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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9章 春闱主考,座师与门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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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风拂槛,月华如水。
    南宫婉儿素手执剑,剑锋映着烛火,如流霜泻玉。
    她身姿翩然,剑势时而如惊鸿掠影,时而似游龙回渊,剑光过处,竟引得案上青瓷杯中的酒液无风自动,泛起细碎涟漪。
    江行舟斜倚阑干,指节轻叩玉壶,壶中清酒随剑势起伏,竟隐隐应和出金戈之音。
    「好剑法。」
    他低笑,仰首饮尽杯中残酒,喉间酒液滚烫如烧,「此剑可有名?」
    南宫婉儿剑锋倏然一收,反手挽了个剑花,剑尖轻挑,竟自江行舟手中接过酒壶,仰首倾泻。
    酒液如银练悬空,
    她皓腕一翻,剑刃横截,竟将那道酒练一分为二——一半落入她唇间,一半溅在剑身上,顺着锋刃蜿蜒而下,滴落青砖,绽开朵朵酒花。
    「剑名『醉月』。」
    她眸中映着烛光,笑意如刃,「可惜……今夜无月可醉。」
    江行舟大笑,掷杯而起:「无月何妨?!」
    话音未落,他广袖翻卷,案上十数盏烛火竟齐齐飞起,悬于半空。
    火光摇曳间,恍若星河倒悬。
    南宫婉儿剑势再起,剑光与烛火交织,在明心阁的朱漆廊柱上投下纷乱光影。
    她微醉的脸颊,越发美艳不可方物。
    一夜酣醉。
    东方既白。
    晨光熹微,雕花窗棂间漏下缕缕金芒,在青砖地上勾勒出斑驳的光影。
    南宫婉儿睫羽轻颤,在明心阁的案边,缓缓苏醒。
    一束暖阳斜映在她玉琢般的面庞上,为那凝脂般的肌肤,镀了层薄金。
    她下意识伸手,指尖触到肩头滑落的一件雪裘——白狐毛尖还沾着晨露,清冽气息中混着江行舟独有的淡淡气息。
    案上残烛早已凝泪成灰,唯余半盏冷酒映着天光。
    却见,江行舟已经离去。
    昨夜剑舞惊鸿处,如今只余空荡,心中不由怅然若失。
    该回宫复命了!
    她倏然攥紧雪裘,指节微微发白。
    晨雾未散,白马寺石阶凝霜。
    三百羽林铁甲肃立,玄色战袍在朔风中纹丝不动。
    蒙湛按剑立于阵前,铁面下的目光如刀,静静割裂着黎明前的寒意。
    朱漆阁门洞开,雪裘拂过青石阶。
    南宫婉儿拾级而下,衣袂翻卷间,昨夜剑舞的恣意已尽数敛入眉梢。
    「回宫。」
    二字坠地,金铁交鸣。
    七宝香车的鎏金鸾铃轻颤,碾碎一地薄霜。
    「是!」
    蒙湛翻身上马,玄甲映着初升的朝阳,在白马寺的山门前投下森冷剪影。
    晨光熹微,七宝香车驶入皇宫内方才停歇,皇宫高墙内的青石板路上还残留着夜露的湿意。
    南宫婉儿下了车,披着雪裘,缓步而行,宽大的官袍袖口,随着步伐轻轻摆动。
    昨夜与江行舟的那番对话,仍在心头萦绕不去。
    「佛门.终究不可轻信。.纵使建起千座庙宇,那西天佛祖可会感念半分?」
    她轻抚腰间玉坠,唇角泛起一丝冷笑,
    思绪流转间,她抬眸望向太极宫方向。
    当今圣上又何曾信过佛?
    至尊从不需要任何人的感激。
    在陛下的棋局中,佛门不过是一枚棋子罢了。
    「笼络佛家.」
    南宫婉儿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金线,「不过是让诸子百家丶勋贵门阀们都明白——即便他们阳奉阴违,不听话。陛下手中仍有可用之人。」
    想到这里,她忽然忆起昨夜江行舟谈笑风生的模样,不由莞尔:「这位江解元倒是个妙人。
    若是陛下见他想来也会心生欢喜吧!」
    晨风吹动她鬓边碎发,南宫婉儿加快脚步,金靴踏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南宫婉儿踏入太极殿时,殿内龙涎香袅袅。
    皇帝正在龙案批阅奏章。
    一道薄如蝉翼的屏风挡隔开,若隐若现。
    她敛衽行礼,将白马寺「儒释论道」之事细细禀明,言语间不偏不倚,却隐晦点评了论道各方——白马寺高僧丶国子监士子丶解元举子,甚至诸旁观者的表现。
    至于江行舟,只是提了所写三篇[镇国]诗篇。
    但是,她也不敢细说,显露心迹。
    帝心难测!
    「嗯!」
    皇帝听罢,指节轻叩御案,目光幽深,却未置一词。
    「春闱将近,敕命兵部尚书唐秀金,为主考。」
    「是,陛下!」
    南宫婉儿微微惊讶。
    离明年春闱仅剩数月,主考官之位却迟迟未定,朝中已有议论。
    而今,皇帝终于有了决断——兵部尚书唐秀金。
    这位唐尚书,颇为刚直,又掌兵部多年,由他主持明岁春闱,倒是个耐人寻味的选择……
    午后,
    南宫婉儿踏入中书省,案前已备好笔墨诏纸。
    她执笔蘸墨,悬腕凝神,为陛下起草春闱主考的制敕。
    笔下微顿,墨迹在纸上晕开一点。
    [敕
    门下:
    朕闻辟门吁俊,王化之基;选士兴贤,国朝大典。明岁春闱将启,天下英才云集京邑,宜择学贯古今丶文衡素着之臣,俾司考校,以光盛事。
    兵部尚书唐秀金,器识宏远,词藻清华,累掌纶诰,允协朝望。可充知贡举,主试天下举子。其务精鉴拔才,至公取士,无徇私情,无负朕怀。
    主者施行。
    天授十五年,十月四日]
    这道由中书舍人起草的诏书,皇帝朱批画敕,经门下省审覆,终至尚书省颁行。
    尚书省内。
    众位尚书纷纷上前,拱手道贺:「恭喜唐公!摘得春闱桃李!」
    三年一度的春闱,乃是天下举子云集之时。
    会试主考官之位,更是朝野瞩目的风云要职。
    谁不想藉此机会,选拔天下英才,栽培自己的门生亲信?
    若能网罗一批进士俊杰,日后朝堂之上,自可声势大涨,为拜相之路,铺就根基。
    一旦错过,再等几十年,轮也未必能轮到。
    三省六部的主官们,为了争夺这主考之位,早已暗中较劲多时。
    谁曾想,陛下竟钦点了冷门的兵部尚书唐秀金担此重任。
    「前两届是吏部和礼部!」
    唐秀金激动的接过诏书,抚须一笑:「这麽多年,总算轮到兵部主持一回春闱了。」
    暮色渐沉,唐秀金的马车碾过洛京城的青石板路,缓缓驶离尚书省。
    车帘低垂,这位新任春闱主考官闭目凝神,指尖在膝头轻叩着节拍。
    虽说主考官之位是培植门生势力的绝佳机会,
    主考官通过录取进士考生获得大量的派系支持,而考生通过主考官,获得步入仕途机会。
    但要从万千举子中甄选出可造之才,却也并非易事。
    这其中的门道,非常讲究。
    唐秀金睁开双眼,神色泛起一丝意味深长。
    首先
    他必须将自己的意志——会试考题的方向,以最隐晦的方式传递出去。
    春闱考题的大方向是?
    边塞之策?
    屯田之策?.
    总要给那些机灵的考生,一些「押题」的线索,方有机会出众。
    毕竟,只有懂得揣摩上意的考生,才能在答卷中投其所好。
    而这些能够心领神会的聪明人——才是他真正想要收入门墙的门生。
    待到放榜之日,那些考中进士的举子们,自会前来向主考官行拜师礼,尊他为「座主」,自称为「门生」。
    这一拜之礼,便是缔结了终身的师生恩义,更是朝堂上牢不可破的政盟。
    可这终究是场博弈——既要他这位「座主」愿收,也得那些「门生」肯投。
    他得找个机会,先试探一番。
    车帘轻晃间,唐秀金的指尖在膝头一顿。
    免得收了些不懂规矩的「刺头」门生,反倒给自己招来祸患。
    「前科那个狂生黄朝.」
    唐秀金轻哼一声。
    那厮虽才高八斗,却自大狂妄,令人不喜。
    更在落榜后当街题诗暗带嘲讽,惹得礼部那位大人颜面尽失。
    这等不知进退的刺头,纵是文采斐然,谁敢收入门下?
    马车碾过积雪,转入宣阳坊。
    远处洛京城的灯火次第亮起,映得唐秀金眸中精光闪烁。
    他忽然抚掌轻笑:「过几日,便是[大雪]节气将至不如设个大雪文会,倒也趁景?」
    那些举子们的才学深浅,待人接物的分寸,席间自见分晓。
    若能从中觅得几个知进退的聪慧之辈.点为会元丶甲等!
    车辕声里,唐秀金已开始盘算此事,放出消息。
    这场大雪文会,既要让他们展示诗赋文章,更要试探心性品行。
    毕竟门生如植木,岂能不先观其根苗?
    天街状元楼内,檀香氤氲。
    来自各道的举子们或伏案疾书,或三五成群低声议论。
    鎏金烛台映照着满室锦绣,连窗棂投下的影子都带着几分书卷气。
    「啪!」
    顾知勉冲进楼内,手中邸报簌簌作响。
    他环视四周,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诸兄!春闱主考官定了!」
    满座哗然。
    茶盏相碰的脆响中,数十道目光齐刷刷射来。
    「哦,是哪位大人?」
    有人已迫不及待起身,衣袂带翻了砚台也浑然不觉。
    李潘等众举子们,顿时纷纷争相一阅洛京邸报。
    「春闱主考官,是兵部尚书大人唐秀金!」
    顾知勉指尖点着邸报上那个名字,眼中精光闪烁。
    他太清楚这意味着什麽——这位兵部尚书大人,以边务见长,怕是要在策论上大做文章。
    「天助我也!」
    李潘大喜,猛地攥紧邸报,指节都泛出青白。
    兵部尚书为主考官!
    这意味着,明岁春闱,那些主修诸子兵家的士子,不少人会脱颖而出。
    「太好了!
    主考官终于定下来了!」
    满堂举子眼中迸出精光,彼此交换的眼神里尽是心照不宣的狂喜。
    要知道,春闱之难,难在考题范围太广了.。
    浩如烟海的经史子集,更难在主考官那捉摸不透的出题风向。
    农政丶吏治丶礼制……每一科都似汪洋大海,光是经义丶注解就有数十家学派。
    策论更是能牵扯出千百条典故。
    若无头绪,纵是皓首穷经,也未必能押中半道考题。
    可如今主考官既定,风向便骤然明朗——唐秀金以兵部侍郎之位执掌春闱,重点在边务丶屯田丶马政之事,朝野皆知。
    原本如雾里看花的备考之路,此刻竟似拨云见日,有了清晰可循的脉络。
    「我听说,唐大人上月还在朝会上痛陈漕粮改折之弊!」
    「他去年批阅武举策论时,最重实务,厌弃空谈!」
    举子们目光灼灼,仿佛已经窥见了考卷上的墨迹。
    那些堆积如山的典籍,此刻终于有了轻重缓急——哪些该精读,哪些可略过,哪些必须倒背如流……
    这一纸邸报,省去的何止是数月苦功?
    「唐大人曾经担任蓟北刺史辽多年,九边必是重中之重!」
    「他去年呈的《屯田疏》里那句『兵农相济',怕是要在策论里大做文章!」
    不知是谁突然倒吸一口凉气:「坏了!各大书坊——唐大人的文集!必被抢购一空!」
    「快去买稍迟片刻,恐怕抢不到了!」
    有人已经急不可耐地扯开腰间荷包,铜钱碰撞声叮当作响。
    话未说完,七八个青衫身影已夺门而出。
    廊下顿时乱作一团,有人连外袍都来不及系好,趿拉着布鞋就往外冲。
    茶盏翻倒的脆响此起彼伏。
    砚台翻倒,墨汁溅在雪白的宣纸上,像极了此刻众人心头翻涌的焦灼。
    顾知勉却立在原地,指尖轻叩着那份邸报。
    他忽然想起前几日曾在邸报上瞥见的那幅《朔漠巡边图》——这位未来的座师大人,怕是对「马政」也别有见解。
    顾知勉猛地将邸报拍在案上,「速去城南墨香斋.那处书坊离得远,应该尚未被抢空!」
    窗外,暮色中的洛京城华灯初上。
    各坊书肆的灯笼一盏接一盏亮起,仿佛在为这场没有硝烟的押题大战点燃烽火。
    洛京城西的崇文坊内,几家老字号书坊的灯火彻夜未熄。
    「快!把唐大人历年奏疏,全都辑录成册!」
    「那篇《论边镇粮饷疏》要放在卷首,用朱笔标红!」
    须发花白的老儒们伏案疾书,案头堆着从各处搜罗来的邸报丶抄本丶奏疏。
    他们深谙此道——每逢春闱大比之年,这些浸淫科场数十年的老学究们,总能从主考官的只言片语中嗅出一些端倪。
    「再加一册《唐公兵法辑要》!」
    「把他在兵部时批阅的策论也编进去!」
    城内各大书坊的掌柜连夜抬高了纸价,却仍挡不住举子们抢购的热潮。
    更有甚者,某些书肆已开始预售「唐公密卷」丶「唐公押题宝典」,要价几十两银子一册,依然供不应求。
    那些捧着新书如获至宝的举子们,无不欣喜若狂。
    这些老儒们深谙春闱之道——他们贩卖的哪里是墨迹纸张,分明是上万举子们春闱金榜题名的野望。
    不过,这些《唐公文集》丶《兵部辑要》丶《春闱密卷》,都是洛京书坊可以搜罗到的公开资料,几乎可以人手一卷。
    泛泛而谈,终究是隔靴搔痒。
    想要真正得到春闱的玄妙,还需找机会在春闱之前,亲自拜见主考官——兵部尚书唐秀金。
    哪怕得其只言片语,远远胜过在书坊卖上一堆文集。
    可是这样的机会非常少上万举子之中,也不会超过寥寥百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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