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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花塔所在古城城门处，两道人影掠过街道阴影，行至月光照亮角落。
许七巧似乎对城中古旧楼阁设计颇感兴趣，一路啧啧称奇，不时伸手抚过梁木雕饰。
麻衣道人眼神没放在周遭事物上，却未催促女子加紧前行，一身衣袍在微风下吹扬起来，说不出的潇洒写意。
「真不多瞧几眼？再来这儿的机会可不多。」
许七巧笑靥如花，霋时间让人想起了昔年美绝江南的许氏女子，桥上独舞的凤仙花。
传闻女子遭南海仙家毁去经脉，从此浮肿不堪，江湖儿女均为之慨叹不已。
「你在道法上的见解比我深得多了，可知为何那些祭酒山主们费尽心神，在迷雾山的『命点』座落镇压，仍是灭不掉当今山上那头老妖？难不成西月魔洲的风水学与这儿不同？」
麻衣悠然说道：「迷雾山脉当年无故冒起，本就非是人力能为，又岂是人力所能压制。即便关外七大妖师齐聚，在迷雾山中也非那人敌手，不然谢先生早就把那小人一指抹去了。」
顿了一顿，他补充道：「虽则谢先生不曾明言，我想他内心仍怪此人与飞影相处数日，把飞影又推往了『那边』一步。先生等到万事已定才下手铲除飞影，非出无因。」
许七巧感慨说道：「好一个裴飞影，竟使谢青阳也下手迟疑……真教人恨不得早生二十年，且听他所言刑鼎等诸般学说，如何不容于一位陆地神仙。」
麻衣不予置评，只道：「我听从墨涵之语，引轻柔与那老妖相见，正是在提醒轻柔此间铺排，尚有一石五鸟，以至六鸟之法，只看她取舍如何。」
道人轻叹一声，说道：「没想得老妖真进不了城中，更勿论阻拦叶想容坐关。这一来，徒然教轻柔与墨涵过早生出心病，不利大事。」
许七巧微微一笑。「也未必是坏事。且任奴家安排即可。」
麻衣皱了皱眉，说道：「平素还是别用对着轻柔的语气说话吧，听起来总不自然。」不待女子应话，又道：「你竟放心让子都一个人待在城中，倒是奇事。」
「连虞墨涵也不知子都秘密，何必多虑。假如刻意护卫，反而惹人注目。」许七巧察觉到麻衣对自己轻描淡写的态度颇为不悦，声线悦耳，全无往日腻意。「而且城中还有一位高手坐镇。说来惭愧，那本来是留着应付四派掌门一旦来犯的杀着，却不料白云鹤出城匆匆，再无下文。」
麻衣思绪随着女子言语，飘往万里以外的西域灵山。
在那个贵为武当掌门，也要折腰与迷雾山老妖下交的年头，天下武林无不仰望西关之外，犹有高峰傲视天道。
在黄庭三秀击杀上代剑神，一战成名之前，世人心中所谓江湖之远，非是指那黄山，唯有昆仑一脉而已。气动绵云雨，剑倾黄河流，一人独守西天门，仙人不得赴玉京。
此为陆地神仙巅峰境。
一如今日黄庭院风光无限。
然则今日如何？
「如果宁惜真死在了湘地，沈轻柔立时便要退去，这场架便落到了虞墨涵肩上。那时狼山势如破竹，只怕收不住局面。」麻衣道人说道。「下回临时改换心意之前，相烦你想清楚后果。」
许七巧袖中悬着一个檀木小瓶，时而随着女子脚步摇摇晃晃，闻言说道：「这可不是霋时变卦，自我离城前来起便有这主意了。」
「任青实是一方雄才，其父更是深谋远虑，不在你我之下。而且现今的狼山更强似昔日巅峰之时，可谓非同小可……」许七巧柔声说道。「除去宁惜以外，虞墨涵作为首当其冲的书院山主，也必须在此得到『成长』……不然她一旦失败，过早沦陷的湘境会打乱所有棋手的铺排，日后之事从此不可预料。为了大局，我不得不比轻柔多算一步。」
「却没想到若然两人皆死，此间又当如何。」麻衣淡淡瞧了女子一眼。「还是你早就自作主张，谋算至此？」
许七巧耸了耸肩，然后终于按捺不住，大笑起来。
「宁惜在计划中仍有位置，自当无虞。至于虞墨涵……」许七巧笑容狡狯。「你也知道，我一直在想让轻柔留在湘境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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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头纸鹤被明杖击落。
虞墨涵跃上一树枝头，持剑挡开席路遥听风辨影拍来的掌风。一阵清淡香气传进鼻腔之中，年轻山主心知不妙，然仍淡定挥剑应战，同时以上乘气功驱除侵体毒气。
儒家以剑为尊，不少学宫祭酒均以剑术高超闻名，曾有先贤言道：「剑乃君子之器，中正平和，艺如治国守清正之德，贞节刚直之义。」是故虞墨涵精通剑法，既不及折出纸法迎敌，便欲以此相攻。
但席路遥的剑术火候远较其想象老到。屡次出手点落穿刺纸燕纸鹤，以至精确击落乘隙飞来的纸剑，实难想象能是盲人所为。崆峒出身的女子步法宛如踏水，轻灵逸扬，渐渐与年轻山主身形拉近。
虞墨涵折出纸鹤千乘护体，偶一动念，一时尽向席路遥攻去，心想席路毫目不能视，总无法一一打落。却不想席路遥犹如未觉，明杖一抖，三枚闪露蓝光的细针一前一后往虞墨涵射去。原来明杖之内，却装设有机簧引动的弹射飞针。
虞墨涵一惊之下，纵往邻边树上避过，顺势登上了针击难以触及的高枝。但见纸鹤已尽飞至席路遥身前，眼见便要包围分袭，却只见席路遥不闪不躲，悄立原地，周遭无端散出一阵淡紫雾气，全数把来袭纸鹤凝在半空。
她衣袖下落，袍袖所及纸质尽皆朽坏，无力坠地，为明杖划起劲风夷灭。虞墨涵掷出纸剑，正如乘她不备施展「墨瞳」，却猛然惊觉眼前女子患疾已久，视线如何与眼形相触？
眼看着纸剑剑尖去势凌厉，与席路遥杖首一时争持不下，虞墨涵把心一横，跃上树顶。
此时明月不知不觉又复归圆，情形奇异，早引得百家才智之士苦煞思量，然而女子无心理会。素净身形在月光前形单影只，双手结辰巳印，虽风过仍不动我心。
目光只顾身下女子。
忽然之间，胸口传来一阵冰凉，其后方是撕心裂肺的剧烈痛楚。
身侧撤去纸法的女子再难感知周遭动静，只凭双目观测，此时忽遭剧变，慢慢回头望去。
只见一名高大老人闪身而至树顶，乌黑如墨的右手正从自己右胸穿出。
她瞧着自己胸前鲜血尽化浓墨般流下，甚至听不见滴落声。
虞墨涵身子晃了一晃，从树顶上坠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