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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意心头一沉,诧异地看向他。
“在我很小的时候,我父母就过世了。那时候,我跟你现在的心情和处境几乎一样。”他说。没有尖酸刻薄,更像是朋友之间的推心置腹。
喻意眨了眨湿润的眸子,“呃,抱歉!”
因为自己难过,而牵引出别人的旧伤,她认为这样做是不对的。
裴景琛冷冽的气息微长,“不过,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不提也罢。”
喻意识趣地点了点头,闷不吭声地喝啤酒,垂眸敛眼似是有所思。
裴景琛幽淡的目光从她心事重重的小脸上抽回,“啪”一下将一罐啤酒打开,与此同时,心里某道无形的闸门也被打开了似的。
他竟然主动把手伸向对面,“干杯!”
喻意愣了一下,双手握着啤酒馆娇憨呆怔,还有些受宠若惊,慢慢地伸手过去,“干……干杯。”
裴景琛做了个仰头喝酒地动作,但实际上他只是在唇上沾了些酒汁,更多的时间和注意力都放在了喻意身上。
喻意表现地很实在,仰着漂亮雪白的天鹅颈,闭着眼,“咕咚咕咚”地往下灌,冰凉又微微苦涩的酒汁顺着喉咙滑进食道,年轻的娇嫩的脸上透露出一丝丝痛苦的神色,睫毛在空气中无声的颤抖,像是熟睡的婴儿一样。
“嗝!”一罐啤酒干掉,喻意直起腰背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嗝。之后,还冲裴景琛咧嘴一笑,笑容看上去傻傻的,但很可爱,甜美的酒窝更加有韵味。
裴景琛恍惚了一瞬,轻咳一声迅速垂下幽眸。
他放下几乎还是满满登登的一罐啤酒,提起筷子兀自从铜锅里捞肉。
喻意左边眉梢突然挑起的老高,盯着他手旁的啤酒罐,不忿道,“你这根本就相当于没喝嘛!”
裴景琛抬起阴鸷双眸,一副“老子想怎样就怎样的”霸道表情。
喻意使劲儿咬了咬银牙,恨恨道,“分明就是耍无赖,吼!”
裴景琛几乎是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哂的笑声,一双幽冷的凤眸促狭着笑意,“谁叫你蠢!”
刚刚还用自己的旧伤为她以毒攻毒的男人,此时又开始冷酷毒舌了,毫不留情的用自己的狡猾的智慧和刻薄的言语碾压她的智商和自尊心。
喻意听着裴景琛的话,抿了抿嘴角,不服气地道,“还不是因为你老奸巨猾,所以才衬托得我蠢笨蠢笨的?”
裴景琛唇角勾起一抹刻薄的笑弧,“肯承认自己蠢笨就好。”
喻意,“……”隔着一锅热烫用力瞪着裴景琛,心里无数怨念化作一个恐怖的想法——如果此刻地球爆炸了该多好,赶紧让他从她眼前消失!
她正赌气时,裴景琛无声地将肉片夹进了她的小碟子里。
对于吃货而言,哪有什么愁什么怨是小羊羊消解不掉的呢?
“嘻嘻,谢谢啊!”喻意脸上的表情迅速地多云转晴。
可是,下一秒,她就听裴景琛淡薄地道,“煮的太久,老了。”
喻意往嘴里塞羊肉的动作一顿,抬起双眸疑惑地看向他,“你什么意思啊?”
“口感太差,都由你吃完。”某男一边往锅里扒拉着新鲜的生肉片一边说。
喻意的目光变得幽怨起来,无声地呲了呲小牙,原本还想跟他一笑泯恩仇,化敌为友,他却把她当成打发他不想吃的东西的垃圾桶。
吼,她实在很想掀桌好不好?
人一愤懑就想喝酒,一喝酒就变得特别诗意,比如李白、嵇康等大文豪,当然也只是一部分人;另外一部分人则会变得单纯的话多,就比如喻意。
三四罐啤酒之后,她就有点醉了,小脸红扑扑的,眼睛乌溜溜的,像个大号的洋娃娃。嘴巴嘚啵嘚,像是失灵了关不住的话匣子。
喻意歪着头,嚼着肉,小嘴吧嗒吧嗒地,“你知道吗?我爸爸走了之后最令我痛苦的是什么?”
裴景琛自吃自的,细嚼慢咽,丝毫不理对面的那个酒鬼。
“是欠了一屁股外债啊。”喻意扁了扁嘴,带着哭腔道,“那短时间真的过得特别痛苦,被债压得整天喘不过气来,我心里一堵得慌,就特别爱往外跑,注意,需要画横线的重点来了,于是乎,我在某个月黑风高独自压马路散心的夜晚发现了这家火锅店,没想到吃过一次之后就爱上了。”
“嘿嘿嘿……”她说完,自己一阵傻笑。
她是真的有点醉了,所以思维变得有些跳跃,说话前言不搭后语。
裴景琛瑰丽如辰的眸子里闪过同情的神色,看着她就和……看一个精神病患者差不多。
“其实,你形容我形容的特别对,我蠢,简直蠢毙了。蠢到要去求那些衣冠禽兽,还差点把自己的清白给丢了。”
话说到这儿,裴景琛抬头看了她一眼,眸色暗沉,透着些复杂,不忿有之,心疼亦有之……
“后来我实在是走投无路了,我只能变卖家产,店铺,房产,股票……除了那栋当初我爸亲自设计的就别墅还有我妈,我把能卖的全都卖了。最后,终于把债都还清了。”
说话间,她又消灭掉了两罐啤酒。
裴景琛的眸色越发的暗沉,隐隐藏着些怒意似的,却没有发作,更没有阻止她。
喻意抹了抹嘴角的酒汁,“我卖掉了一切,我妈的日子从此就难过了,她就成天骂我是没用的败家子。可是,她不知道我这个败家子,还要把那栋我爸亲自给她设计的别墅也卖掉。”
说完,她落寞地呆坐了良久。
那栋别墅对她而言,不光是父亲亲自设计的那么简单,那还是父母爱情的见证,是唯一一个记载过他们一家二十多年光景的家,承载了他们一家人几乎所有的悲欢喜乐,是长在生命灵魂里的一部分。
如今仍是为了还债要割舍,她的心就像是被刀锯拉扯着一般的疼,难过至极。
可她除了卖掉它还能怎么办呢?
一千多万的巨额债务,凭她的能力不得还到下下下下一世啊?
她自己倒是等得了,可是人家银行等不了啊。
裴景琛表情淡漠地抿了一口酒,苦涩漫过舌尖滑过喉咙,脸色也跟着深沉了几分。
“所有的事情和债务都是你一个人承担的,那你前夫呢?他为什么没有帮你?”他问。
喻意低下头,眼泪将要隐忍不住。
当一种悲伤深入骨髓的时候,大多数人都是不愿再提及半个字的。
那段完全由谎言铸成的婚姻,是她心里的污点、槽点、痛点。所以,她说话时虽没显得刻意,其实时时在小心翼翼地规避着谈起韩浩宇。
她默了片刻,吸了吸鼻子说,“他从没爱过我。”
当她把这句话完完全全由自己讲出来的时候,她发现其实承认韩浩宇从没爱过她这件事并不是那么困难。相反的,她竟然还有一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她微微垂下眸子,“你骂我吧。”
而此时裴景琛的眼中哪有一星半点的鄙夷,有的只有庆幸,庆幸对手是个长了狗眼的傻瓜,拱手把她送到了他身边。
“那你呢?爱他吗?”裴景琛不答反问。
喻意只想尽快结束这个令她感到羞窘的话题,而他今天却显得格外话多,而且过分关心她过去的感情。
喻意动了动嘴角,想要避开这个话题,但迟疑了片刻后,终究还是作答,一字一顿,“爱过。”
爱过,那就代表是过去式了。
裴景琛的唇角勾起一抹难以被察觉的笑意,似是很满意她的回答。
他眼角微微地卷起透露出几丝诡谲,打开一罐啤酒,主动递给她,用惑人心魄的磁性的嗓音说,“喝吧。酒,可以消愁。”
喻意丝毫不去考虑他递给她这灌啤酒背后的目的,只一味地来者不拒,喝地一干二净。
裴景琛静默地眯着狭长霸冷的凤眸,若有所思地凝着她——喝吧,过了今晚,你的人和心就完完全全地只属于我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