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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音好不容易才追上了止月，拉住他气喘吁吁道：“义父，你先别生气。”
“我生气？”止月冷笑一声，“我有什么理由生气？人家是正儿八经的君上君后，我算什么！”他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这么大脾气，不过是与那人只有一面之缘。然而看到慎夜和她亲密的样子，心底止不住地涌上来一股嫉愤。
“你先听我说，”凡音努力哄劝住他，试图拉回止月的理智，“我刚刚留意了下那个小姑娘，见她并不是很喜欢那个人的样子。”
“别人称她小君后她会生气，被那人搂抱住的时候也不太情愿，而且……”凡音喘了口气，继续说道，“我看到她有好几次偷偷在看你的，义父。”
凡音端详着止月的脸色，补充道：“她都没有看过别人，只有偷偷看过你。”
“那又怎样，”止月压抑着心中的愤懑，不想再去回想刚刚的情景，“她已经是别人之妻，我又能如何。”
“这件事情有些蹊跷，”凡音回想着刚刚那群人的举动，“你不觉得么？她如果真的和人有了媒妁之亲，又怎么会好像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冥界那些人之前又不敢在你面前提起她。”
他扯着止月的袖摆，劝道：“我觉得你应该先找冥界的那些人问清楚。”
止月听着凡音的话，抿唇不语。
“义父，你有些太激动了，你该冷静一下。”
凡音还从没见过止月这般失态的样子，他低头想了想，忽然一笑道：“你原先和我说世上绝无的倾城绝色，我原还不信，如今见了，可真是让我大开眼界，难怪你对她只见了一次就这么念念不忘。”
止月轻哼一声，总算是开口说话了，“要那么好看做什么，净会引起别人的心思。”不晓得他说的别人是慎夜或是他自己。
这话凡音就有些不爱听了，他下意识地维护起碧落，反驳止月说道：“长相又不是自己定的，那小姑娘还能管得了谁对她起心思？”
止月瞥一眼他，“你又这么激动做什么？”
就……不由自主地……
凡音也不知道自己干嘛这么激动，好像就听不得别人说碧落的坏话，他略尴尬地，“……我这是在维护我未来的干妈。”
止月撇开眼去，抿唇叹气，“第一次见面时，她说过我自作多情，现在看来，当真是我在自作多情。”
“有句话讲旁观者清，”凡音对他认真说道，“我刚刚在旁边看得很仔细，那小姑娘对你似乎有意思。”
止月表情有些松动，他略带怀疑地看向凡音，“真的？”
凡音肯定地点点头道：“她趁你不注意的时候偷偷看了你好几次，和你说话的时候耳尖都泛红了，但是和我还有别人说话的时候就不会。”
他拉起止月往回走，一边说道：“我们先去打听打听这个小姑娘的情况，若是真的名花有主了，你再生气也不迟。”
止月任由凡音将他拖拽着走，一想到方才慎夜垂首一吻就觉得莫名烦躁，“她如果真的已经嫁与别人了，我又能怎么办。”
“那就把她抢回来！”凡音想到慎夜，心里同样觉得不舒服，他咬牙切齿道，“谁敢抢我未来干妈，我就和他拼命！”
止月看着凡音略有些瘦弱的小身板，跑两步就带喘气的那种，“我想讨个意中人激动激动也能理解，你为什么这般愤愤不悦的样子？”
凡音回过神来，尴尬笑笑，“这不是替你着急嘛……”
止月挑挑眉，不再说话。
……
往来客栈里吵吵闹闹的，非相左赫理问东问西的，“哎，你们那个小君后叫什么名字，长得怪好看的。”
“哼，”赫理傲娇地摆了下头，“我们小君后的名字又岂是你可以知道的”
非相左回想着刚刚碧落的模样，不禁啧啧道：“难怪当时那个人那么宝贝地护着，换我有一个这么好看的老婆，我也宝贝地舍不得让别人看见。”
后脑勺突然被拍了一下，身后传来戚凄的冷嘲热讽声：“别白日做梦了，你能有个老婆就不错了。”一旁赫理听她这样说笑得前仰后合，“绍芜刚刚找到一个孩子，现在正在城中找他的父母，你也去帮她查查孩子的家人是谁，把孩子送回去。”
非相左捂着后脑勺哦了一声，他觉得有些憋屈，自己明明是甘露宫秋长座门下的，却天天被别家人打来打去，委屈的是自己还不能抱怨，因为这是秋长座亲自吩咐的！
他刚和戚凄踏出门去，正看到从远处回来的止月和凡音。
“凡音？”非相左一手拉住了跟在止月身后的凡音，“止月长座怎么了，刚刚好像很生气的样子？”
“与你无关。”
说罢，凡音抬腿连忙跟了进去。
“哎？你怎么说话呢？”
非相左刚想再拉住他，却被戚凄一手扯住了耳朵，“止月长座的事情你管这么多做什么，要管也是我师父云息去管，她在里头还用你操心，有这功夫还不快去操心些正经事！”
说着，戚凄拎着非相左的耳朵就走。
“戚凄！师姐！疼啊！”
门外传来撕心裂肺的叫喊，云息往外看着，笑笑道：“这么多年，戚凄的性子好了很多，却没想到骨子里还是这个脾气。”
顾以宁刚想接话，就看到止月走了进来。
他进来后，冥界的人僵了一瞬。
空气仿若凝滞住了。
御行低下头擦着剑上不存在的灰尘。
钦原低下头磨着自己的小毒针。
朱獳低下头扣着自己的爪子。
英招低下头帮朱獳扣着爪子。
赫理茫然地看着这一切。
脚步声渐行渐近，一群人假装自己不存在。“你们之前和我说根本不认识她。”止月曲指敲敲他们面前的桌子，开门见山，对一众根本不敢抬头看自己的，“为什么。”
“记错了，”钦原吹吹小毒针上不存在的灰尘，状似颇为遗憾地，“年纪大了，脑子不好使，我也是刚看到她才想起来冥府还有这一号人。”
止月冷淡看着他，“你们就这般敷衍我？”
钦原抬起头来，诚恳道：“有些事情，劝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可我就是想知道呢？”
众人一时沉默。
他们好像把事情搞得更可疑了。
朱獳吞吞口水，咬唇犹豫道，“其实呀……其实是因为古藤碧落喜欢你。”
话音一落，屋中的人都惊诧地扭头看了过来。
朱獳思忖了下，半真半假地说道：“她曾经来过一次凡间，见过你就喜欢上了，可惜当时你不知情。后来她回冥府的时候常常与我们说起来你，君上也知晓了这事情。但君上早已经有意想娶古藤为妻，所以我们都不敢多与你说些关于她的话。”
朱獳挑拣着说了，碧落曾在这巫荒城与止月立誓成亲，可止月自己已经忘记了，唯有这件事情，如何不能让他知晓。
赫理听完颇为震惊：“我怎么都不知道！”
众司：“你知道个屁！”
那个小姑娘早就喜欢自己？
止月一时被这个消息冲击得不知是先该惊还是喜。
他连忙又问道：“她已经嫁给那个人了？”
朱獳摇摇头，“本来北司君想在不久前就娶了她，可谁想到凡间又出了这样事情，想来等此事一结束，君上就会立刻迎娶她。”
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听朱獳对他说道：“你既然知道了，以后见了就和她拉开些距离，别让她成天想那些没有用的，也好让她收收心思。”
止月假装听不懂，“收什么心思？”
“还能收什么心思！”朱獳瞪他一眼，“你不喜欢人家，就别占着人家的心意。”
眉头微挑，止月开口出声道：“谁说我不喜欢？”
众人仿若顿时被一道雷劈得外焦里嫩。云息猛然抬起眼眸向他看去。
御行渠手抖了一下，长剑落在地上险些砍了自己的脚，“你、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止月一副理所当然道，“既然她未嫁我未婚，她有情我有意，不是正好？”
“可你不是……”钦原本来脱口而出想说你不是已经忘记之前的事情，话到嘴边打了个弯，“可你不是只见过她一次面么？”
止月伸出手指比划个数字，“两次，算上今天这次。”
御行渠试图让他找回理智，“你、你冷静点……”他抱着长剑给自己找回一点安全感，“我们君上已经惦记古藤三千年了，你要是这时候横刀夺爱，他一定不能放过你的！”
止月背起手，勾唇轻笑道：“那我只能和他说声抱歉了。”
众人一时沉默下来，他们觉得止月神志已经有些不正常了。
朱獳忽地想起之前凡音曾和自己说过的事情，碧落离开的十年，止月一点点地忘记了那个人，但即便如此，仍然凭着莫名的感情，走遍了她曾看过的每一处风景。
如此兜兜转转的，只再相见了一面，竟然又回到了原点。
她忽然觉得有些酸涩，朱獳看看止月，有些不忍心，“你在凡间她属冥界，就算是你们互有情谊也无法厮守，更何况凡间的好姑娘这么多，你又何必如此执着呢。”
不知为何，他忽然想起许多年前凡音手持书卷问过自己的一句话，那话的意思大约是：世事无常，聚散不定，不要为一时欢愉而留下余生的遗恨。
自己当时又是如何与凡音说的呢？
止月蓦然想了起来，他轻笑了笑，抬眼对朱獳说道：“人生一世不过寥寥，如不为自己喜欢的而冲动放肆一次，又如何对得起这一世为人？”
“人终有一死，即便你们现在拦着我，生前不让我再见到她，死后到了冥界，那时我也会去找她。”
四下默然，各已经哑口无言。
顾以宁悄悄看着云息的神色，轻声开口道：“戚凄脾气不大好，若是对非相左拳脚相加的，回去和大长座也不好交代，我们去看看她罢。”
云息看着止月，怔愣出神，她毫无意识地点了下头，被顾以宁伸手牵了出去。
外面的天色有些阴沉，云息回神时，才惊觉已经走到了外面来。
“止月他是故意说给我听的罢？”
眼睛有些酸涩，眼泪划到了唇边，她却恍然不觉，“他不是这样的人啊，他怎么会这么轻易地喜欢上一个只见过一面的小姑娘？”
“那我呢，”云息喃喃着，“我入了语一山这么多年，不知日月地修炼，也不晓得这般是为了什么，”她苦笑一声，凝神远望，“直到后来有一天见到了止月，终于找到了自己的一直努力的理由，就是可以有朝一日站到与他并肩的地方。”
“可是您后来改变了自己的理由，是不是，师父？”顾以宁轻声说道，“不单单是为了止月，更是为了蓝渊和语一山。”
那是止月给她的理由。直到后来，不知不觉地承担起了这份责任。
云息回头望了一眼，笑叹一声，“止月怎么会是那么轻易草率的人？莫非是那小姑娘真的太过美艳，令他都难以免俗？”
这世上看皮相的男子太多了，但是如果连止月也是这样的人……
云息咬咬唇瓣，转身离开。
止月不该是这样的人，纵使现在是被美貌迷了眼睛，她也会等止月想通的那一天。
……
旁边急匆匆走过一个语一山的小弟子，两人各怀着心事，皆未能注意。
小弟子匆忙忙地赶到秋慕客吩咐的往来客栈，运气颇好地一眼就看见了止月。
他轻轻唤了一声止月长座，看止月回过头来，俯身恭敬道：“大长座请您立刻回语一山。”
止月应了一声，朝面前的那些人俯身施了一礼，“在下先走了，还要劳烦诸位帮我向她说个媒。”
众司：“……你疯了还是当我们疯了？”北司君摆在那里看的？还说媒？
“凡音，”止月看向他，“你要和我一起回语一山么？”
他摇摇头，“暂时还不想回去，等过阵子我再去语一山找你。”
止月也不强求，“那好吧，你自己要多加小心，记得时常写信给我报平安。”他走前再回身看看，巫荒城里留有语一山的人，还有冥界的那些人，凡音留在这里，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
凡音终究长大了，也不能一直跟在自己身后，总要独立闯荡的。
但总归还是不能全然放下慈父心肠。止月默叹一声气，跟着小弟子而去。
钦原看着远处没了止月的身影，回身对凡音正色道：“你劝劝你爹，他好像疯了。”
凡音回看着钦原，勾唇笑道：“可是我也想让那个小姑娘做我干妈。”
钦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