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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列的言官须发皆白，整张脸皱得像是一个陈年的橘子皮，他用苍老的声音继续说道：“陛下，臣怀疑，此次沈家的用心实为险恶。”
“哦？不知是陈爱卿有何见解啊？”见此时站出来的人竟然是陈贺岩，鲁启宸的面上也不禁是露出了几分的诧异之色。
此人虽然已经是年近古稀，但却是朝堂上一个十分让鲁启宸头疼的人物。因为此人当真是人如其名，固执得宛若是一块硬石头。
基本上，鲁启宸不管是想要做什么劳民伤财的事情，他都要站出来阻止一下。就算明知道自己的话会惹怒天颜，甚至自己所做的一切到最后都只是一场空，陈贺岩也是坚持要进谏。
鲁启宸之所以还能留着他，一方面是因为这个陈贺岩是三朝元老，就这么贸贸然的处置了，恐怕不好，另一方面则是因为陈贺岩是这朝堂上极为少数的不站队的人。他的忠心，鲁启宸看在眼中，左右只是一个没有实权的言官罢了，多一个也算是不多。
“回陛下，老臣对于年初之时的夏城之战有所耳闻。故而大胆推测，沈家人是怀了大逆不道之心。老臣怀疑，沈家人想要反！”
陈贺岩的话，如同是在翻滚着的油锅中滴入了一滴水，瞬间便让整个朝野炸开了锅。到处都能听到，群臣们议论纷纷的声音。沈端和沉着一张脸，跪在原处，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坐在龙椅上的鲁启宸重咳了几声，这才压下了朝堂之上的吵杂之声，“陈爱卿何出此言啊？”
“这些话，老臣也没有什么切实的依据，不过是从种种反常之事中推断而来。老臣怀疑，沈家是借着这次御赐之人暴毙一事，让家中幼女前往邺城，作为沈家留在邺城的质子。这样一来，沈家人既是向陛下表明了忠心，也可以让陛下对沈家放松警惕，好以此继续在暗中行他们的大逆不道之举！”
陈贺岩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愤恨，就像是要斥责沈家人不懂忠君爱国的道理一般，一张老脸都已经是涨上了几分的红色。
文成林和李言卓在听到了陈贺岩这番话之后，眼底俱是露出了一份得意之色。这个陈贺岩就是文成林和李言卓为沈端和安排的最后一道杀手锏。如今陈贺岩能说出今日这番话来，暗中可是没少有文成林和李言卓二人的推波助澜之功。
“沈姑娘，对于陈大人所说的事情，你可有辩解之言？”李言卓趁机对着沈端和发问道。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沈端和抬起头，极是坦然地说道：“这些事情沈家不曾做过，又何必要去辩解？”
沈端和对于这个陈贺岩倒是有些印象，前世陈贺岩在得知鲁启宸死了当天就自尽了，倒是个忠臣不假，但是他的忠心在沈端和的眼中，半数都是愚昧。
陈贺岩花了十余年的时间去规劝鲁启宸，但在十余年的时间里，他没有做成过一件利国利民的事情，因为他将所有的精力都花费在规劝一个昏君上。
这样的臣子于社稷无功，于百姓无用，只有一身忠骨或许还可堪一看。陈贺岩是忠臣，但却是只能被明君使用的忠臣。他生错了时候，最后才落得一个自尽的下场。
陈贺岩见沈端和没有认下这桩罪责的打算，立刻开口质问道：“沈姑娘，在夏城与北燕交战之际，夏城的军备可否充裕？”
“并不充裕。”沈端和如实回答道，在这样显而易见的问题上说慌，实为愚昧。
听得沈端和的回答后，陈贺岩点了点头继续说道：“俱老臣所知，北燕骑兵迅猛，这才带领北燕大军的更是素有‘战神’之称的燕恒易。夏城在如此艰难的条件下，究竟是如何击退了北燕大军呢？”
未等沈端和回答，陈贺岩又是说道：“北燕大军猛攻夏城的日子不过短短半月，之后便一直休战，随后北燕便毫无理由地退了兵。陛下，老臣怀疑，或许沈家是和北燕达成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做下了卖国之举，这才是使得北燕大军退了兵。”
鲁启宸没有说话，只是盯着沈端和一直看，他想要知道，都已经是到了这种地步，沈端和还能说出什么话来。
果然，沈端和没有令鲁启宸失望，极为镇定地开口说道：“是不是只有夏城的城门被北燕大军攻破，整个夏城都被北燕人屠戮一空时，陈大人才觉得这才是正常呢？”
陈贺岩听了沈端和的话后，深深地拧起了眉，“老臣分明不是此意。”
“那陈大人又是何意呢？其实陈大人就是觉得此番沈家赢得太过轻松了，所以这才心生疑窦。战场之上的东西瞬息万变，谁胜谁负，谁进谁退，更是不可预知。北燕莫名其妙地停止了攻打夏城，随后又退了兵，这和沈家又有何干系呢？”沈端和反问道。
“怎能无关，若不是沈家里通外国，给北燕许下了什么好处的话，那北燕怎会甘心退兵？彼时夏城军资不足，不正是北燕最好的进攻机会了吗？”陈贺岩追问道。
“陈大人，你觉得沈家是能给出什么比国土更贵重的东西吗？”沈端和的眼中全是冷漠，“若是沈家当真是里通外国，恐怕诸位大人也不能是安安稳稳地站在这朝堂之上，诘问沈家的过错了吧？和偌大的土地相比，臣女是当真不知，沈家该是用什么来做交易了。”
“沈家若是叛国，城门一开便就了事，还需定下什么交易，以此来让北燕暂且退兵吗？”
朝堂上随着沈端和的话，再次陷入了一片如死一般的沉寂中。半晌，沈端和再次开口了，说道：“陈大人，您应该去夏城看看，看看每次战争结束后，夏城的百姓是如何的喜极而泣，庆贺自己还活着，还活在栖吾国的土地上，做着栖吾国的子民。”
沈端和的一番话堵得陈贺岩是哑口无言，最终只能是讪讪地吐出了一句话，“那北燕因何退兵？”
“北燕的事情，沈家人怎么会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