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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门倏然从里面被人打开,沈凌气冲冲地走了出来。她拽住简单就要走。
沈光看见了,连忙拉住了她,“姐,你这是干嘛呀,怎么刚来就要走啊。”
沈凌梗着脖子不说话,一张俊俏的脸气的发红。
暴怒的声音再次传了出来,“走,让她走!”
眼看着沈凌拔腿要做,沈光着急地冲屋内叫道,“爸,你说你这是干嘛呀,姐好不容易才回来,你怎么就要赶她走。”
沈立华颤颤巍巍地走了出来,不是腿脚不方便,而是气的。
他指着沈凌骂道,“你自己问问她,问问她刚才跟我说了什么!我没有这么不负责任的女儿,没有!”
沈光一方面拉着沈凌,一方面要劝沈立华,场面十分混乱。
三婶忙劝,“大哥,你先消消火。气大伤身啊。”同时给沈光使眼色,“先把你姐带到你那去,等都冷静下来再说。”
沈光拉着沈凌,低声哀求,“姐,先去我那吧。”
长姐如母,他是沈凌拉扯大的,是真的不希望她走。
沈凌心下一软,点了点头。
正要走时,简单扯了扯沈凌。
沈凌疑惑地看向她。
只见简单从身后的小书包里拿出一个水晶球。倒着晃了晃,水晶球内的城堡外就开始下起了雪,星星点点的,很是好看。
简单不敢凑近那个暴怒的老人,于是把水晶球放在平整的地面上,奶声奶气又不失清冷地说道,“外公,这是妈妈和我说要来看你之后,我跑去饰品店买的,希望你会喜欢。”
任是再铁石心肠的人,见到这么软萌乖巧的小女娃都会冷不下脸,可沈立华仍是阴沉着脸,不说喜欢也不说不喜欢,再不看他们一眼,重重地合上了门。
沈凌踢开那水晶球,没好气地说了一声,“走。”
水晶球咕噜噜地滚向墙角,还好地面是泥土,并没有滚裂。
三婶见状,无奈地摇了摇头,都是当妈的人了,这凌子啊,心气还是这么高。
等三人绝尘而去,三婶走到墙角,捡起水晶球擦了擦。
这么近距离一看,就觉得这礼物更漂亮了。
白雪皑皑之中,一座古朴的城堡绝世独立,稍稍一晃,满世界都下起了雪。
身后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三婶好笑地摇了摇头,拿着水晶球走了过去。
“给,这么凶,外孙女都要被你吓跑了。”
沈立华吹胡子瞪眼,接过水晶球,嘴却仍硬着,“吓跑就吓跑,我又没让她们来。”
三婶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个老大哥呀,总是这么嘴硬。
清官还难断家务事,这事也不是她该操心的,三婶扯了扯一边看戏的陈建安,“安安,走,吃饭去。”
一行人来到了一公里外的沈光家。
沈光年前刚结的婚,家里还剩了一堆的喜糖,反正妻子饭还没有做好,就欢欢喜喜地拿出来给姐姐和外甥女吃。
简单并不喜欢吃糖,却还是客客气气地接了下来。
沈光的妻子叫吕月,一副娇小可人的模样。
村里统共就那么些人,谁家发生了点事,想知道自然能知道。
吕月是个精明人,她知道自己这位姐姐心气颇高,事事就顺着她的话说。
而沈凌知道沈光已经结婚,心里高兴的不得了,吃了午饭,就拿着银行卡取了钱,当着沈光的面,塞了个大红包给吕月。
吕月起先客客气气地推辞,接着欲拒还迎地接了。
沈光吃完午饭,休息了一会,就去店里上工,留下三人在家里。
吕月知道沈凌这些年一直在大城市里生活,吃穿用度也都很讲究,就问她平常用什么护肤品,穿什么样的衣服。沈凌嫌跟她说麻烦,就又给她塞了一笔钱,让她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而这笔钱,入了吕月的小私库。
那厢,妯娌两人坐在床榻边,天南海北的,谈的很是和睦。
这厢,简单坐在一边静静地听她们聊天。
那是简单第一次见到谄媚这种神情。
当时不懂,后来长大了,在越来越多人的脸上看到,可她仍旧学不会。
沈光的房子并不大,两室两层,楼下会客,楼上起居。
晚上,简单和沈凌睡在一张床上。
简单已经好久没和妈妈睡在一起了,她搂着沈凌,很快就睡着了,而沈凌在灯光下,默默地注视自己的女儿,良久良久。
半个小时后,简单似乎睡得很熟了。
沈凌轻轻地爬了起来,从包里掏出一张银行卡。
她坐在桌子边,握着笔,心头浮起万种情绪。
小单——
纸面上出现简单的名字,可单单这两个字,似乎已经耗尽了她全身的力气。
沈凌接着往下写。
对不起——
写完对不起,似乎心里的歉疚终于少了一点,之后的话,终于不再那么磕巴。
妈妈有点事要去国外,等忙完了,就回来接你。这段时间,你要好好地听舅舅的话,银行卡的密码是你的生日,你要自己拿着,别让你舅妈知道。
突然一滴泪,猝不及防地掉了下来,晕染了刚刚写完的信。
沈凌抹去眼泪,折好信纸,将银行卡压在上面,想最后看简单一眼,却骇了一跳。
简单不知什么时候醒了,坐在床边,寻常琥珀一般的眼睛突然变得幽深,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
那双眼睛似乎有着洞悉一切的智慧,而自己的秘密在她的眼神下暴露无遗,如此地难堪。
这只是一个五岁的孩子啊,怎么会有这样犀利的眼神。
沈凌镇定了心神,勉强笑道,“小单,怎么醒了?你为什么这样看着妈妈?”
简单静静地开口,声音清清冷冷的,一点稚嫩都听不见。
“妈妈,你要走了吗?”
沈凌心里吓得一抖,连忙辩解道,“你说什么呢,快睡吧。”
简单却不理她,自顾自地说道,“妈妈,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沈凌靠近她,一副慈母的模样,“什么事?”
简单幽幽地说道,“妈妈以后可以不和他生小孩吗?长大以后,我会去找你。”
脚步突然顿住了,秘密突然被戳破,沈凌不可置信地望着那张稚嫩的脸。
她知道,她竟然都知道?
只是一个五岁的孩子啊。
她当然不只是因为忙于画展才急急要把简单撇下,也不是因为忙于事业,这些年才总出门在外,而是在大洋彼端,她已经爱上了另一个人,准备和他携手一生了。
那个人是如此的优秀,如此的完美,她不能让他知道,她结过婚,有过小孩,因为他知道以后,一定会嫌弃她的。她才二十八岁,这是她再一次幸福的机会,绝不能让简单破坏掉。
可是,简单她是怎么会知道的。
沈凌急急问道,“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一直以来,简单都在刻意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以至于只要她想,她就可以不让任何人察觉她的存在。
有时候,她悄悄地站在沈凌身边,只是想默默地陪着她,多和她待一会。
可她看见了什么?
她看见自己的妈妈,一脸甜蜜地对着电话那头撒娇,看着妈妈笔下越来越多的出现同一张脸,一张英挺的男人的脸。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多久呢?一年?还是两年?好像是从她进幼儿园以后吧。
这样的情况正常吗?
当然不正常。
她一个孩子能察觉,从警多年的简泽当然也能察觉。
只是,对沈凌的愧疚还有爱,让他说不出离婚这样的话,所以他一直在等沈凌提出来。
只是,简泽没有等到那一天。
来竹庄前,沈凌给简单收拾了那么多的衣服,自己的衣服却一件没带。
她是打定了注意,要把简单丢在这里。
简单望着她不回答,幽深的眼睛仿佛能看穿一切谎言。
沈凌想知道她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可是看着这双眼睛,再问不出口。
简单望了眼窗外,没有星月,天地便是黑漆漆的一片,像极了她此刻的心情。
没有光明,没有希望。
简单幽幽地说道,“妈妈,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你走吧。”
说完,嘴角还轻轻地勾起。
简单微笑,本想让沈凌走的安心,可沈凌看着她的笑容,却只觉得是嘲讽。
她的心里有些恼,语气也不佳,“我会往卡里每个月转一笔钱,你……”
你什么呢?好自为之吗?
这是你的亲生女儿啊,临走时,你就要跟她讲这样的话吗?
沈凌语气倏地一软,“好好照顾自己,妈妈会回来看你的。”
沈凌拿起皮包要走,简单又急又低地唤了一声,“妈妈,你可以再抱我一次吗?”
沈凌听到这话,眼泪再次流了下来。
她抱着简单,抱得如此用力。
“小单,妈妈对不起你啊……”
自始至终,她们都是轻悄悄地,因为怕吵醒隔壁的沈光和吕月。
自始至终,简单没有哭,可她的心像是在滴血。
沈凌趁着月色远走高飞。
而简单,在那一晚,突然就长大了。
漆黑的夜里,简单呆呆地望着天花板。
以后,她就只有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