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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纷纷扬扬的,漫了天际,她回身最后看了一眼,夕阳落尽,还剩下残留的余晖,照应着纷纷而落的雪,映成了橘红色。
她走在这条漫漫的长路上,身后的光影越来越淡,前面,是萧萧瑟瑟的黑暗。
脚下的步子缓慢,她不知走了多久,一条静默的黑色河川引入了眼帘,远处,被薄雾笼罩着,看不到那边的景象。
“你先在此修养本体,恢复元气,其余的事情,待之后再说。”
声音轻柔着,慎夜垂眸看她。
碧落点点头,解下身上的斗篷交还与他,“抱歉,偷了你的东西。”
她的长发垂落,略有些散乱,慎夜接过她手中的斗篷,一手理着她的发丝,“你我之间,何必说抱歉,”手指间穿过细腻的发丝,掌心发痒。
垂眸见她想说些什么,慎夜轻抬手止住了她的话,从怀中取出那株花盛,“你若不喜欢这一株了,我再做另一个送与你便是,何必为它与我生气。”
他到底是装傻还是真糊涂?
“这不是花盛的问题!”碧落皱着眉头,“是因为止……”
止月。
修长的食指抵在了唇瓣上,她微微愠怒,想继续呛他,却对上了一双发寒的眼眸。
她还从没见过慎夜这般看着自己。
碧落悄悄咽了咽口水,有些发憷。
“我回神殿述职,晚些来看你。”
“……其实也可以不用来看我。”
慎夜垂眸凝着她。
良久,抬手拂过她的面颊,“不要胡闹。”他的声音轻柔,像是在哄着一个不懂事的小孩子。
这语气让碧落极不喜欢,她想出声驳斥,眼前却没了慎夜的踪影。
第一次见他走得这么快。
碧落撇撇嘴角。
一道光闪过,冥忘河川空余一朵古藤花。
……
血色的雾气缭绕,断崖孤桥下,业火猎猎,悲鸣之声响彻火海之谷,腥红的血水上燃烧着永不熄灭的焚恶业火。
一捧细米被丢入了业火之中,不多久,爆成了米花。
钦原若涂小心翼翼地将爆好的米花收回来,还有些烫手,干脆用衣服包着。
“和你说,”钦原磕着米花,盘腿坐在孤桥上,和面前的人闲唠,下面的万丈深渊燃着红莲业火,“栗然前些日子在南司君前打了鹿蜀的小报告,说他在看守的时候打瞌睡。”
他准准地丢了粒米花进嘴里,“你说鹿蜀也太惨了吧,怎么就被栗然逮着了呢,”钦原颇为痛惜地摇摇头,“要换做是我,八百里之外,就得离栗然远远儿的。”
言谏司的实力,不可小觑。
英招槐勾勾手指,让钦原分了一小半米花给他,声音嘶哑难听:“听说古藤要回来了?这回可要被栗然骂惨了吧。”
“人家有北司君护着,怕什么,”钦原说着,啧啧道,“想当初古藤犯错要受罚十鞭子,生生被北司君自己抗下了七鞭,剩下那三鞭子还把北司君心疼得够呛。”真不容易。钦原闲话着,又丢了一捧细米到业火之中。
“说起来,他们到底什么时候能修成正果啊?听说复夷手里的红缘给他们准备三千年了,一直没用上……”
英招话未讲完,忽的听到远远传来一个熟悉的的声音:
“这你们可盼不上喽!”
钦原抬眼看去,笑道:“哎呦,瞧瞧,这是谁呀?可不是我们常不见人的朱獳大美人儿?”
来人一袭艳丽的衣装,一双狐狸眼勾魂夺魄。
英招惊讶道:“你怎么回来了?在人间玩够了?”
朱獳翻了个白眼,“哪里呀。你说话小点声儿,我这耳朵可不好,受不得你那破锣嗓子,”她坐得离英招远了些,瞧见钦原衣兜里的米花,一把抓了过来,边磕着边说道,“这次在人间的动作大了些,北司君命我等都回冥府,说过些日子避避风头再让我去人间。”
钦原哦了一声,又问道:“你方才说‘盼不上’是什么意思?古藤这次把北司君惹生气了?”
朱獳摇摇头,故弄玄虚地勾着手指让他们凑近来,细声道:“古藤啊,在人间有了个相好的小郎君啦!”
两道吸冷气的声音此起彼伏。
钦原手里的米花都被吓掉了,磕巴着:“不不不不、不会吧?哪个人间的小郎君比得上北司君啊!”
“哼,我看也比不上,”朱獳翘着兰花指,转转眼珠,“不过嘛,那小郎君在人间里也算是个出挑的了,虽然比咱北司君是差一大截子。”
个头上是略逊了一些些。
“那北司君呢?君上是个什么反应啊?”
“能什么反应,就把人带回来了呗,也没凶也没骂的。”
钦原和英招唏嘘一声,听朱獳继续说道:“你们可晓得为何这百年来找不到一丝古藤的踪影吗?”见他二人摇头不知,朱獳笑一声,“原来她呀,偷了北司君的蔽明斗篷。”
又是两道吸冷气的声音。
“不止如此呢,古藤啊,还把法力和记忆都封印在了君上送她的那花盛里面,又把花盛托付给别人保管,直到君上将花盛找回还给她,这才想起来自己是个什么人呢。”
钦原和英招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停在半空中拿着米花的手都忘记往嘴里送了。
“古藤她……这也太……”钦原咽了咽口水,还是没找到适合的词来描述。
她为了什么啊?
“我说你们,怎么又跑到我这里来聊天了?”
不远处走来一个清秀小生模样的人,见了这三人凑在这里盘腿八卦唠嗑,颇为无奈。
“御行?快来快来,有桩大消息呢!”
钦原朝他使劲招着手,一脸急不可待的八卦样。
御行渠实在不想和他们一起在这里盘腿讲八卦,他常常不能理解为什么这些人要在他这刀山火海下唠嗑。
难道是因为会有一种讲八卦的紧迫感吗?
“朱獳?”他远远就看到那过于艳丽的衣着,比他这业火的火海还要艳丽,“你回来了?”
钦原急忙忙地把他拉坐下来,“我跟你讲啊,古藤啊……”
朱獳一把推开了他,白眼道:“分明是我带回来的消息,你急什么。”
“古藤?我方才听说她回来了,刚刚还在路上遇见了北司君,但是……面色不太好的样子。”
御行回忆着方才见到慎夜的脸色,打了个寒噤。
朱獳干笑两声,“这件事啊,你得听我慢慢和你说……”
……
身侧殿堂辉宏,他手持着笔卷,脚下步履匆匆,正往神殿走去。
“言谏司?”
栗然顿住了步子,往后看去,正是一个笑语盈盈的姑娘。他恭谨施了一礼,“魂化司。”
妃若浅笑着,“见你神色匆匆往神殿走,就有些好奇,这是要做什么去呀?”
手中的笔卷收好,栗然正经着颜色,面如冠玉的容貌上还颇有几分老成持重的模样。“古藤回来了,我正想请南司君发落。”
古藤碧落回来了……
妃若脸上的笑容微不可察地一僵,悄悄稳了下心神,她接着玩笑道:“你又何苦这般受力不讨好的,有北司君护着,她哪里会受什么惩处呢?”
栗然冷笑一声。
想他身为言谏司,几千年来恪尽职守,冥府十八司里面哪个没有被他参上过一本?
可那些被人躲着没有参谏的日子,他辗转反侧,寝食难安,午夜梦回的时候,甚至都想自己犯个什么错,然后把自己参上去。
这般忠贞,这般坚守……
如今古藤碧落自己往他面前撞,就不能怪他刻意找茬了。
“阴司冥府章法在上,古藤擅自背离冥界,私逃往凡间长达百年之久,如此大错,想必就算是北司君上拦着,也不好不落个处罚吧。”
栗然笑笑,翩然一礼,看出来此时他心情极佳,“若无要紧之事,在下就先走了。”他还要赶紧的去告古藤的状呢。
妃若拦住他,“且先留步,我……我可否与你同去?”
栗然端详她一番。
忘念司古藤碧落自小就是个不省心的玩意儿,没少给他一些可以参上去的素材资料;其次就是引魂司蛮蛮两个,天天的在冥府里头瞎闹腾;籍籍司钦原若涂最喜欢和监察司英招槐凑一起聊八卦,时不时还要拉上本来老实的罚恶司御行渠……
如果硬要从冥府十八司里面找出没有被他栗然找过茬的,大概只有道行司少晚天涯和眼前这位了。
今天兴许就是老实孩子没被打过,也想跟着开开眼?
思及此,栗然朗声应道:“自然是可以的,魂化司请。”
妃若颔首带笑,跟着栗然一道进了中宫神殿。
……
按说南司君每日代行神殿诸事,很少会在神殿之外的地方见到他,然而今日两人拜进神殿后,看到的却只有慎夜和西司君祈行。
两人不知在说着什么,侧眼见到栗然和妃若,祈行眯眼笑道:“哎呦?言谏司到此我是一点都不意外,倒是魂化司是来做什么的?”
妃若俯身行礼道:“回西司君,小司照例到神殿参拜,碰巧遇到了言谏司,便一道来了。”
“哦,是了是了!”祈行恍然似的拍拍自己的额头,笑道,“瞧我倒忘了,魂化司向来忠心虔诚,每日里的到神殿参拜,一日不落的,此份真心,可真要叫其他的人好好学学。”
“君上说笑了。”妃若微微俯身,退到一边,不再作声。
栗然满脑子里都在想南司君到底去了哪里,默然立在一边,没有出声说话。
殿中一时寂静,祈行的目光偷偷在慎夜和栗然身上打量,心底忍不住偷笑,出声开口道:“言谏司?到此究竟是有何事呀?”
快点说呀,再不说我就帮你说呀!
栗然抿了抿唇,请了二位冥君安好,“小司斗胆,敢问怎不见南司君上?”
“啊呀,言谏司莫不是忘了?”祈行面露遗憾,“合之宜闭关修行去了,三百年后才回来,恐怕你有一阵子见不到他喽。”
栗然扯了扯嘴角,听祈行又说道,“不过他临走的时候托我看守神殿,无妨的,你有何事与我说也是一样的。”祈行看着栗然铁青的神色,又一副正儿八经地提建议,“要是不便与我说,告诉慎夜也是一样的嘛。”
不,这是完全不一样的。
栗然心底划过一阵不可言说的词语。
他确实不晓得南司君合之宜不在,若是晓得的话……他栗然蕈也一定会来告状的!
衣袍一撩,栗然抢地而跪,“小司请二位君上惩治忘念司之罪。”
他的声音铿锵响亮,传遍了神殿的每一个角落。
慎夜站在不远处,拿着蜡烛点着殿中的神灯烛火,没有说话。
“哦?忘念司有何罪?”
祈行故作不知,一副惊讶的模样,又回身瞧瞧慎夜,“你可知晓?忘念司犯什么错了?”
“忘念司古藤碧落,偷窃蔽明斗篷、背离冥府、私逃到凡间、擅离职守,如此桩桩件件,皆是大罪。请冥君下令责罚!”
栗然跪地俯身,语气坚定,颇有一种今天不罚了古藤碧落他就不起来的架势。
烛台上的灯火一一点亮,慎夜吹熄了手中的蜡烛,垂眸看了一眼栗然,“按照言谏司的意思,是想如何?”
“该将忘念司责打二十鞭,再关禁闭五十年。”
责打二十鞭?
祈行心底默默吹了个口哨。忽然想起来两千多年前,也是因着眼前这位,让古藤碧落受了十鞭子惩罚,最后在慎夜的努力下,只是意思意思打了三下,剩下的七鞭,全被慎夜以教导不利的理由,自己全受了。
“偷窃蔽明斗篷?”慎夜将蜡烛放归,不以为意,“原就是本君交予碧落的东西,偷窃二字,她还担不起。”
真的是为了给古藤开脱,什么话都说的出来。
栗然扯着嘴角,不依不饶,“那敢问君上,为何要将蔽明斗篷交予忘念司?”
慎夜冷瞧他一眼,“本君的东西,想如何处置难道还要和言谏司报备一番么?”
栗然咬着牙,“即便如此,忘念司背离冥界、私逃到人间、擅离职守,也是事实确凿,不容置喙!”他跪地磕首,“恳请北司君上秉公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