下,最要紧的事,周海玫还没离婚呢!
这婚呐,说白了大家也都知道是名存实亡了,可只要周海玫没离婚,她就要一直背着段家太太的这个头衔过一辈子,更别提另择婚配了。
虽说豪门里纸醉金迷,私生活糜乱是常态,可周海玫重名声,乔家也重声望。
周海玫一天不离婚,乔延跟她也不会有实质性的进展。
而她到底怎么想,乔延还要再探一探。
四十多岁,毕竟不是小年轻了,做什么事,乔延都很慎重。
即使不能成为爱人,冲着周海玫这人品品行,乔延也交定了这个朋友,是真心地想帮她一把。
出乔家时,周海玫是乔延亲自开着他的车送回去的。而段暄坐在他们来时的车里,由乔家的司机送回去。
客人走了,乔家人自然也就散了。
乔伊和简单住在一栋别墅里,相连的两个房间。
两人道了晚安,乔伊打着哈欠关上了门,一会就睡着了。简单却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睡不着,到了凌晨三四点的样子,才好不容易有了点睡意,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简单梦见自己和祁昊去布纳肯潜水,那里有着极美的珊瑚和各类五颜六色的热带鱼。
她看见十三岁的自己穿着一身潜水的装备站在游艇上,脸上虽然没什么表情,眼睛里却透着十足的兴奋。为了这一天,她们已经训练了五六天了。
祁昊宠溺地看着她,想再确认一下她的装备,却被她隔开了。
简单是山里长大的,山里有的是溪流和湖水,对于游泳,简单从来不怕。
两人戴好潜水镜,在专业的教练指导下下了水,跟着教练往下潜,五米,十米,十五米……
背上的氧气瓶有点沉,潜水服穿着也不舒服,但到了水底下能看见那么多斑斓的鱼群也真是值了。
越往下潜,水里的压强越是大,简单背上的氧气管突然蹦开了,气泡像是沸水一样沸腾起来。
祁昊心里咯噔一下,赶紧游了过去。
教练也连忙返回来,检查了一下,发现确实是安不回去了,于是,深吸一口气,一边将自己的呼吸器给简单戴上,一边示意祁昊往上游。
两人拉着简单往上游,所幸他们下潜的深度并不深,简单除了呛了点水外,并没有大碍。而教练本身是个专业的潜水运动员,肺活量很大,也没出什么事。
反倒是祁昊,上了游艇之后就晕了过去。
送到医院一检查,简单这才知道,祁昊有心脏病,根本就不能潜水。
祁昊在当地医院的icu一连躺了七天,差点死在那里,醒来之后,还跟她嬉皮笑脸,插科打诨。
简单看他这没心没肺的样,真想一巴掌打醒他。
为什么要瞒着她?和她一起潜水有这么重要吗?!他差点就死了啊!知不知道她这几天有多害怕!这个傻子!
可他那么虚弱地躺在那里,脸上惨白的一点血色都没有,比这医院的床单还白。
简单霎时就觉得心酸,她抱着奄奄一息的祁昊,脸轻轻地贴在他的胸前,眼泪就这么落了下来,“你知不知道我这几天有多担心啊,我以为你真的会死在这里……”
美人在怀,祁昊并没有心猿意马,心里反而涌起一股暖流。
她在为他流泪,说明她开始在乎他了。
祁昊抬手去擦她脸上的泪,轻柔地说道,“别哭,我舍不得。”
祁昊同样很想说,我也不想死,我想好好陪着你。
可惜,祁昊的命由天不由己。
三个月后,祁昊心脏衰竭,撒手人寰。
祁昊的母亲一怀二胎,祁昊是先出来的,是哥哥,可营养都让弟弟夺去了,所以他在娘胎里发育的不好,先天的心脏有点问题。
祁昊的孪生弟弟威廉,同卵双生,两人长的一模一样。
两兄弟的父母在他们五岁的时候离婚,自此哥哥祁昊跟着母亲定居纽约,弟弟威廉跟着父亲定居瑞士。
简单在祁昊生命的最后一个月里,见到了他的父母,也见到了威廉。
他俩真的长得一模一样,连气质都如此相似,让她有点恍惚。
那时,祁昊已经完全没有人形了,完全靠仪器活着。病房里的人总是一片愁云笼罩的,只有祁昊自己总是很乐观。
简单看着眼里,总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难受。
明明说一句话都要喘好几下的人,为什么就能这么乐观呢?她明明不是个爱哭的人,可一想到祁昊就要从她眼前消失,总是止不住的泪流。
原来,不知不觉间,她已经把祁昊当做是自己人。
或许,更确切一点地说,祁昊,是她的爱人。
这些日子的相处,她爱上了这个看起来没心没肺,但实际上总是对他无微不至的大哥哥。
不过,这些话,她终是没来的及说出口。
祁昊是安乐死的,他不愿依靠仪器,依靠他人,这么没有尊严地活着,他死的时候很安详,死前,还答应了遗体捐赠。
祁昊不是那种笑起来阳光灿烂的类型,他笑起来时有着清风明月般的皎洁,让人打心底里觉得清朗,作起幺蛾子来,眉梢眼角都会带着狡黠,得意的样子让人恨得牙痒痒,还会觉得他有点可爱。
告别仪式上,亲友们依次在祁昊墓碑前放下一枝白玫瑰。
轮到简单时,她站在他的墓碑前,看着那俊朗的照片,总觉得恍惚。
无论多么无法接受,但这个人,的确是不在了啊。
黎明前的夜最暗,简单迷迷糊糊地做着梦,泪已经濡湿了枕头。
凌晨四五点,整个s市都笼罩在夜幕之中。
突然,乔家庄园的上空灯光大亮,隐隐传出轰隆隆的声响。
简单睡前忘了关窗,耳听轰隆隆的声音越来越近,也越来越响,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她没有拉上窗帘,外头的灯光一晃,她立刻坐了起来。
她简单披上外衣,拉开阳台门,来到阳台上。
霍,楼底下的草坪上,竟然停着一架喷气式飞机。
段暄不知道那天晚上回来的一路上,乔延和周海玫说了什么,只记得那个年过得,异常冷清,让他时不时地回想起在乔家时的热闹和欢乐。
段家是个大家族,七大姑八大姨的亲戚不少,但都是知道他们这里实际情况的,过年时,并没有多少人上这里来,都是去了段鸿的外宅。
整个春节,周海玫除了带他回了一趟婆家,其他时间就把自己锁在屋子里。
周海玫在犹豫。
其实离婚这件事她早已经在脑海里盘算很久了,没什么好犹豫的。
她是怕段鸿和她闹。段鸿整个就是个混不吝,他不管什么脸面不脸面的,到时候为了财产,肯定什么下三滥的事情都能干的出来。
是维持原样半死不活地过下去,还是索性大闹一场来个今后两不相见痛痛快快的?
那天晚上,乔延跟她说,无论她做出什么样的决定,他都会帮她。
初八那天早上,周一,段暄的寒假远没有结束。
段暄推开房门,下了楼梯,发现周海玫正坐在沙发上等他。
周海玫像个修行的人,脸上的神情一贯是清清淡淡的,此时,却很认真,细眉拧在一起。
段暄凑过去,担忧地问了一句,“妈,怎么了?”
周海玫抬头看了养子一眼,平静地说道,“我要和你爸离婚了。”
段暄愣了一下,心里一喜,“好事啊。”
周海玫要离婚,可有段鸿这么个混不吝的离婚对象在,自然要经一番波折,协商自然是走不通的,两人的八卦和小道消息见天的上热搜,吃瓜群众吃瓜吃的不亦乐乎。
社会对男性犯错的容忍度总是比女性高。
段鸿品行不端,那是个人都知道的,他再作,群众也不觉得稀奇。段鸿瞅准了这一点,天天买热搜,找了一堆p照片的,败坏周海玫的名声。舆论也渐渐地将周海玫推向作风糜乱的风口浪尖。
周海玫强迫自己不去看,可越是不看,越是在意。
这种时候,乔延自然是不会站出来声援的,越解释越乱。
力气要用在刀刃上,舆论无非就是一群闲来无事的人造谣,跟龙卷风一样刮过就没有了。可离婚却是实打实的。
乔延得知周海玫决定要离婚的那一刻开始,就派手底下的人收集段鸿婚内出轨的证据。
而这证据,不要太多哦。谁让段鸿压根不是个低调的人呢?
所以,虽然网上闹得沸沸扬扬,双方都不好看,可周海玫的离婚案审理的很顺利,审判长当庭宣判,周海玫顺利离婚,作为无过错方,还分得了大部分的财产。
周海玫恢复了单身,乔延也正式开启了追妻之路。
其间,不甘心的段鸿还时不时地找几个流氓去段家和段氏公司闹事,惹得众人不堪其扰。
乔延从来不是个逆来顺受的主,尤其是敢打他心上人主意的人,他绝对不会放过。
段鸿滥赌,乔延就派人故意接近段鸿,称兄道弟地把段鸿引到拉斯维加斯去。
输得分文没有之后,段鸿就开始借钱,亲兄弟也得明算账,段鸿写下借条,一晃,钱又输光。
知道他一时半会还不起,这刚认的兄弟可就翻脸了,夺过他的手机,又把他丢到当地的一个饭馆打工抵债。
段鸿语言不通,又被人看的死死的,累死累活地待了三个来月,早被折磨地不成人样。
这天晚上,段鸿趁着看他的人睡着了,好不容易逃了出来,站在大街上正手舞足蹈高兴呢,迎面开过来一辆豪车把他给撞了。
这开车的人也是输惨了,带来的所有家当,就剩这辆舍不得卖的爱车了,因此喝的有点高,丝毫没注意到自己撞了人,脚下踏板一踩,直接从段鸿身上碾过去了,车下的段鸿连救命都没来的及喊,就死了。
在这纸醉金迷的赌城里,人眼里只认钱,没人在乎人,警察来了一搜身,什么证件都没有,脸又辩不出原来的模样,拿收尸袋这么一装,扔进停尸间里也就不管了。
段鸿就这么客死异乡。
又过了大半年,在新的一年到来之前,乔家举行了隆重的婚礼。乔延和周海玫终于结成连理,转年的十月份,周海玫生下了一个大胖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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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吧来吧,咱也快过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