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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荏苒,转眼已是1972年。
6月25日,蒋雪梅从通江口县城南高级中学毕业了。
在校篮球队训练、比赛两年的蒋雪梅、熊慧和柳林子,终究未能叩开专业球队的大门。毕业即意味着失业,三人终将被卷入上山下乡的洪流,去往“广阔天地,大有作为”。
熊慧出身党、政、军系统家庭,将被下放到本县江汉农场知青队。柳林子来自文、教、卫系统家庭,将去往本县大桥公社知青队。蒋雪梅本就是农家女,自然要回到户籍所在地——渔湖区放鹰台公社第六生产队。
蒋梦言劝四姐蒋雪梅不必急着回放鹰台,可先在城里住一段。至于归期,可待八月中旬,与奶奶、他和蒋雨竹一同返乡。
两年前开始的“汗衫印画”生意,成了姐弟仨每年夏天的固定营生。如今已不再摆摊,改在九十六号家中接单。凭着独到的技术,老客户自会带新人寻上门来。虽客流量不如从前,却省去了每日搬运的辛苦,更省心省力。
按照重生前的设定,三年期满,空间物资必须处理完毕。因此,他赶在六月前将最后一点干货也出给了达婶。蒋梦言明白,从此再没有“想拿就拿”的便利了。
处理完空间物资,他手头有了六万五千多元现金,加上姐弟三年勤工俭学攒下的五千多元,总资金超过七万元。他分别在蒋雪梅、蒋雨竹、蒋冬菊名下存了一千元的五年定期,作为预留的大学学费——这几乎是当时银行工作人员心理接受的存款极限。其余现金则妥善存放在空间书房,静待它发挥作用之时。
干爸许恩泽夫妇一年前已调往中原油田,许恩泽也走上了领导岗位。虽与干儿子时有书信往来,却因地理阻隔,再难相见。
自许奶奶与朱家慧母女相称后,蒋梦言每年都安排她回放鹰台小住。今年许奶奶主动要求八月中旬同行,因为那时生产队开始采收棉花。为了提高质量、减少损失,并利用老年劳力,队里会将棉花连秸秆拔回打谷场,一边晾晒,一边安排老人剥收。许奶奶喜欢去帮忙,既能和老姐妹拉家常,又能挣点工分,自食其力。
蒋雪梅毕业三天后的下午,熊慧火急火燎地跑来,带来了一个与她们息息相关的招工消息。
轻工业局下辖的县麻纺织厂今年放出一百个招工名额,面向全县下乡满三年的知青。男性工种为机修工、电工;女性工种为挡车工、后勤服务工。
“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蒋雪梅有些意兴阑珊。
“怎么没关系?这次还额外有12个文体特招名额,专门针对应届高中毕业生!雪梅,你说有没有咱的份儿?”
“真的?小慧,你和林子打算报名吗?”
“当然要去!就算工种可能一般,但能留在城里,总比下放农村强百倍!”
“那我考虑考虑,还得跟家里人商量。”
“好!咱们先去劳动局门口看看公告,弄清楚报名时间再说。”
县劳动局位于建设街西头六十八号,紧邻县人民武装部。熊慧正是借此地利,第一时间得到了消息。
两人很快来到劳动局公告栏前,看到了那份关乎她们前程的招工通告。通告用毛笔誊抄在两张全开大白纸上,红头文件原件则张贴其后。
通告
根据县革命委员会和县计划委员会指示,为满足本县工业发展需要,决定招收新一批工厂职工。具体事项如下:
一、招工对象与条件
户籍及学历:
下乡满三年,初中以上学历知青(需户籍所在地组织推荐信)。
应届高中毕业生(仅限文体特招,需学校推荐信)。
年龄与身体:年满16周岁,男≤25岁,女≤23岁;身体健康,能胜任体力劳动。
政治审查:家庭成分清白,本人思想觉悟高,无不良记录(需学校/知青点/生产大队政审盖章)。
二、招工单位、岗位与名额
县机械厂:
车工:30名(男女各15)
钳工:20名(限男)
县麻纺织厂:
挡车工:50名(限女)
机修工:20名(限男)
后勤服务岗:20名(男女各10)
文体特长特招:12名(男女各6,岗位厂内分配)
三、福利待遇
工资:学徒期一年,月薪18.50元。期满转正,按八级工制定级(月薪约32–45元)。
劳保:发放工作服、手套、肥皂等;提供取暖费、降温费、洗理费补贴。
保障:免费医疗(企业卫生院);提供单身宿舍或排队分房;子女免费入托/入学(企业子弟学校)。
四、报名与录用
报名时间:1972年7月1日—15日。
报名材料:户口簿、推荐表(盖章)、政审表(盖章)、毕业证、县医院体检表(文体特招另需学校推荐表、政审表)。
录用流程:劳动局初审→企业复审→发放《录用通知书》。
录用公示:录用名单于本公告栏张榜公布,通知书邮寄至报名单位。
五、注意事项
1,严格执行国家政策法规,坚决抵制招工中的歪风邪气。
2,按志愿分配工作,试用期内如不符条件,单位有权辞退。
3,弄虚作假者取消资格,追究推荐单位责任。
通江口县劳动局(盖章)
一九七二年六月二十八日
亲眼所见,蒋雪梅终于确信自己符合报名条件。她心思松动,匆匆告别熊慧赶回家,要把这消息第一时间告诉奶奶和蒋梦言,待商量后做决定。
许奶奶认为这是天大的好事——刚毕业就能进厂,避开上山下乡,多少人求之不得。
但蒋雪梅与弟弟早有“等待高考”的既定目标,并不视进厂为人生良机。她需要听听蒋梦言的意见。
蒋梦言沉吟良久,当着奶奶和蒋雨竹的面,给出了建议:“权衡生产队和工厂的劳动强度、生活环境对姐姐日后学习的影响,我建议放弃这次招工。”
“啊?为啥呀?”许奶奶大惑不解。
“是啊!这机会多难得。”蒋雨竹也站在奶奶一边。
“四姐两年前就有自己的人生规划,目标虽非宏图伟业,但也绝不是进厂当一名普通工人。”蒋梦言开始了他的分析:“我劝四姐放弃,是基于对‘劳动强度’和‘生活环境’的对比:
劳动强度:工厂看似轻松,但四姐是以篮球特长被特招,必入厂队。工作之余的训练比赛不可少,体能消耗巨大,哪还有精力坚持学习、巩固提高?
生活环境:回生产队住家里,有独立房间。没有七八人挤宿舍的尴尬,也少了不思进取又嫉贤妒能者的干扰。这样清静独立的学习环境,是工厂青年想都不敢想的。
比较之下,哪边更适合四姐在等待高考恢复期间学习生活?答案不言自明。我正是基于此等考量,才建议四姐放弃。”
许奶奶听懂了蒋梦言的分析,转而支持他的观点。
蒋梦言接着补充:“还有一点,自今年五月三姐招工去了渔湖区邮电分局,家里能在生产队出工的,只剩妈妈一人。妈妈要强,怕人说闲话,总硬撑着满勤上工。四姐你回去,就能接替三姐的位置,给家里实实在在的支撑,帮妈妈顶门立户!你回去了,妈妈能松口气,我们全家人的心才能真正安定!”
蒋梦言的分析条理清晰,令人信服。蒋雪梅全盘接受了他的建议。当晚,她便去了熊慧家告知决定,以免好友挂心。
熊慧虽深感遗憾,却也理解并尊重蒋雪梅的选择。两人握手告别,相约春节再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