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璀璨明艳的烟火缕缕升空。
绽开,坠落。
残留的烟火焯烫过宁静无垠的内心,微微颤动着。
女子纤长的眼睫稍稍扇动着,落满了烟火的瞳孔轻轻地落下几分,霎时间撞入男子清冽幽邃眼眸深处,那双泛着隐隐笑意的如墨瞳孔宛若勾人的丝线,一点一点地将她拉入其中。
傅羡好听到了烟火蓦然绽开的声响。
她眨了眨眼眸。
再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稍显陌生的帐幔。
傅羡好再次眨了眨眼,迷迷糊糊的神思渐渐回笼,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是道梦。
可要真说是梦,也不尽然。
因为它曾真实地发生过,不过是闯入了梦中。
眼前掠过昨夜间那道似笑非笑的眼眸,心弦悄然被拨动,傅羡好心神滞了一瞬,耳畔响起轻微的推门声,她呼了口气,将思绪中的繁杂投掷出外。
再抬起眸,神色与往常无异。
观祺轻手轻脚地掀开帐幔丝缕,对上榻上清澈如泠泠泉水的眼眸,似是已经起身了好一会儿,“姑娘什么时候醒的,也不唤属下。”
“刚醒。”傅羡好嗓音中还带着些许睡醒后特有的慵懒,帐幔被拉开,满院的阳光穿过窗牖倾洒而入,拂开了寝屋内的阴冷,“六叔来了吗?”
“还没有。”观祺端来铜盆,拧干湿漉漉的帕子递过去,“属下适才打听了下,听闻大人身边的侍卫早早来禀,说是大人被公事绊住了手脚,要晚些时候才能到。”
“公事?”傅羡好擦着额头的动作微顿,未被帕子遮挡住的眼角余光抬起,若有所思地看了眼观棋,“有说是什么事吗?”
观棋回想了下,摇头:“没有。”
傅羡好闻言,慢条斯理地擦拭着脸庞,须臾片刻后才起身走入盥洗室梳妆打扮。
她低眸净手,稍稍抬起的眼眸忽而瞧见身后垂挂的浅粉色锦衣,嫩得就像是春日绽开的漫山遍野桃花,看得人眼花缭乱。
昨日是鹅黄色,今日是嫩粉色。
傅羡好已经有多年没有穿过如此活泼的色彩了,“没有其他颜色的锦衣吗?”
身在宫中时,她出门着衣皆是女官制式着装,宫中的橱柜中也少见其他样式的衣裳,也没有几件能够出宫穿的衣裳,是以寝屋中的衣裳也是由装矜替她寻绣娘抓紧赶制裁剪出来的。
傅羡好昨天走得急,没怎么留意橱柜中的衣裳。
“有。”观棋回身换了件翡翠烟罗绮云裙,“不过多以黄粉红三色为主,姑娘若是不喜欢,属下叫人送些合身的过来。”
“没事,注意着不要那么艳丽就行。”傅羡好摇头,顺手上了耳坠子,“阁中的种种物件都是娘亲忙里忙外准备的,要是叫人送来,会伤了她的心。”
换上了衣裳后,傅好便起身朝着主院走去。
还未走入院子,远远地就听到了墙垣内传来的嬉笑声,不知是谁说了句什么,裴矜笑着责备了声,但丝毫愠怒之意都没有。
“我才不管他们呢。”傅枕梦带着笑意的软糯嗓音传来,娇嗔道:“谁叫我不开心,他也别想开心。”
傅羡好闻言,唇梢微微扬起。
院中静了几息时,她走了进去。
正对着院门而坐的裴矜一眼就看到了徐徐入内的长女,笑着朝她招招手,“快来,我们正包着汤团呢。”
傅枕梦也转身看来,清亮的眼眸中含着浅浅的笑,眨着眼眸,稍显疑惑:“姐姐怎么这个时辰来了。”
“过来看看娘亲在做什么。”傅羡好落了座,桌案上摆满了制作汤团的食材,随风起舞的面粉肆意地落在四下,“小时候上元节,娘亲都会自己做汤团,就想着今岁应该也是??”
“娘亲是特地为姐姐做的。”傅枕梦闷声道,垂眸揉搓把玩着手中的小面团,随手捏成了个荷花状,摊开掌心递到裴矜面前,“姐姐入宫的节点恰逢上元节前夕,那年娘亲食不下咽卧寝难眠,病了很长一段时间,那年后,娘亲已经有几年没有做汤
团了。”
傅羡好怔神,嘴角张开,久久都说不出话来。
“跟你姐姐说这个做什么。”裴矜轻轻拍了下傅枕梦的手,手中的面团三四下的功夫就揉搓成圆,抬头看着眸中闪烁着点点水光的傅羡好,意有所指地笑道:“今岁只是开始,往后会更好的。”
凝着裴矜多时,傅羡好眸中打转的水光几近溢出,她慌忙低下了头,揉弄着手心中的面团,颔首‘嗯‘了声。
一侧的傅枕梦见状,撇了撇嘴。
“怎么大清早的就在包汤团。”
男子沉稳有力的声音倏然响起。
垂眸揉搓着汤团的傅羡好循声看去,就见父亲峋穿过鹅卵石小径走来,若有似无的视线在自己身上停留少顷后,又看向了起身跑向他的傅枕梦。
“爹爹!”傅枕梦满是面粉的双手揪住傅峋的袖摆,踮脚看了眼他身后跟着的小厮,“惜云阁的桃酥呢,可给我带了?”
“带了带了。”傅峋笑道,侧眸取过小厮递来的桃酥,给了她,“刚刚出炉的,趁热用些。”
傅枕梦接过桃酥,清香扑面而来。
惜云阁的糕点是京中最好的,没有之一。
日日夜夜都排着长龙,甚至有人不惜花费一个时辰,就为了买上一道惜云阁的糕点,特别是入京办事的外地人,离京时还会特地绕路前来惜云阁,带上些糕点离京。
傅枕梦还没有入京时,就有人给她捎带回姑苏一次,是以她也是对惜云阁的糕点念念不忘,入京后第一个赶往的地方就是惜云阁,只可惜恰逢惜云阁春岁闭门迎客,直至昨日才开门迎客。
她雀跃地道:“谢谢爹爹!”
“馋猫。”傅峋笑得无奈,余光瞥见起身站在原地的长女,他走上前,“什么时候来的。”
傅美好微微行了道礼,“刚刚。”
傅峋颔首,端起茶盏呷了口。
沉默少顷,他道:“你随我来一趟。”
说罢,傅峋落下茶盏,向着书房走去。
傅羡好稍稍静默,跟了上去。
暖阳的光影布满了整间书房,无需烧炭火,都能感受到徐徐拂过身上的暖意。
傅峋坐在书案后,眸光凝着不疾不徐入内的女儿,道:“坐吧。”
傅羡好颔首,随意找了个位置,坐到了窗牖前的圈椅处,她坐下后微掀眼帘,看向若有所思的傅峋。
不知为何,很难再唤上一声爹爹。
她记忆中的爹爹,不似眼下这般严肃,也没有这般的疏离,明明彼此之间不过三四个人的身位,却犹如隔了道遥不可及的鸿沟。
“父亲有事找我?”傅羡好换了道称呼。
“嗯。”傅峋收回视线,低头拉开书案侧边的屉子,取出一道拆过的信件,不紧不慢地取出信封中的信纸,深邃的瞳孔凝着女儿微微凝神的目光,道:“昨日收到长信宫来信,信中提到了你除夕前被关押入京都府一事,其中是否与张思邈有关。”
刹那间,傅羡好心神凛起,面上半分都不显。
“张大人?”她杏眸微眯,带着稍许的狐疑,不动声色地道:“女儿入京都府的事,主要是涉及到郑翊一案,似乎也没有听说过郑翊与张大人有何交集。”
“表面上自是没有交集。”傅峋指尖抵住信件,推到了与她相隔最近的桌案一角,“郑翊的死并不简单,一则可说是公主的筹谋,二则是郑翊以身作下的局,就等着陈家往下跳。’
傅羡好一目十行地看完整封信。
信中的落点与她想象中的无异,莫不过是想要让傅家在世家与寒门搅乱的漩涡中选择世家,内容却字字句句都与她相关。
“公主被囚于德宗院后,陈家和皇后也紧紧地捆在了一起,想来三殿下手中的证据,对陈家是极其有利的,公主反之。你受公主牵连被关押进京都府,往好的是与你无关,往坏的说你已经进了他们的视线中,想要挣脱并不简单。”
傅峋伸手取来静置桌案上的核桃,“你觉得呢。”
傅羡好捏着信纸的指腹紧了紧,落入耳畔的话语听似漫不经心实则暗流涌动,她只沉默了一息,掀起落在信件的眼眸,道:“女儿被召入宫的那日起,已经是局中人,早就挣脱不开了。”
傅峋手中动作微停,“既然如此,你想要如何。”
“女儿没想如何。”傅羡好慢条斯理地叠好信件,工工整整地装入信封中,“不过是走一步看一步而已,女儿知道父亲不愿卷入纷争之中,能够在纷乱中保全家,也是女儿的心愿。”
闻言,傅峋忽而觉得有些恍惚。
印象中活泼可人的长女,如今坐在他的面前,与他言说着保全傅家也是自己的心愿,本该是高兴于她的成长,但有那么一瞬间,他竟然觉得怅然若失。
“父亲呢。”
淡淡的询问声响起。
傅峋回神,“什么。”
傅羡好指腹摩挲过粗粝的信封,“世家与寒门的纷争将将被摆上台面,若真到了抉择的那日,父亲?????”她沉默少顷,换了个问法:“父亲希望女儿选择谁。”
“自是世家。”傅峋不做丝毫的迟疑,他虽无意选择,但真到了必须要做出决定的事情,答案呼之欲出,“你我的荣辱皆是世家的名声带来的,没有别的选择。”
傅羡好颔首。
意料之中的答案。
世家就像是巍峨大山,旁人羡慕于它的磅礴雄伟,大山溪流滋养着的树木也不由得叫人艳羡,而出身于世家的他们,就如同高山上的一棵棵树木,汲取着世家的土壤,也该为高山遮风避雨。
即是遮风挡雨,就要履行遮风挡雨的职责。
为傅家谋求新的出路,也是行遮风避雨的责任。
静默片刻,傅羡好抬眸:“世家与寒门中,父亲选择了世家,是否代表着,父亲选择的是三殿下,而非太子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