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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章官猫斗法(第1/2页)
六月初十,天刚蒙蒙亮。兰溪县衙后堂,知县吴有道正对着一碗稀粥、两碟咸菜发愁。他年约四旬,面团团似富家翁,此刻却愁眉苦脸,如同嚼蜡。昨夜那京师来的锦衣卫档头虽未明言,但那句“陛下近日梦兆不佳,尤厌‘燕’字旁落”的提点,如同钢针扎在他屁股上,让他坐卧难安。这穆耘的“栖燕堂”案子,分明是个烫手山芋,王癞子赵油儿那点龌龊心思他门儿清,可如今锦衣卫盯着,一个处理不好,丢官都是轻的!
“唉,早知今日,当初就不该收王癞子那几两腌臜银子……”吴知县唉声叹气,只觉得咸菜都透着一股铜臭霉味。
就在这时,堂外传来师爷惊慌的声音:“老爷!老爷!不好了!那…那穆耘在牢里…疯了!”
“疯了?”吴知县一愣,粥碗差点打翻,“昨日还好好的,怎就疯了?”
“不是一般的疯!”师爷连滚带爬进来,帽子都歪了,“他…他口吐白沫,浑身抽搐,非说自家黑猫成了精,昨夜穿墙入牢,在墙上写字告诉他证物是假的,藏在灶膛灰下!还说他女儿有危险!嚷嚷着要见您申冤!”
“黑猫?写字?灶膛灰?”吴知县听得一头雾水,继而勃然大怒,“荒谬!定是这老儿装疯卖傻,意图脱罪!王癞子赵油儿呢?不是让他们看好证物吗?”
“王…王癞子他…”师爷脸色更古怪了,“他今早起来,发现自个儿睡在猪圈里,怀里还抱着母猪,浑身沾满泔水!现在正哭着满街找那偷他裤衩的贼呢!”
“什么?!”吴知县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那赵油儿呢?”
“赵书办…他…他更邪门!”师爷压低了声音,仿佛怕人听见,“他一早去查抄那证物,刚把手伸进灶膛灰里,就…就突然学起了猫叫!还是那种叫春的腔调!抱着柱子蹭个不停,拉都拉不开!现在还在刑房那边‘喵呜喵呜’呢,好几个弟兄都没按住!”
吴知县手里的筷子“啪嗒”掉在桌上,嘴巴张得能塞进鸡蛋。这都什么跟什么?一个说猫写字,一个睡猪圈,一个学猫叫?这穆家案子还没审,衙门上下先中了邪不成?
他猛地想起昨夜锦衣卫档头那高深莫测的眼神,还有那句“非常之事,必有非常之因”,顿时一个激灵。难道…真有古怪?
“快!快去请张道士!不…去请白云观的李道长!让他来看看是不是冲撞了哪路邪神!”吴知县慌慌张张地吩咐,只觉得后脖颈凉飕飕的。
而此时,赵清真正在客栈大堂,就着一壶粗茶,慢条斯理地吃着素包。邻桌几个衙役正唾沫横飞地讲述着早上县衙的“奇闻异事”,听得众人啧啧称奇,哈哈大笑。
赵清真嘴角微扬,轻轻摇头。那黑猫妖倒是会故弄玄虚,昨夜受惊遁走,今日便弄出这些啼笑皆非的乱子,既是报复,也是搅混水,更想借此加剧县衙众人的恐惧怨气,供其吸食。那王癞子身上的猪圈味儿,赵油儿那学猫叫的丑态,怕是都中了猫妖的幻术所致。至于穆太公所见,半真半假,猫妖借机传递信息,既要救那与它气息相连的穆婉青(以免失去一个优质的“炉鼎”),也是想引穆太公更深的怨念。
“妖物狡黠,人心更迷啊。”赵清真呷了口茶。他知道,那关键的“证物”必然还在穆家灶膛,这是扳倒诬告、救出穆太公的关键。但如今穆家被封,锦衣卫暗中窥视,直接去取,打草惊蛇。
正思忖间,忽见那王癞子失魂落魄地从街角拐来,浑身臭气熏天,只胡乱套了件不知从哪捡来的破衣服,哭丧着脸,嘴里念叨着:“哪个天杀的偷我裤衩…还把我扔猪圈…定是穆家那老鬼作法害我!”
赵清真心中一动,有了计较。他起身,拦在王癞子面前,袖口一摆,仙风道骨(假装)地说道:“无量天尊!这位施主,贫道观你印堂发黑,周身秽气缠绕,恐有血光之灾啊!”
王癞子正一肚子邪火没处发,见是个穷道士,没好气地骂道:“滚开!臭牛鼻子!爷倒霉着呢,没空听你胡说八道!”
赵清真也不恼,微微一笑,压低声音道:“施主昨夜是否梦魇缠身?是否感觉有毛茸之物近身?今晨是否身陷污秽之地?”
王癞子浑身一僵,瞪大眼睛:“你…你怎么知道?”
“贫道不仅知道,还知那害你之物,并非人力,而是妖邪!”赵清真神色一肃,“此妖与穆家渊源极深,你诬告穆公,它岂能容你?今日只是小惩,今夜子时,恐有索命之厄!”
王癞子本就迷信,加上早上诡异经历,顿时信了七八分,脸色惨白,腿肚子直哆嗦:“道…道长救我!救我啊!”
“救你不难,”赵清真捋须道,“只需找到那妖物依附之物,将其破去即可。此物…嗯…应藏在极热极燥之处,与火相关…”
“灶膛!定是灶膛!”王癞子脱口而出,说完又赶紧捂住嘴,眼珠乱转。
赵清真心中暗笑,面上却恍然大悟:“原来如此!灶君属火,克那阴妖!想必那妖物将什么害人的东西藏于灶膛,借灶火掩盖其气息,反而害了施主你!速去取来,贫道也好作法破之!”
王癞子此刻只想着保命,哪还顾得上别的,连连点头:“我这就去!这就去!道长您千万等我!”说罢,也顾不上浑身恶臭,一溜烟就往穆家方向跑——他自有办法溜进被封的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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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清真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微微一笑。这就叫“恶人自有恶人磨,蠢人自有蠢人骗”。
不到半个时辰,王癞子果然鬼鬼祟祟地回来了,怀里揣着一个用破布包裹的方块物事,神色慌张。“道…道长!拿到了!就…就在灶膛灰里藏着!”
赵清真接过,入手微沉,打开一看,正是那套粗制滥造的赭黄“龙袍”和纸糊“翼善冠”。他忍住笑意,板着脸道:“好!妖物依附已除!贫道这便开坛作法,为你驱邪!你且附耳过来,还需如此这般…”
他在王癞子耳边低声吩咐了几句。王癞子先是疑惑,继而露出猥琐而了然的笑容,连连点头:“明白!明白!道长高明!这下看那赵油儿还怎么跟我抢功!”说完,又鬼鬼祟祟地跑了。
赵清真看着手里的“证物”,摇了摇头。这拙劣的东西,竟能掀起如此风波,真是荒唐。他正欲收起,忽然眉头一皱,从那“龙袍”的领口内侧,感觉到一丝极微弱的、与那猫妖同源却更加阴冷晦涩的妖气残留!这气息…竟隐隐与昨夜县衙那丝皇家肃杀之气有某种勾连?
“果然不止是猫妖作祟…”赵清真眼神锐利起来。
下午时分,县衙二堂。吴知县硬着头皮升堂,锦衣卫档头依旧隐身屏风之后。穆太公被带上堂,虽憔悴,却因得知女儿或许无恙(拜猫妖所赐),眼神清明了许多。
“穆耘!你装疯卖傻,妄图混淆视听!还不从实招来!”吴知县一拍惊堂木,色厉内荏。
就在这时,堂下忽然一阵骚动!只见那赵油儿竟挣脱了差役,衣衫不整地冲上堂来,扑通一声跪倒,涕泪横流,指着穆太公大叫:“老爷!我招!我全招!是王癞子!是王癞子逼我做的假证物!他给了我十两银子!那龙袍是他婆娘缝的,帽子是他用糊窗户的纸糊的!就藏在穆家灶膛灰里!他昨夜还梦游去猪圈,肯定是被穆公家的猫仙惩罚了!猫仙大人饶命啊!”
满堂哗然!吴知县目瞪口呆!屏风后似乎传来一声轻微的咳嗽。
不等众人反应,王癞子也从外面冲了进来,一听赵油儿居然抢先招供还把屎盆子都扣自己头上,顿时炸了毛,跳起来骂道:“放你娘的屁!赵油儿!明明是你出的馊主意!你说陛下最恨这个,一告一个准!那龙袍上的蟒纹还是你偷学你婆娘绣花描的样子!你昨晚上还抱着柱子学猫叫春呢!定是猫仙附你身了!”
两人竟在公堂之上互相撕咬起来,将如何勾结、如何造假、如何散布谣言、甚至平日里的龌龊勾当抖落了个底朝天!听得堂上堂下众人是目瞪口呆,又想笑又不敢笑。
吴知县气得浑身发抖,脸一阵红一阵白。这案子还没审,两个原告先打起来了,还把阴谋全揭穿了!这…这让他怎么往下演?屏风后那位爷还在看着呢!
穆太公看着这出闹剧,又是愤怒又是悲哀,更是哭笑不得。
赵清真隐身堂外人群之中,微微点头。那王癞子果然按他的“指点”(他骗王癞子说这样能彻底摆脱猫妖纠缠并把责任推给赵油儿),来了个“恶人先告状”,没想到赵油儿因为中了猫妖幻术,心神失守,竟也竹筒倒豆子全说了。这真是……狗咬狗,一嘴毛。
就在堂上乱成一锅粥之际,谁也没注意,一只黑猫悄无声息地蹲在了县衙大堂的屋脊之上,碧绿的竖瞳冷冷地俯瞰着下方,嘴角似乎咧开一个讥讽的弧度。它轻轻甩了甩尾巴。
突然,那正在互相揭短的赵油儿和王癞子,同时浑身一僵,眼神变得直勾勾的。下一秒,两人竟不约而同地趴在地上,四肢着地,仰起脖子,齐齐发出一声凄厉悠长的——
“喵——呜——!!”
真正的、如同叫春般的猫叫声,响彻了整个县衙公堂!
满堂死寂。
所有人都石化了。吴知县手里的惊堂木“哐当”掉在地上。屏风后面传来一声似乎被茶水呛到的剧烈咳嗽。
赵油儿和王癞子叫完这一声,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眼睛一翻,同时口吐白沫,晕厥过去。
堂上堂下,落针可闻。只有那屋顶的黑猫,优雅地舔了舔爪子,身影一晃,消失不见。
良久,吴知县才哆哆嗦嗦地指着地上两人:“快…快抬下去!找郎中!不…找道士!”
他瘫坐在椅子上,有气无力地对师爷道:“这…这案子…还审个屁啊…记录在案,穆耘…暂时收监,待…待本官查明…查明这…这猫妖之事再说…”他偷偷瞟了一眼屏风,只见那后面已经空无一人。
穆太公被带下去时,神情复杂,也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
赵清真转身离开县衙,眉头微锁。猫妖今日这番戏弄,看似帮穆太公洗刷了冤情,实则更深层次地搅动了官衙的怨气与恐惧,那两声猫叫,更是将一股浓郁的妖气植入了昏迷的赵、王二人体内。它似乎在酝酿着什么。
而屏风后那位悄然离去的锦衣卫,又扮演着什么角色?那“龙袍”上残留的与皇家气息勾连的妖气……
事情,远未结束。真正的风暴,或许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