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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
阳光明媚。
朱允通下午请了假,去应天府领了老朱赏赐的煤矿的契约文书。
董长义亲自陪着喝茶,黄知事亲自去指挥官吏办理。
一杯茶没喝完,一切手续都齐全了。
黄知事亲自来奉上。
拿着文书,朱允很满意。老朱虽然不允许皇亲经商,但是赏赐一向很大方,庄子、商铺、山林、矿产......
这个煤矿之前的矿主犯了事,矿被应天府没收的。
有了这个矿,三青鸟的生产用煤就更稳定了。以后再开作坊,也不怕用煤炭被人卡脖子。
董长义还要留着他吃午膳,被朱允通婉拒了。好不容易出宫一趟,还有一堆事要忙活。
他先去了开国公府,给蓝老太君请安。
老太君急忙张罗着上茶水、糕点。
“二舅在家吗?”
“你二下朝就没回来,去凉国公那吃酒去了,据说今天去的人可不少。”
“机关大师来啦?常府蓬荜生辉?!”人还没到,院子里已经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
是二舅母,朱允?急忙起身相迎。
开国公夫人一阵风地进了屋,上下打量朱允?,
“?儿,行啊!“
她笑眯眯拍拍朱允?的肩膀,
“轧花机可不简单啊!凉国公在大摆筵席庆贺呢!”
朱允?吃了一惊,
“二舅母,舅姥爷摆什么宴席?这,这有什么值得庆贺的?”
开国公夫人笑着解释道:
“上午早朝,陛下将轧花机摆了出来,群臣都轰动了,纷纷赞扬。现在,你舅姥爷招待客人,一群文武官员在他家吃酒。”
蓝老太君满笑容,捻着佛珠,连连念了几声“阿弥陀佛”。
朱允?额头出汗了。
需要这么大张旗鼓吗?
开国公夫人接着道:
“你二舅也去了,据说还要请文人写词做赋,这样后人就能记住,轧花机是?儿的杰作。”
!!!
朱允?决定了,今天不去凉国公府。
舅姥爷搞的太夸张了!
那么多人,自己这个主角去了就走不掉了。
朱允?劝老太君,
“姥姥,要不要告诉舅姥爷,低调一点?”
蓝老太君摆摆手,
“阿弥陀佛!这么重要的事,可是要写入史书的,不能低调的。”
朱允通还要再劝,蓝老太君却低声道:
“这也是陛下的意思。”
朱允?愣了。
陛下?
他为什么要这样?
蓝老太君猜测道:
“可能是老朱家好不容易出个做实事的,其他王爷,实在,实在不堪哪!”
朱允?点点头。
也许是吧。
他陪着老太君说了会儿话,最后以开国公夫人询问喜欢什么类型的小娘子结束,
朱允?落荒而逃。
~
朱允通又去了南丰街,看了自己的三个铺子,沿途顺手买了一些玩具,准备回去送给宫人。
出了街道,他指着街道的南头:
“那里新开了一家茶楼?”
蓝九和上前道:
“殿下,开了七八天了,有苏杭的点心,还有岭南一带的特色点心,生意挺好,就是东西太贵。”
看着人来人往,朱允?招呼一声,
“走,咱带你们去尝尝。
蓝九和他们喜出望外。
这家铺子东西太贵,吃一顿十几天的月俸就没了。
今天殿下请客,那可要好好吃一顿了。
一众人大步进了店。
店小二上前招呼,
蓝九和吩咐,
“来一个雅间。”
朱允通被迎上了三楼。
蓝九和他们在大堂里坐下。
朱允?看着菜单,随手点了两个,
“来一份燕皮馄饨,一份红茶。”
小二出去了,冲楼下大声吆喝,报了菜名,楼下也有小二重复了一遍。
小二的声音此起彼伏,生意十分火爆。
红茶上来了。
朱允?端起茶杯,慢慢品茶。
时候不大,雅间的一侧传来有节奏的敲击,朱允?咳嗽一声,低声道:
“进来吧。”
一侧被打开了,老钱从里面走了出来,
“小人见过殿下。”
老钱依然是麻木着脸。
朱允?问道,“进展如何?”
老钱躬身道:
“殿下,酱菜铺子已经开业了,后面的院子原来是贾御史的,也盘了下来。腐乳已经做了,请的老师傅说很成功,五个月后第一批就可以上市了。”
“等腐乳上市,酱菜铺子就开分店,先京城,再向周围的州府扩散。”
“这个茶楼也是新开的,以后殿下就来这里找小人。”
“如果小人有紧急的事情,就是老吴去通知殿下。
朱允?点点头,
“人手都铺开了吗?”
“殿下,已经开始着手了,京城已经有了三十多人。”
朱允?点点头,
“宁缺毋滥,核心的人员一定要慎重。”
“是,殿下。”
“你寻访一下,愿意去闽地生活的,需要通水性,有个十几号人就行了。”朱允通吩咐道。
“殿下,什么时候用?”
“估计要年后了吧。有合适的就先养着。”
“是,殿下。”
和老钱商量了后续的人员、部门,以及重点关注的人员。
最后,朱允?叮嘱道,
“单靠酱菜铺子不行,本王有个精油的方子,你拿去,找到机会就开个作坊。这个东西是暴利。”
说着,他拿出一叠纸,递给了老钱。
老钱急忙接过,藏在怀里,
“殿下,精油只能等年后了。”
“可以。”朱允?点头同意。
又聊了一炷香,朱允?下楼了。
蓝九和几个人也吃的满嘴流油,看到朱允通下来,急忙站起身。
“殿下,还满意?”蓝九和问道。
“很好,比宫里的有滋味,以后要常来。”
~
穿过南丰街,朱允通回了别院。
叮嘱管家去将孙嬷嬷请来,煤矿的文书要交给她去打理。
在书房坐定,案子上已经有一堆文件需要他来处理。
签发了十几份文件,管家又送来一封信。
竟然是王行的。
朱允?急忙拆开。
信主要写的事张庆松的案子。
张庆松,工部都水清吏司的主事,因为娶了一个和军户有婚约的女子,被投进了大牢。
朱允通看中了他在水师的经历,想收为己用。
王行分析,张庆松丢官已经无可挽回,现在就是要避免他被流放,蹲监狱,甚至被砍头。
王行经过调查指出,决定这个案子的,是张庆松事先是否知情。
如果事先不知情,至多一个不察而已。
这个案子不需要去找刑部尚书,只需要找参与办理这个案子的刑部清吏司的一个主事,
主事将卷宗做的滴水不漏,确定张庆松不知情,即可让张庆松逃脱惩罚。
“九和,王先生说张庆松的案子,只需要清吏司的一个主事就给办了,你去找了吗?”
朱允?抖抖信件。
蓝九和躬身道,
“殿下,在下派人去找了,可是这位主事根本不见我们。王先生请朋友出面说清,主事也跟不吐口。”
“哦?这么有原则的吗?”
“殿下,他就是胆小,不敢担事。”
朱允?陷入沉思。
如果拿下主事就能解决问题,自然就省事多了,惊动的人自然越少越好。
“那个主事叫什么名字?”
“殿下,他叫许昌辉。”
“没什么弱点吗?”
“殿下,兄弟们跟踪过他,不喝酒,不狎妓,不是在衙门,就是在家教导孩子。”
“呃?”朱允?有些挠头,
这就是大明朝的五好男人呐。
没嗜好、没缺点,你让我如何投其所好?
“那他还有什么优点?”
蓝九和想了想,
“优点?他对父母很孝顺,和兄弟姐妹的关系很好,和邻居也很和睦,和……………”
朱允?急忙打断了他,
“他的父亲,你们查过吗?”
“殿下,兄弟们去查了,一个不得志的老头子,从大元考到大明,现在还是个童生,口口声声说还要上考场呢。”
朱允?被逗笑了,当即站起身,
“走,咱们去拜会这位老当益壮的许老太爷。
蓝九和急忙派手下去打前站,确定许老太爷的行踪。
准备了礼物,朱允?出发了。
路上,蓝九和详细介绍了许家的情况。
许老太爷虽然科举失意,但是赚钱能力不差,家里有酒楼、铺面、庄子,在京城的商场也算一号人物。
儿子生了六个,有五个继承了他的学习天分,科举上颗粒无收。
只有这个三儿子许昌辉,中过举人,算是万亩荒地的一棵独苗。
朱允?听了,已经对此行不抱太大希望。
老许家不差钱,就差科举文凭,
现在好不容易有个儿子拿了一个,怎么可能让他冒风险。
朱允?催马缓行,去碰碰运气吧。
如果彻底没希望,只能另觅其他路径。
张庆松这个人还是要尽可能救下,王行都对他的品性赞不绝口,是个难得的人才。
前去打探消息的护卫回来了,许老太爷在家。
蓝九和上前,送上了朱允的名帖。
朱允通没打算隐藏身份,万一殿下的身份管用呢。
片刻功夫,一个精神矍铄的高瘦老人迎了出来,一路快走,到了近前就要跪下施礼。
“小民拜见三殿下!”
朱允?急忙一把搀扶住,
“老人家,不要客气,今天冒昧打扰了。”
有事相求,自然要将姿态放低一些。
许老太爷眉开眼笑,
“殿下来访,许家蓬荜生辉。”
朱允?笑了,这个词今天都听两遍了。
分宾主落座,许老太爷说道,
“殿下营造的蜂窝煤、滑板、雪花膏,小老儿都大开眼界,敬佩不已啊!现在小老儿的家里都不缺这三样东西。柴禾更是早就不用了。”
朱允?笑道:
“听说许家也有不少铺子?”
“和殿下比,那都是小打小闹,不值得一提的。”许老太爷很谦虚。
两人聊了一会儿生意,竟然越说越投机。
朱允通发现,老先生虽然是读书人,却一点也不死板,头脑活络,很容易接受新的观点。
也许,
这就是他老是科举不中的缘故吧。
两个人聊的正投机,许老太爷告了一声罪,匆忙去了后院,片刻后又回来了。
朱允?没有在意,也许老先生前列腺不好。
不大功夫,一个清秀的女孩子端着茶盘,聘聘袅袅地走来。
看着她穿着素淡的棉服,轻施淡粉,明眸善睐,朱允?猜测这不是丫鬟,必然是许家的小姐。
一阵清香扑来,朱允?心跳有点快,
女孩子放下茶杯,朱允通道了声谢。
女孩很紧张,俏脸一直红到了脖子,道了个万福就急忙退下了。
“殿下,这是老朽的孙女,今年和殿下同岁,聪明孝顺,她的父母都很疼爱。”
出于礼节,朱允?夸赞了一句,
“令孙女秀外慧中。”
许老太爷捻着胡子,十分得意,
“这是老朽的孙女,乳名珊儿,蒲柳之姿,幸好能入殿下法眼。”
???
朱允?愣了,
你个老登,这话怎么听都感觉有些古怪。
女孩子的乳名是能随便说的吗?
朱允?急忙咳嗽一声,
“老先生,今天来,是有个朋友进了牢狱,恰好是许主事负责案卷。”
许老太爷捻着胡子静静地听着。
朱允?大概说了案情,
“只是误娶了一个妻子,并且这个女子已经自尽身亡了。本王希望主事能明察其中的曲折,给他一个清白。
许老太爷连连点头,
“好说,好说。”
朱允通有些意外,这就同意了?
许老太爷很好说话嘛。
许老太爷又告了罪,去了后院,很快又回来了。
这次他主动解释道,
“招待不周啊,怎么只上了一杯茶呢,罪过啊!”
朱允?急忙摆手,
“老太爷,这茶就很好,清香扑鼻,回甘无穷。”
许老太爷眉开眼笑,
“这是珊儿亲手炒制的雨前茶,也就殿下有幸品尝一口,平时都不给外客的。”
“荣幸之至。”朱允?端着茶杯,却有些尴尬。
时候不大,珊儿又送来一盘糕点,紧张的小手紧握着托盘,指节都捏白了,小脸通红几乎要滴血,
放下糕点,又强忍着羞涩施了一个礼,慢慢退下,直到出了大厅才落荒而逃。
凌乱的脚步声清晰地传到客厅。
朱允通有些无奈,这许家没仆人的吗?
不过糕点做工很细,晶莹剔透,很像宫廷的一种琼脂。
许老太爷介绍,
“这是珊儿亲手做的素羊羹,请殿下品鉴。”
朱允?喝了一口茶,问道:
“老太爷,那本王朋友的案子......”
许老太爷却捻着胡子道:
“殿下,老夫的这个孙女一直养在闺中,却也是知书达礼的。”
朱允?:
怎么老跑题呢?
朱允?再次引向案子,
“案子的事,还请许主事多费心。”
许老太爷却一本正经地说道,
“案子?哦,那个涉及军户妻子的案子?呃,这个嘛,违背我朝律令,自然应该按照律令处理。”
看他认真的样子,似乎是大明最后一个忠臣。
朱允?看没有希望了,也不再多话,当即站起身,
“既然如此,本王告辞。”
朱允?冲许老太爷拱拱手,大步朝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