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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风掠过耳畔,一如来时骑乘名马玉花骢南下之际所感。这个地方太不浪漫了,宁惜心想,连风也带着来自北方的肃杀气。
还有血腥,数不尽的血腥……白塔从此处看去,就像是当日废墟所见的那截指骨,苍凉枯瘦,教想起觉醒「仙骨」小女孩的宁惜颇为不安,加快脚步,于暗红古城大小街道上穿梭。
单以短途脚程而论,宁惜奔行已然进入状态,神速不输奔马。然而应伊迩足下却更轻更快,恍如一道清烟般溜入古城角落,怕是麻衣道人飞剑再快,也都难以追上,如此一来,神火堂主只须不曾陷身「真武七截」阵眼,剑阵再精密也奈何她不得。
宁惜正是知她了得,这才冒险弃居高之利,进到闪躲余地不多的街巷追踪。
想那应伊迩接连受挫,修为再高,一时也难恢复,自己纵是与她单打独斗,未尝便占不了上风,其时涵姊姊等人自会赶来应援。宁惜自问自己虽然功力尚浅,总归位列三秀之一,岂有被应伊迩速杀的道理。
宁惜来到一座小庙宇前,忽然心有所感,自觉有异,不敢蓦然入庙,飞快抽刀收刀,划出一道锐利电光劈进小庙之内。
不见动静。
宁惜没敢停下脚步,继续飞奔往前,转眼又经过数十间店铺民居。此处多年来似乎从来没人住过,却是庙宇房屋俱全,不禁让人打从心底透出一阵凉意。
便在此时,疾奔刀客灵机一闪,又是一刀削往某座房屋门前,仍然一无动静。他气机深厚,不怕损耗气机,然这般急行即久,终感疲倦,一个起落已上一旁屋顶,闭起双目,想要静心感知神火堂主身在何方。
然他不知应伊迩气机运转法门,一时无果,便再度跃下亲身寻她。可她是如何连着两回让我误判位置的?据宁惜所知,应伊迩于幻术并无精研,然世事无常,又岂知幻法非是神火堂主压箱底的保命手段?
大方向仍是小心为上。宁惜一意杀掉女子,既不欲出师未捷便身死,自是谨慎异常,又是几个起落,纵入不远处红屋后院。
在此开战于双方而言,利弊尚难分明,宁惜心思细腻,逐步盘算起之后方略。一方面巷战中自身闪躲空间有限,难以应对应伊迩的火花近距急攻。另一方面,应伊迩的火线也没法延伸过长,可谓利害参半。
然而城中近战,那可是许七巧的过人之长。宁惜听闻这位七杀堂主生平最擅杀人术,虽则体形臃肿,应变身手却极为灵活,更是精通诸般被高手视为末流的奇门暗器。
以有心算无心,当是飞蝉主人所擅。
宁惜静听着周遭伴着风声传来的细微气流,不再急于出刀,反而双手放在胸前,尽露下盘空门,诱应伊迩沉不住气,就即进击,其时她可就得领教自己不输二师姊的抽刀速度了。
但四方始终全无动静。
难道她真如自己所怕般,已经逃离古城?按他推想,应伊迩一心取得塔内仙人之力,为席路遥治好眼疾,于事成前还是有隐忍不发,以求全身而退的心气的。面对四位高手围攻,兼是早已受创,即便傲如女子,只怕也不愿直撄其锋,退去机会颇高。
正因如此,宁惜才刻意与另外三人分道扬镳,始终不与想必就在身后不远的纸法造物相碰。
白衣刀客决意以己身诱敌。
来吧,宁惜心底微见焦躁,双目瞇起两道长缝,神光闪露,足见杀心极盛。
应伊迩眼见四人分散,自负如她,定生侥幸之念,抢先击杀碍着自己与叶想容正面相争的白衣人。至于余子逐个击破,于她并非难事。
她本来就是真能毁去一方河山的那类人,若非大师姊引其入院后颇加节制,后果不堪设想。
然后女子才会再行入塔,再度与叶想容展开争夺。她可从不惧怕正面对决,时刻自问必胜无疑。
而叶想容,如应伊迩先前所言真确,终是未成陆地神仙。
如若真被应伊迩成就地仙,岂止仅是恢复席路遥双目,神洲定当再蒙浩劫,不下于关外妖族大军顿时杀进关中。不,那根本没法与任何事情比拟,只想起来,就教宁惜为之战栗。
来吧,只须你一进入我的视线范围,我就再赠你一刀「紫雷」。只须将你来势轰散片刻,麻衣等人紧追其后的杀伐物事便会顷刻赶上……
说到底,你也只不过是血肉凡胎。
宁惜倏地间灵机如电闪,瞬间挥出一刀。
刀光擦过急速飞掠前来的流虹边缘。
应伊迩身影在宁惜目光右上角成形,目光尽是寒意,恍如黑夜中的闪亮星辰。
难怪她多次让我感觉异样,却又不见人影。神火堂主竟是始终于距自己不远处高速飞驰,快至眼神一不聚焦,便难注意。唯有如此,女子方能应对麻衣攻势连绵不绝,进退玄妙难测的飞剑幻影。
片刻间便已想出合宜妙法,应伊迩可绝非不使脑子的一莽之夫。事实上女子既按照宁惜预期般乘己独行进击,已具备生死战须有的胆气。
远胜谢琰或王潼秀般惜命之人。
武夫既是逆天行事以证大道之人,何惧一死?
宁惜转瞬间削出第二刀,几要将女子冒险欺近肉搏身形斩为两截,却仍被她于毫厘之间避过。
她为什么要靠近身来相攻?宁惜心思急转,往后跃出,同时左腿弹出,踢往女子小腹。
应伊迩轻笑一声,足一点地,离宁惜身子又近几分,银手高抬落在角落,指尖处光芒越加炽热。
不能再退,宁惜心想,生死搏斗最忌进退失据,何况应伊迩于生死关头应变奇速,宛如天生本能。久战之下,自己又势不如对方气脉悠长,须得立时反攻。
白衣人心性决绝,随即一刀穿胸而去。
只有在战斗中,宁惜才不是那个多愁善感得教自己讨厌的可厌之人,是故他虽不善杀,却少有避战。
白霜,你常笑我就像个小姑娘……但那决计不是战阵上的我。双刀既出,无功则不回,这是一名刀客重中之中的修养。
也是宁惜自问唯一像宁怜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