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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都被骗了，这个世界是虚假的。”
男人的声音像夜风里掠过的破纸，干涩而带着某种冷漠的平静。他站在天台边缘，背影被城市的霓虹拉长，像一根被抛出的黑色线。烟雾从他指间升起，带着廉价烟草特有的焦糊味和化学甜香，顺着风拂过我的脸颊。那烟是红色硬盒的云烟——我认得那种包装上的印刷薄、一看就是为大众赚取利润而设的便宜品种；它的烟灰确实如他说的牢固，像是把时间堆成了小小的柱子。
天台的地面还留着白天热气悄然退去后散发的温度，阿斯phalt的微小颗粒在夕阳里发出微金属的光。远处的高楼像是堆叠的墓碑，玻璃幕墙映出一圈圈来往的光影。城市没有姓名，每一盏灯都像一只渴望却孤独的眼睛。风里带着油腻的食物香、下水道的湿气和一点电线杆子上积累的灰尘——这是现代城的气息，粗糙、现实、难以美化。
“我不是很明白你的意思。”
我故作平静，声音里掺着一丝好奇与不屑。眼神却不可抑制地往他脚尖滑去。那里离天台的护栏大约十公分对于一个稍有决断的人来说，十公分就是两秒决定的时间。如果我能快两秒，也许就能把他的身体往内拉，阻止他掉进城市那无底的黑。念头在脑里掠过，像一只猫探头又缩回。但我几乎立刻放弃了。
第一，他比我靠近边缘更近。第二，也是更重要的一点：我叫吴雪，曾经生活在另一个世界古老而残酷的山河、道观、丹炉与刀光剑影之中。我穿越到这里，带着的是古人的节操与古人的复杂。我明白，生与死的界限在任何时代都不该由一瞬的冲动来决定，哪怕那瞬间满是自我矛盾与愤怒。
男人穿着一件灰色的风衣，领口翻起，像是在抵御城市的脆弱寒意。他的头发有些凌乱，侧脸刀削般的轮廓上有一道浅浅的伤疤，像是一条不愿褪去的记号。眼睛很深，带着一种看透却疲惫的表情，像是在长期观察某处而忽视了自己的内心。那上一句话像是沉闷的鼓点，敲在屋顶的钢筋上。
“骗我们？”我问。我的声音尽量放得像一条安静的河流，不想让它溅起波澜。
“骗子很多，”他笑，笑里没有暖意，“但我说的不是个人，而是系统。我们以为有意义的事情，都是摆设。友情、爱、信仰、工作……一切都被包装成了方便接受的商品，让我们安静地消费并重复。我们以为自己在选择，实际上只是被设定的轨道牵引着。真相很简单：我们不过是一场游戏里的棋子，而我厌倦了被别人玩弄。”
他吐出一口烟，烟在城市夜色里划出一个苍白的弧。烟灰掉落，碰到地面的时候发出轻微的碎裂声，好像玻璃被触碰。那声音短促，但在沉默里铿锵有力。
我能理解他的愤怒在我的世界里，欺骗的形式更多是直接与赤裸，师门背叛、同道争斗、权术与阴谋曾把我折磨得体无完肤。但这里的欺骗更狡黠，它把牢笼包装成理想，把枷锁镀上一层幸福的色彩。若把两边对照，这种现代的幻象同样令人寒心。
“所以你决定跳？”我问，话里并无责备。我不是来劝他的救赎者，也不是来见证另一场戏剧的观众。更多是想听清楚他的话，看清楚他的灵魂是否还能被某种温暖触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