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恒温舱内，顿时静了下来。
沈部长的眼神变了又变，手指悬在控制台上方。
启动了电磁屏蔽场，舱内顿时陷入诡异的静默。
所有电子设备的光源熄灭，只剩下应急出口标志投下血红色的微光。
沈部长还扯掉了手环和生命检测仪。
贺乔和周野见状，也扯掉自己的手环。
“啪嗒”——手环落在合金地板上的声响，像是某种仪式开始的信号。
在这片黑暗中，部长的声音显得格外清晰：
“是。”
这个单音节的词像一柄重锤砸在贺乔胸口。
她下意识后退半步，后背撞上周野坚实的胸膛。
对方的手立刻扶住她的肩膀，掌心传来的温度却比恒温舱的金属墙壁还要冰冷。
“蓝星...”沈部长的声音突然变得悠远，“最多还能支撑六个月零十七天。”
周野紧紧握住贺乔的手。
而贺乔紧紧盯着沈部长。
沈部长也没有让两人多等。
“刚刚发现海底漩涡的时候，我们猜测过是人为，毕竟海水一直在减少，或许是某个国家在暗中利用漩涡囤积海水。”
沈部长的手指在全息台上勾勒出蓝星的剖面图，岩浆的橙红色在地壳下缓缓流动，“直到研究院捕捉到地核的异常脉动。”
“海底漩涡，并不是人为的，而是海底裂缝的产物。”
投影突然放大，显示出遍布海底的蛛网状裂缝。
贺乔看到数以万计的裂缝正在吞噬海水，而还未截停的每个漩涡下方都连接着沸腾的岩浆河。
“第二次大地震后...”沈部长的声音突然变得嘶哑，“全球海底裂开了1372条主裂缝，每秒钟有3万吨海水被吸入地心。”
“而海底漩涡，是裂缝间相互作用的产物。”
贺乔问道：“既然海水被吸入海底，能平衡地心熔岩，为什么又要截停漩涡？这样一来...”
话没说完，她就意识到自己问了一个蠢问题。
“截停漩涡是不得已。再放任下去，三个月内海洋就会见底。届时大气层的水循环将彻底崩溃——”
“更不要说全球海水消失，会带来更严重的后果，比如蓝星偏离运行轨道等。”
沈部长调出新数据，剩余的12%漩涡像伤口般在地图上闪烁，“海底漩涡并未全部截停。”
“研究院计算过，这12%的海底漩涡，会暂时满足地心熔岩的散热需求。”
“暂时？”贺乔拔高声音：“那以后呢？地心熔岩会不会从海底喷发？”
如果是这样，她和周野可以拔掉几个海底量子稳定器，然后多复制海水往海洋里放。
让海底吸收海水吧，这样最起码地心熔岩不会爆发，整个蓝星不会变成一块焦炭。
沈部长的表情，却更加凝重：“或许等不到那一天。”
贺乔猛然抬头，等不到那一天？
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除了地心熔岩，还有别的天灾？
全息投影突然剧烈闪烁，蓝星的立体模型在空气中扭曲变形。
沈部长调出的数据流像鲜血般刺目——地核压力曲线已经突破所有历史极值，在屏幕上疯狂跳动。
“第三次地壳重组。”投影突然切换成地震模拟图。
整个蓝星像被巨人捏碎的鸡蛋，地壳板块在刺目的红光中分崩离析。
“预计震级...”一个令人窒息的停顿，“超过里氏18级。”
贺乔看到模拟画面中，大陆板块像脆弱的饼干般碎裂，太平洋在十秒内被沸腾的岩浆吞没。
这个能量相当于同时引爆三百万颗沙皇炸弹。
“量子稳定器...”她下意识喃喃自语，大脑飞速计算着理论极限值。“会不会有效果？”
“没用的。”沈部长卸了肩膀的力量，这个动作让他看起来苍老了十岁，“这次是整个地幔层的重构。”
他指尖微微颤抖，“十秒...熔岩喷发后只需要十秒，地表温度就会突破3000摄氏度。”
十公里之外——那座悬浮在空中的钢铁之城，此刻正在阳光中闪烁着冰冷的金属光泽。
“中央基地，最高能飞升到多少米高度？”
“最高1000米...“沈部长的声音突然哽住，“没用的，也会像蜡像一样融化。“
全息投影最后定格在一组恐怖的数据：地核冷却速度、大气层逃逸率、海洋蒸发量...所有曲线都在六个月的节点戛然而止。
“届时，”沈部长重新戴上眼镜，镜片上倒映着最后的数据流，“蓝星将变成一颗没有磁场、没有大气、没有生命的——”
“死星。”周野突然接话，声音沙哑得像是被岩浆灼烧过。
贺乔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所以，华夏星际移民飞船要载走的是...”
“人类文明的基因库。”沈部长重重叹气，“以及，足够在新星球重建家园的‘种子’。”
“华夏幸存者总人口，需要8艘飞船，”贺乔听见自己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现有材料能造几艘？”
“六大基地的所有战略储备...”他的手指在全息台上划过，一组令人窒息的数据在空气中跳动，“只够完成一艘飞船。第二艘...”喉结滚动了一下，“还缺65.3%的关键材料。”
“所以，”贺乔的喉咙发紧，“剩下的人...”
沈部长突然转身面向舷窗，玻璃上倒映出他紧绷的下颌线。
这个沉默比任何回答都更残忍。
所有人都能猜到结局。
登不上华夏星际移民飞船的人，留在蓝星，只有死路一条。
“各基地正在全力搜集材料。”沈部长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冷静，像在宣读战报，“如果能凑齐两艘，就能带走两千万人。”
他调出星际航线图，两条红色轨迹伸向不同星系，“分航策略下...至少有一艘可能找到新家园。”
投影突然切换到人员筛选程序，刺目的红色标题写着《S级人员最新评定标准》。
贺乔看到自己的档案在列表中闪烁，评级栏还是空白的。
“三个月后启动最终评定。”沈部长关闭投影，舱内重新陷入昏暗，“半年后，只有S级幸存者能登舰。”
应急灯的红色光晕中，贺乔看到沈部长的手在微微发抖。
这个曾经指挥过百万大军的男人，此刻正艰难地吞咽着，仿佛要把某个巨大的痛苦咽回去。
“这是文明存续...”他的声音突然哽住，又迅速恢复平静，“必须付出的代价。”
舱外，中央基地正在空中静静漂浮。
数千万幸存者正在基地里安静的生活，对即将到来的末日一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