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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都,皇宫。
“秦氏当真是气运到了头。这短短数日,阖族上下及其党羽,尽皆被拔除了个干净,在押待罪。还有那么些个不吱声任由秦氏作妖的世家勋贵,一直以来也不见动静,这会儿倒是陆续跳出来了。”
周谦逐一扫过手上的上书奏报,啧啧叹道,语气嘲弄。
“秦氏立身不正,依靠歪门邪道起家,不过空中楼阁。楼倒、族灭,倾覆之祸,只是早晚。
其连结党伍,猖狂无度,裹挟圣意,滥用赏罚,罪行昭昭。而今陛下雷霆出手,正是时机大好。”
阿谀媚上之辈,生死荣辱系于皇权,却是连自个儿是个什么东西都分不清。做奸臣没那个运道,做权臣没那个本事,遇上周谦这等人,也只有送人头送功绩的份了。
历史的经验在那摆着,程知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触动,只是淡淡开口,应和一二。
“至于世家勋贵,那是陛下你威严慑人,十几年不动弹的忍者神龟,也被你震了出来,弄得翻了个面。”
“……嗯?”周谦一愣,随即失笑,指了指身侧那人,“你啊,你……”
嘴角轻撇,“趋利避害,见风使舵,是人之常情。这也素来是那些个大族的生存之道。”
“陛下圣明。
陛下胸襟宽广,前事不计,世家自会感念陛下仁德。日后,只需再叫他们晓得,唯有陛下是至高无上、不可违逆的存在,他们自会俯首听命。”
周谦向一侧督了一眼,看那人满面淡然,想着她作风行事,不由眼角一抽。
“这自是还少不了傅小将军你手段凌厉,大大地惊着了这么些个养尊处优的贵族老爷们。”
周谦日前领军,以帝王之尊返京,得朝中臣工拥立,告祭宗庙,补全礼法。之后,便升御座,发布诏令,封赏群臣。
傅徵凭借沂城大捷、歼灭北胡主力大功,以女子之身破格晋封,承继她父亲定北将军位。因着父女同职,众人便称傅小将军以示区别。
傅徵先有阎王人屠之名在前,而后进京不过半月,尽数清洗反对势力。秦氏一党见过傅徵发作,便乖乖受缚,纷纷互相攀咬。一时间,京中闻其人色变,傅徵二字可止小儿夜啼,又有谁敢阻其晋身之阶。
程知眼皮一掀,没有搭理周谦显而易见的调笑之语。
“此臣本份。”
“……”
……
周谦噎了噎,轻咳一声,“你当日赶赴沂城之前,我便有说过,秦氏会给你留着。而今,你欲如何处置?”
“秦氏于臣有家恨,于天下人却有国仇。臣不敢以一人之私僭越,便请陛下依国法处置。”
“唔,”周谦微一点头,“依秦氏现下坐实的罪名,依国法,也不过是夷几族的问题。”
“陛下明鉴,秦氏乱政十数载,牵连者甚众。一朝清算,若是陛下有意追根究底,斩草除根,那只恐人心惶惶,攻歼不绝。
众臣纷纷上书,称颂陛下,奏请陛下严惩秦氏,便是各怀心思。有急着与秦氏撇清干系,表露忠心的;有浑水摸鱼,扩大事端,乘机兴风作浪,扫除异己的;有秉着尽快了结之意,想要到秦氏为止的。”
“喔?那你也是有意后者了?尽快了结?要到秦氏为止?”
“正是,此臣之意。”
“可是,这几日劝我追根究底,斩草除根的,不在少数。”
“他们可是要陛下据以立威,此后乾纲独断,朝中再无反对之声?”
“不错。怎么?你不想么?
你有志征北,可对外作战,兹事体大。人力物力,各项调度,需经各部。若是有人从中阻拦,岂不是多生波折?”
“陛下可是要一个众臣缄口不言,宛若提线木偶,只会点头应诺的朝堂?”
“拔除奸党,自有新鲜血液注入。简能任贤,如何会是提线木偶?”
“这新鲜血液,既不耻与秦氏为伍,又看不惯大皇子行径,他们因境遇相似而守望相助。”
……
周谦闻言,盯着程知,眼中审视,目光幽深。
程知眉目不动,与之对视。
现如今,聚拢在周谦身侧的,名儒清流数不在少。这些人,多是心系社稷的仁德君子,民间声望颇高。周谦择贤能而用,是好事。只是,清流抱团成群,利益一致,背后还有家族势力盘根错节,已然出现了集团共同体的苗头。
这同一伙人若是骤然涌入朝堂,时日一久,恐会引发君权与臣权的较量。
周谦深谙帝王心术,这其中种种,他心中当是有数。
他以往不介意掩在秦氏身后,现下定然也乐意借用清流名望。可是,他绝不会容许臣下做大到能够左右他的意志。上一世,他统治下的西周,便是好生贯彻了制衡二字。
那他此刻,未尝没有几分试探的意思在。
从一开始,程知对自身的定位,便是向他称臣,却游离于他的臣子体系之外。程知没有藏拙的意思,亦没有亲身下场限制皇权的打算。
眼下,点明态势,亦是表明初衷不变,令他安心。依傅徵惯来的表现,这其中暗流凶险,不会不知不察。
再者,程知亦是存着一份更深层的念头。
一来,少见点血,终归是好的。在源头上掌控遏制,比之日后费心使力,要省事得多。
换血的事情,可以一步一步慢慢来。为自保,随大势,与秦氏稍有牵连的;为官位,攀附秦氏,却不至罔顾国法的;这些,可以缓缓,暂且放一马,留待日后观察。而今,只需除去留不得的。
二来,倾轧一旦决了口收不住,只怕会令周谦沉迷于帝王权柄,享受那般至高无上操纵他人生死性命的快感。届时,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这般局面可不是程知愿意见到的。
三来,党争不可取,可朝堂上存着不同的声音,却是必要的。自己日后的行动还需要开明君主的支持。
……
数息之后,周谦开口,“先生思虑深远,当是如此。”
“是陛下恩威并重,彰显仁慈。罪不容诛者,自是不当赦。而一般犯官,受刑可赎其罪,便足矣。”
“……”
周谦心下莫名堵了堵,话音一转,“傅徵,你当真就这般大方,还为仇人求情?再没点什么…特别的?”
你要不要监刑?或是私下来点什么?
你放走晏五的时候,可是备了坑,等着他跳的。那怎么这会儿就这么正常?
程知眉梢一挑,想要特别的?行。
随即微微一笑,“秦氏于天下人既有国仇,那陛下不妨开恩,待得秦氏一党明正典刑之日,允有仇之人亲手血恨。
秦氏这些年,伤天害理的事情做得可是不少,想来欲啖其肉挫其骨者,不知凡几。”
“……你、你?!”原来在这等着呢,果然特别。这凌迟活剐不外如是啊。
“因果循环,报应不爽。想来世人会感念陛下恩德。”
“……准。”
……
“肃清朝堂之后,便是征北作战。调度各部,整合军备,傅先生想来也不在话下。那接下来,便交给你自行动作了。”周谦嘴角含笑,近前几步,拍了拍程知肩头。
“……”
……
==========
傅府。
这几日,程知脚不沾地,忙着配合周谦动作,助其平稳接掌政权,忙着抓捕秦氏党羽,清理京中乱局。
眼下,大体上已是尘埃落定。明面上再没有反对势力冒头,该退场的再没有机会蹦跶,这一阶段的内斗算是暂且告一段落。接下来,正如周谦所言,便要调转枪头,将重心放到征北平胡上来了。
知天知地,胜乃不穷。开辟新战场,最占利最首要的装备,莫不是地图了。
兵法怎么说的来着,料敌制胜,计险、远近,上将之道也。夫地形者,兵之助也。
程知不敢以上将自居,却也以之自勉。是故,这会儿,程知便要去见一见自己物色好的地图。那还是能够示明障碍、指出险地、帮助制定作战计划的智能地图,一个大活人。
这不,这一日程知回到府上,便径自寻了去。
……
这傅府是进京之后周谦拨过来的。过了几日,又作为封赏,同定北将军的名头一起,正式赐下。
那个时候,沂城城破,胡荣接手沂城防务,杜玉便是落到他手上。因着得了傅徵的随身玉佩,留得性命。胡荣惊疑不定,只将人看守起来。
待到自己醒来,简略提了一二,便也暂且不管她了,只继续放在胡荣那处。
直到前些天,护卫周谦进京,稍事安定之后,胡荣便将人领来了傅府,交还给自己。
当时自己正忙着,便随意指了个客院,将人安顿下来,并没有露面。现下手头事情了了,也该去见一见了。
这女子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虽说有眼色,识时务,不至于会做出什么搞破坏逃跑之类的蠢事,可这段日子,也没少变着花样打听外面的情况。
程知日前听得亲卫禀报,只笑笑便随她去了,那些个让她知道也不妨事儿。
只是,现在既是空出手来了,便由自己亲自去一趟。亲口告诉她,发生了什么,以及即将要发生什么。
……
作者有话要说:
这就是当日西山山间程知给玉佩的缘由。
皇帝这个物种,比较复杂,牵涉考量的多。与皇帝的这一段关系,是需要注意经营的。程知是想要同周谦善始善终的。
本来想一口气写完的,但是事情一茬接着一茬,这一口气提的有的长。我想想还是边更吧,手上手稿有一点,约莫可以保持几天日更?如无意外,嗯嗯。
待会要陪母上大人去过节,这就白天抓紧勤奋了。诸位自己或是亲友师长,节日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