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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惜初次乘刀御风,刀上立足甚是不稳,只仗气功深厚支撑身形。然黄庭功法本就不以定力见长,他强自宁定身躯,气机上又添了一份重压。
眼见应伊迩去势奇速,已颇接近小女孩所在村落,宁惜不禁心弦一紧。
他本就非是心慈手软之人,凝视前方灭去数座无辜村庄的元凶巨恶,满目尽是狂怒不可抑制,紧紧握着手中春霜,几至掌心生汗。
此人的气机难道永无尽头吗?宁惜眯起眼眸。然纵是应伊迩修为再高,一心放在逃逸之上,也难以分心于背后暗袭之上。只须在此出刀……
我可没有二师姊那些无聊的枷锁。只要我认定你该死,不论用上什么手段……生死各安天命!
宁惜于夜空中劈出一刀,雷光顷刻自九霄而下。
雷霆一怒。
光芒闪动,目难视物,宁惜似乎瞧见应伊迩的身子颤了一颤,似是为「紫雷」余波伤及。红袍女子往前微微一坠,身形开始清晰起来,双方间的距离又拉近了一分。
此时宁惜终于支撑不住,轻喝一声,腾空而起,将足下秋露抓进手中,乘着身形未堕,以刀碰刀,往前扬出一段距离,与应伊迩相隔不足三丈。
白衣又是一刀劈出,出手快若奔雷。
人影下落。
刀虹随势划下。
电光划破暗寂,宁惜清楚见得「紫魅」击中了应伊迩的足部。女子往前跌撞了一下,随即失去重心,倾斜着身形坠下。
宁惜心头闪过一丝喜悦。
便在此时,应伊迩侧着头瞧来,目光中尽是轻蔑笑意,好像在说:「就这样?」银手不知何时指向了宁惜,双指贴合着,好似顷刻就要擦出新一轮的风暴。
不,宁惜先是一惊,随即看清。她失准了,火花从那双指头间弹出之后,只会堪堪从自己颈边擦过。这点儿擦伤,与杀掉应伊迩相比根本就不重要!
可是她没有算错。
她本就非是瞄着宁惜的头颅而去,火焰弹出,却在宁惜脑后不远处炸开。宁惜为耳畔响春雷般的巨响所震,前坠身形顷刻失去控制,下落之势,竟是比应伊迩还快上一分。
她竟故意露出空门,只待我出刀相攻……宁惜自知两人均已负伤,难以无虞着地,所相争者,唯有是谁较谁早一步下落,托起对方助之卸去力道而已。瞬息之间,两人已在空中展开了生死立判的决胜战。
应伊迩毕竟腿上受伤,影响身形腾挪。宁惜不惧射来火花灼伤,伸手抓着女子脚踝。宁惜忍住手背疼痛,紧捱柔腻女足,左手刀便要把她一整条腿削去。应伊迩焉能坐视不理,左右连环弹指攻他头颈。宁惜也只得侧首避过,肩上却被应伊迩不轻不重的一脚踢中,无奈之下,只得撤手。
殊不知宁惜应变甚快,放手之时,早在她足踝上施了暗劲,教应伊迩下半身一时发麻,欲不以头颈堕地也是有所不能。此时两人相距地面,不足十丈之遥,冲力早如扑面锋刃道道生寒。应伊迩惊怒交集,以一双银手护在身前同时,还不忘在宁惜身上补上一道星火。宁惜只是双刀护着要害,任她焰火弹在手足之上。
流星轰然坠地,虽有先后,却无轻重之别。
竟仍是宁惜刀尖刺进应伊迩足上寸许,将女子的身形压得下陷些许,使得应伊迩落地在先。
应伊迩与他素无深交,也从没看起过孔雀的修为,怎料得他临敌应变,竟是奇快如此。银手材质特异,能抗巨力,然而她本人却是血肉之躯,落地之后沙尘扬起,却不见女子起身。
宁惜仅以秋露一刀护体,落地时也是痛彻心肺,几乎可以听见自己肋骨碎裂的声音。断了一根?两根?此刻宁惜却没心情去理会。
对自己一心欲行之事,宁惜素来心无旁骛。
是以当日长江边上,二师姊问他与雾月之事,宁惜指天不语。
既已与明月为伴,如何为星辰倾心。
凉薄又多情。
宁惜却自感深情如己,是祸非福。
白衣早见破落,勉力站起身去看应伊迩情形。目前为止,应伊迩所受之伤均未伤及根基,她虽不以体魄见长,一等一的护体真气总是有的,决不至于这轻轻一摔,便即身死散功。
宁惜小心以刀锋护在身前,上前察看被女子砸出的深坑。
飞扬沙尘散尽之际,却已不见人影。
宁惜微微一惊,后心猛然被一道强横劲力击中,吐血往前直飞,连双刀也脱手飞出。
应伊迩就站在宁惜原先所在处后方步许。女子终于不复进塔时的明亮跃动,脸上满是血污灰尘,只是好快以长袖抹去。
宁家小儿使自己初尝败绩的仇怨,就是千刀万剐,也难弥补。是故她才舍弃以火相攻之法,绝无仅有地一拳意欲洞穿宁惜心肺。
可惜修行过黄庭的家伙就是不一样。
应伊迩微微冷笑,踏前一步,弹指燃起一道若有若无的火幕,自身便从火幕中穿越而过,身上衣衫竟无一点损毁。她冷眼俯视着宁惜坠入的林间,悠悠问道:「这可没法杀死你,对吧?你到底什么时候才会认真起来?」
应伊迩弹起一道火剑在手,握于五指之间,光焰流动不定,非似人间之物。
「我想见识一下你的真本事。」脱离数大高手重围的应伊迩神色淡然,嘴角带笑。「如果那看起来只是沉闷的小把戏,我就亲手把你的头颅割下,算是向沈轻柔的交代。」
自出塔来,应伊迩已屡屡受创,可看起来却全不似身上带伤。她点火仍然准确无误,力道精准,后劲悠长,且仍有千般手段不曾得施。她的火法出自薛姓客卿残缺不全的遗篇,诸般细节变化却出于自创,掌控尽由己心。
而且女子临敌应变,实战谋略,全不输名门大派掌门水平。
似乎全然瞧不见反制可能。
然而应伊迩出自对《黄庭》阴卷轻视之心,实不熟知黄庭三秀有何临敌手段。女子的生存之道,素来是不理何人拦路,一律弹指燃火便罢。
应伊迩冷冷一笑,挥剑削去当路林木,好快步进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