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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得这一句,程知眼帘一掀,转过身来。
“玉儿聪慧,总是能够令我满意。”
杜玉眼角一抽,讪讪开口,“为主上分忧,是属下本份。”
见着那人下巴微抬,仍在示意自己继续,便是接上,“方才那人,是北胡大将,原先也是赤兀极面前红人。
只是,他一贯鄙夷汉人,连带瞧不上汉人行事做派,对于赤兀极近些年来愈发效仿大周的一连串动作,表现出强烈不满。赤兀极素来独断专行,岂能容得反对之声。不耐之下,便将这人逐出中枢,也没再令他领兵作战,只是发配到周边守卫王庭。”
“喔?那倒还算是大度,至少没杀人。”
“其实,”杜玉顿了顿,“……已经杀了不少。这个,只是叫嚣了几句,后来又苦苦告饶请罪,才留得性命。”
“……”
“这一回,晏五之事,赤兀极未有遮掩,也不曾张扬,他本知晓不得的。只是,赤兀极不知出于何种考虑,也将晏五放置在王庭周边,他这才听闻。”
乌勒根的语意,不就是听话的狗么。这名字在胡人眼里,只是寻常,算不得有什么恶意。不过,这对象是晏五,那就颇有些含沙射影了。
杜玉先前见着傅徴神色反应,只是有一丁点猜测,可经过这一番拷问,这会儿却是确定无疑。
月前,有一伙汉人前来投奔,具体过程不可表,最后结果是赤兀极欣然接纳,还为那领头之人赐了个胡人名字。
杜玉这前后一琢磨,可不就是晏五了么。
晏五身份败露,逃离燕州城,之后便是彻底舍弃大周,奔赴北胡了么?
依他行事作派,不无可能。只是,杜玉抬眸,飞速瞧了一眼,傅徴她是怎么知道的?她知道晏五人在北胡,她甚至还知道赤兀极为其赐名?
她手竟是伸得这般长,却不知她是将这子布在了谁身侧?赤兀极,还是晏五?
再者,晏五来到赤兀极身边,便被安顿在王庭周边,不远不近的地方。几近同时发生的事情,这一点,傅徴为何却好似不知呢?
……
程知不晓得杜玉此刻的诽腹疑惑,也没注意到她投过来的探究目光,只自顾自地陷入思绪。
方才,见着杜玉与那胡人彼此间的姿态,程知便明了二人有旧。依着杜玉过往,这是何等旧事,程知也有几分猜测。
那胡人身份应是不低,程知便突地想起此番平胡的另一个目的,思及事前对晏五后续动作的预料,出言试探。
乌勒根这名字,确实曾经属于过晏五。
上一世,文蓁以性命献祭,换得晏、张二氏清名,同时,也是从根子上打破了晏五的算计。晏五自那之后,撕破脸面,再无下限。而赤兀极眼见温和的面纱披不下去了,便也一显豺狼本性,顺势许给了晏五一个胡人身份名姓,允他各种有创造性地作恶。
程知那会子脑中恰好冒出这一茬,便顺口问了。
晏五但凡表露绝对忠心,本身又还有价值在,赤兀极一般都不会直接拒绝。约莫会给一颗糖,瞧一瞧发展。说不定,这一世也是如此,重复上一世的轨迹。
程知相信,际遇可变,可冥冥之中的那一抹相似共通,却许是存在的。
虽然这一回时间、地点、前情都大为不同,可也不妨一试。试完了,再去正儿八经地问别的。可没曾想,这还真是宿命。
……
程知长出了一口气,“王庭周边?周边何处?”
“王庭以东。”
“喔?那与此处不是两个方向?依你所说,方才那胡人,消息有这般灵通?”
“这……,确切说来,应是王庭东南向。东偏南,距此地不远,约莫在正东方向。”
“好。那便下令众人集合,先往东,再向北。”
杜玉眉间一跳,这是要先去找晏五算账的节奏?
可你先头不是还说,时辰差不多了,不尽快赶至王庭,会陷入被动的么?怎么这会儿,竟是自个儿变卦了?
“主上之意是……?”
“你不是明白了么?
昔日,登极大典那一回,我放任晏五自晏府出逃,默许他离开燕州城,他日后是隐姓埋名,是蛰伏他处,我都不管。可独独,他彻底背弃家国,背弃大周,背弃汉人身份,他摆明车马,要为侵略者效力,我容不得。
走吧,我们先去清理门户。顺路的,不碍事。”
“……”杜玉瞪圆了眼,还有这么一出?这,这莫不是有些任性/吧?莫不是因为晏文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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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这草原上,夜幕已是笼罩。抬头,北极星赫然闪亮醒目。
程知下令,点五百人上马,随自己先行。余者,由傅石负责,向正东方向行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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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下,程知跨马疾行。杜玉、傅山等人,跟随在侧。
这一路上,可是让后头数百人又是大开了眼界,好生刷新了一遍自家主上的勇猛凶残。
程知这会儿,威势放开,遇营帐踏平,遇敌人砍翻,直线冲杀,直到约莫又半个时辰后。
……
此时,程知正是一刀挥出,却是耳尖一动,捕捉到几句熟悉的汉话。
那开口的人隐约是在说,“主子,外头不知是哪路人马,也没个言语,径直杀了进来。属下等人快要顶不住了!接下来要如何,还请主子定夺。”
接着,是一道并不陌生的声音,“什么?赤兀极的地盘上,谁敢这么放肆?莫不是有他授意?”
随即,是几声急促的脚步声,重物撞击声,一连串的焦急咒骂。
“这是有多少人?”
“夜里头很难瞧得清楚。属下只知,这路人马战力惊人,正在向主子这边逼近。尤其那领头之人,众人难挡,近身便死。”
几息寂静之后,便是一声,“撤!”
“先撤!深夜偷袭,还是对着我来,这不像是赤兀极做派。这其中,势必是有蹊跷,我们不要正面对上。”
……
程知目光一凌,犹如实质,穿透了夜空,见着了那个人仓皇远去。
嘴角微勾,比了个手势,“傅山,清理战场。这里便交给你了,处理干净。”
“诺!”
程知说罢,抬手扬鞭,朝着那人方向,追了上去。
一侧的杜玉见状,咬了咬唇,也跟在后头,赶上前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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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大人何必着急?故人相见,不先叙旧一番,便要避而远去么?”
晏五心下正是惊疑不定,突兀听得这么一声,骇了一跳,赶忙勒住马缰。
“吁!”程知双腿一夹,纵马一跃,便停在了晏五一行人的前头。
杜玉举着火把,随即赶了上来,也停在了程知身侧。
……
晏五迎着光亮,甫一瞧清面前的人,便是惊呼出声,极度骇然。
“傅、傅徴?你怎会在此?”
目光一扫,“杜玉?你竟也在此?还同她一道?你、你们……?”
“怎么了?晏大人你可以出现在这里,出现在赤兀极身侧,我傅某人便不能来胡人王庭遛个弯么?”
“你!不,不可能的!这里是草原腹地,你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就毫无征兆地突然出现?”
“谁说毫无征兆了?”程知眉梢一挑,语带讶然,也不管对面能不能欣赏到她到位的表情。
“晏大人你莫不是不知?
胡人的伊丘王子,月前向我大周朝廷求援,请大周出兵,助其消灭赤兀极暴/政,救胡地百姓于水火,陛下已然应了。讨伐暴徒匪寇的檄文,这几个月,早已是传遍燕北,传遍草原了。
而眼下,我大周大军已然就位。”
……
晏五眸子一缩,伊丘?
确实,这档子事情,近日来颇为闹腾,竟是能够在赤兀极眼皮子底下掀起了些许水花。只是,赤兀极手段强硬,但有异动苗头,惹他生疑的,尽皆被他杀了个干净。这事便这般被他强压了下去,众人噤若寒蝉,不敢有丝毫提及。
然而,晏五心下嘲弄,那个伊丘,当年侥幸捡得一条性命,龟缩苟且了这么些年,怎么就偏生在这个时候挑起事端?还周谦应了?大周军队出动?
只怕眼前这人出力不少吧?
自上一回周谦登极大典,晏五便是明了,傅徴其人,是个极为难缠的角色。不但修为绝顶,心智不凡,手段更是卓绝。
晏五心惊之余,不欲与之硬碰。加之之后,郑铎那般迅速便背叛了自己,回过头来,立马就给周谦充当起了马前卒。自己在燕北二十余年的经营,一夕之间化为乌有。
周谦之势已成,晏五自觉已无后路,在大周再无立锥之地,便索性横下心来,带着仅剩的人手前去投奔赤兀极。
晏五带去的投名状之一,便是傅徴当日放言的那一句,要使得燕北以外的广袤草原上,也插满大周王旗。
赤兀极暴怒,与傅徴,一有重创他主力之仇在前,粉碎了他准备多年的南下美梦。二有口出狂言之恨在后,称其为区区匪寇,羞辱他一手创建的北胡。因着傅徴之故,赤兀极倒是对自个儿产生了些许同仇敌忾的意味。也没多提旧事,便欣然接纳了自己。私底下还颇为温情,以甥舅相称。
而对外,只说大周内斗,迫害臣子,他赤兀极爱才惜才,予以庇护。
晏五自是清醒,晓得他野心犹在,只待休养整顿,再寻时机。自己既是执掌燕北多年,熟知情况,又曾与傅徴交手,留着自己还有价值。
晏五便是这般,在北胡王庭待了下来。平素怕引起赤兀极猜忌,并不敢公然打探消息。只是,这一回,伊丘现身、大周出兵、傅徴挂帅,影响太大。
胡人士卒听闻沂城一战傅徴战绩,有不少都生出畏战之意。赤兀极一边杀人立威,不许军中散播沂城之事。只说傅徴女子之身,不过武艺好了些,占了城池地利,善于耍弄诡计,周朝实是无人可用。其来到草原,与北胡军队正面交战,便是自寻死路。一边使出哀兵之策,激发士卒仇恨,使得众人立誓要为战死勇士报仇,让汉人有来无回。
这般动静,晏五如何能够不知?如何可以不知?
不过,关于这场战事,晏五此前并算不得忧心。
晏五虽说也知傅徴厉害,却更是清楚周朝上下官员将领的心思。以大周情形,能守住国土不失,便已是很好了,哪里来的本钱开战。傅徴只怕是要借着发起战争,攥取兵权,以便在朝堂站稳脚跟。
只是,直至此时,傅徴突然出现,出现在北胡王庭,出现在自己面前,晏五却是心头大震。
此处,可是赤兀极腹心所在,她傅徴是怎么闯进来的?先前也未曾有听闻大周军队逼近的消息?
且她人既是出现在了这里,她又是意欲何为?
……
晏五几声喘息,几下心思轮番浮现。眼神微动,杀念恨意一闪,便是放弃无踪。报仇雪耻的事情,还是留待日后,眼下保全自己,怎么脱身,才是关键。
这人一人屠一城的传说,自己是没得见到,但她制服周诩的场面,可还历历在目。自己这些人马,可估计不够她看的。
晏五向来看得清形势,这会儿便是抬眸,定定地瞧着眼前这人,语气和缓,“傅大将军年少有为,不但继承父志,光耀门楣,还更进一步,掌兵符帅印,实是可喜可贺。”
这人没有不发一语便动手的习惯,还是很好的。
“只是,大周军队既是就位,阁下身为一军主帅,缘何不坐镇军中,反倒是现身敌方重兵包围之处?”
不管你意欲何为,你总不会是冲着我来的。你在此处多做耽搁,都不太妥当。不如赶紧别过,你自去做你的事情。我可一点都不想同你叙旧。
故而眼下要务,是要搞清楚傅徴的意图,这才好有的放矢。自己身上有什么可利用的,都好说。
“多谢,同喜。
我傅徴贯来喜欢现身敌方重兵包围之处,这又不是第一回了。我这人追求效率,讲究更快、更稳、更准。”
“……”晏五很明显想到了沂城之战。这人几个意思?莫不是想要擒贼先擒王?她这是又想来穷尽一人之功?
晏五思衬一二,先不说王庭守卫重重,她是怎么闯到这里来的,只说她既是来了,那赤兀极的消息,北胡的动向,想来对她有用。自己倒是可从此处下手。
眼角余光督过一旁杜玉,她这会儿还活着,能处在傅徴身侧,能被傅徴带着一同前来草原腹地,想来便是出卖了自己,出卖了赤兀极。傅徴能到这里,说不定和杜玉不无关系。
傅徴能暂且放过一个北胡细作,同样的,自己同傅徴又没有什么血海深仇,她就算要取自己性命,也不急在一时。
沉吟几息,晏五斟酌开口,“那不知傅大将军要如何更快、更稳、更准?”
作者有话要说:
事情就是这样了。前面有隐晦提过,上一世文蓁赴死之后,晏五的行事,所以,……
我还是比较喜欢用名字搞事情的。
程知表示:你们尽管猜吧,我自己的路数,也是靠猜。
……
这里最后,程知同学叹了一口气,晏大人,你是不知道你这短短几句,立了多少f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