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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惜清楚听见应伊迩紧追脚步声自身后传来,听起来犹如无常催命,不由得心头越加焦急。
由于女子步伐太快,落足声听起来几如投石入井,只轻而清澈的叮咚一声,若是放在平时,倒是颇为悦耳。应伊迩既非仙人之体,气海再深,自也仍在常人极限之内,无法长久如先前紧贴宁惜时般化为长虹。
宁惜想起了王潼秀从黄庭阳卷中学得的奇异遁术,相信谢琰也身具类似法术,不然不至在二师姊面前托大得不带长剑。
老头子曾向他解释道,当年禁武令目的之一,便是使名门大派武藏尽归一方,不致再为江湖中人私下掌管凌驾凡人的强横武力。老头子其时言道,修行秘法一旦流落江湖,难免落入非人之手,以之为祸一方,倒不如任秘籍尽在黄庭之手。
其时宁惜尚且年幼,不加细思,长成后却生出诸多疑窦。
比如独掌天下武功后,倘若黄庭院所托非人,江湖失去武力,又有谁人得能制之?
又比如飞影于禁武令中滥杀宗派无过之人,几近数千,落得尸横遍野,与禁武令初衷已是全无关系,谢青阳为何不加拦阻?
只是这些,放到今时今日似已不再重要。毕竟当日禁武令所谋虽远,因黄庭与黄山久缠不下,黩武穷兵几近经年,天子始发旨终结禁武令,黄庭诸子即日回山。
连天下第一道藏的剩余半卷,也不曾从黄山手中夺得,谈何天下经藏尽在一院手中?
宁惜绕进一处阴暗小巷,与不知其所向何方的应伊迩成功拉出一段距离,分神回望一眼,总算暂时抛开女子追击身影。
当今之世,阳卷已经落入士族诸领袖手上,修为因而大进,足与大师姊争夺天下第一宗宗主之位,已为老头子所言明证。
至于沈轻柔若如众人预期般登位院主,到底是祸是福,宁惜目前不愿多想。
他甚至看不准老头子是怎样想的。或许谢青阳自忖地仙寿岁当长,暂不思日后之事,也非绝无可能。
如若真是如此……
宁惜闪身至一道门板后,重新开始结印。
转换形态的准备工夫极为繁复,而结印导引体内气机走往窍穴,以备经脉易形的步骤决不可少。是故此术才多次被宁惜所识高手看轻,以为旁门左道,无助大道。
可它本就只为似此间时刻而设。为了做到原本做不到的事,挽救原本命数早定的人。这便是宁惜从吊首山庄回城后立下的心愿。
他早就变不回昔时天真浪漫,只知岁月美满的小孩儿了。
白霜,你看得见我吗?
火花蓦然从后心处猛烈炸开,将宁惜身形自门板前震飞。白衣人后心受伤不轻,翻手回过身来,看也不看,便是一刀刺出,却被「火剑线」轻易挡下。
只见应伊迩悠悠自烟尘中步出,说道:「胜负已分。对了,我还忘了问你为什么要对我下手呢。」
应伊迩笑得好甜,问道:「沈轻柔竟小气至此,容不得我为小席治眼吗?」
宁惜挣扎着站起身来,受伤虽重,仍是轻轻一抖身形颤落尘埃,不答反问道:「如那所谓仙人之力,只容一人独占,你难道不会独享其成?」
像你这样的人……像你这样的人……本就无须多言。宁惜苦笑一声,自知问题无聊透顶,就欲再行出刀,但听应伊迩想也不想说道:「自然是给她。」
宁惜微一愕然,随即听应伊迩笑道:「见你已是人之将死,也无谓瞒你。我想你不会相信吧?就算是像我般的人,也有看得比『力量』更重的『人』……」
应伊迩笑意明媚。「她和你们是不同的。」
夜色黯淡,只见应伊迩举起银手,两指朝向宁惜咽喉。女子似乎颇为感慨,说道:「为何前来坏我大事?你若与我同行杀了叶想容,为沈轻柔除去一个大敌,岂不甚好?不知应变,如何能当一方大位,不如一死了事。」
宁惜不发一言。他受伤既重,气息运转难免稍较平素为慢,当下凝起胸间一口真气,左手飞快抽刀回刀。
「紫电。」
刀光奇快照亮九天之云,降如雷霆,却落在了瞬间发足前掠的应伊迩身后。
红袍女子伸手抬起宁惜下颌,叹道:「卿本是美人,奈何挡道!」
神火堂主左手腕甩下火星,直取前额。
便在此时,一柄袖珍纸制小剑刺穿应伊迩背心。
乘着女子身形往前一跌,宁惜随即侧身避过火星,右手一刀直刺女子心窝。
虞墨涵从一旁废置酒馆角落逸出,长袖拂去,数柄小剑齐奔应伊迩背心。眼见她前后受击,再无退路,却是霋时间划出十字火线,前拒刀虹,后挡飞剑。既已脱险,女子便往街尾退去,不忘弹出密如细雨的火针攻敌。
年轻山主故技重施,摊开掌心,乃是一张画有黑白眼形的「转写」纸,材质与制作手法均非常人所能道。以此幻术应对不以抗幻闻名的应伊迩,可谓事半功倍。
得益于多年来与沈轻柔合作无间,虞墨涵对这位被黄叶轩主人引为威慑之用的堂主颇为了解,心中颇有盘算。
她不知为何断去与城中纸法制品气机连系,已是心神微见躁动,眼见宁惜受创,更是不满,一时间已是杀气腾腾。只是山主素来性子淡雅,不曾流露表面而已。
「墨瞳。」
幻术只待应伊迩与纸上眼睛视线相迎,便即发动,其时正是宁惜出刀割下女子头颅的大好时机,何必非用上大伤元气的秘术不可?
然而出乎虞墨涵意料地,应伊迩注意力被身后一柄莫名赶至的剑影分散。她飞身避过真武剑阵所化剑影,宁惜乘机而发的一刀就落了空。应伊迩拔出背后小剑,一手捏碎,剑身入肉显是不深,冷笑一声,便即弹出火光,成十字状连环射来。
宁惜被虞墨涵飞身上前,一手扯往后方。应伊迩却已加速至巅峰,不仅麻衣人不至却剑至的一轮猛攻落空,红影霎时间便已飞出古城。
一道冷箭从城中不为人知处射去,正好擦过红袍身形足部。应伊迩并未因此被击落地上,起落却出现了些许空隙。
宁惜眼见机不可失,掷出手中秋露开天而行,一纵之下踏上刀柄,便即追赶而去。
是为一刀起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