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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惜「紫雷」一刀落空。
只见书生手中扇骨竟为精铁所铸,强自挡开雷鸣,任由长袖烧得破落飞散。其人双手似乎比天生体魄坚牢的妖族尚且强韧,丝毫无损不提,竟自探手来夺他刀身。
同时号角已至嘴边。
狼山之上,如此高手不知几许。
宁惜心生忌意,哪容得他轻易唤来援兵,飞身一拳打在书生肩窝上。这一击虽重伤不了书生,却也使他手中号角飞出老远。
宁惜为此冒进之举,险些被书生铁扇割开咽喉,当下一个起落,挥刀把号角断为两截。
身侧犹有五骑。
以及修为与己相差甚微的青衫书生。
宁惜飞快遁入林中,直往上山道路上奔去。扇骨如箭掠过他颈边秀发,断落几根发丝。宁惜一怒之下,反手一刀劈出。
紫电。
书生再度以铁扇挡去,面色忽青忽白,却不曾退却。长途奔行,加上身陷林中,居后五骑渐渐难以赶上,如雨箭矢也失了准头。好快,只剩下书生一人在后追逐孔雀脚步。
眼见再过丛林,便是开阔山岭,宁惜决心速战速决。只见他回转身来,不给那书生停步呼啸的余裕,双刀交剪势取书生首级。
书生马上举扇相迎。可「春霜」「秋露」究非凡物,双刀齐出,书生手中寒铁扇骨终于折断。他临危不乱,拂袖卷起铁片直奔宁惜面门。待宁惜侧首避过,书生立时欺近,袖中现出一柄青光闪烁的短剑,刺往宁惜胸口。
此人想必身负守备使命,既知无法唤得人来,便要拼上性命留我在此。丁大哥素来善于统御人心……就如任浪来的慷慨言辞,曾经打动宁惜心神。
可狼群的手段却是错误的,宁惜心想,好比应伊迩焚尽天地的一把火。余下的只有虚无,甚么也不会改变。
宁惜背靠大树,双刀横胸,凝神待那直奔胸膛的杀着抵步。
便在此时,周遭风息恍如被巨貘一口吸入,空留下教人窒息的重压。树影渐渐变得模糊起来,遥遥传来的杀伐声、叫叱声,此际尽归虚无。
书生持剑刺来的身影仿佛被撇在了身后。宁惜眼看着寒锋近在咫尺,却不再前进。下一刻,他犹如身陷平地而起的龙卷之中。待得他意识到那并非真实的风暴,回旋已将孔雀带到山峰之上。
这就是小千世界?宁惜强自抑制着体内郁闷。适才类似缩地成寸的平移出乎意料,打散了他好不容易积聚的刀意。然而他却为亲历这神乎其妙的结界术而欣喜。鉴于谢青阳从未出手,宁惜对三教中人的诸般手段可是满心好奇。
只是一刻过后,宁惜便己平静下来。他没忘了此时此地,修为足以施行此术者乃是何方神圣。
大师姊在五院中的心腹大患,少林百年以来修为最高的领航人,谋取阳卷以与黄庭相抗的野心家……此人却在近身搏斗中救己一命。
宁惜望向伫立在高岭上的人影。
冷荷身材高挑,头顶斗笠,僧袍雪白,容貌英俊,若非身后不见青丝,实乃俗世中一位翩翩佳公子。僧人身无刀兵,长袖宽大,神情冷漠,宛如佛像无情。
「你已见过了任浪来。」冷荷说道。
宁惜点了点头,一时摸不清僧人用意。「我为杀他儿子而来。」
「若是如此,你走错了路。少狼主现下与此地相隔一峰之远,与狼灵并肩扫荡本派中人。」冷荷说话声线透彻得像要直入心房。「黄庭领航,却是少林受罪。为此本座才与任浪来相约于此。」
他与我心意相同。「可即便杀了狼王,狼骑仍然会按计划东进。此际主事的是他儿子,而非他。」
「我并非为平息此地之事而来。若你也曾身陷因缘,理应明白。」冷荷说道。
宁惜小心地走到了僧人身前,惊讶地发觉他的容貌似曾相识。那怎么可能呢?他随即发现,异样感觉来自少林住持的目光。上回在嵩山脚下遥遥望见,僧人双目仍是散发明光的琉璃之瞳,此时却漆黑宛如暗夜。
「你是为了阳卷。」宁惜随即明白了。「那么大师姊也正往此而来。你认为事前先救我一命,便能让我放弃相助师姊吗?」
冷荷并未正面回答。「这岂非正是正道诸人皆聚于此的原由?三秀为院主之位谋取阳卷。假如沈轻柔来此,她麾下主力必将尽数覆灭,结果同样难以在与谢文姬的争斗中取胜。她知晓分寸,就如你知晓该如何作为。」
不,我不知道,宁惜心想,我以为我已斩开了牢笼,却反而投身于更大的黑暗。我就像是夜间的飞蛾,连赴死之地也没法寻见。
「任意一方得到阳卷,黄庭也具备阻止道藏流出湘境的能力,那么谁夺得它,又有什么分别?」冷荷的话声中透着彻骨冰凉,毫不掩饰对黄庭院统治的轻慢。「谢先生不屑作的事情,沈轻柔一律撕破面皮,大肆为之,连如你般不问世事之人也无法瞒过。她的新时代唯有纷争和威逼。」
宁惜不得不承认,少林住持的话难以反驳。然而他只说道:「那么住持心目中的新时代,却又是如何光景?」
「始于今日。」冷荷站起身来,身姿好比芝兰玉树。宁惜微微一惊,只见月光映在少林住持的雪白僧袍上,为斗笠下的脸容蒙上了一层圣洁光华。
宛如神子。
「沈轻柔将死于狼骑伏击,而少狼主也将饮恨于下江南诸镇兵马手上。待得本座与任浪来因缘了断,江湖可得一时太平。」冷荷瞧了宁惜一眼。「或许以狼群角度看来,什么也不曾改变。然而新秩序必将带来新气象。不再由黄庭一家独大的年代。」
宁惜说道:「凭借阳卷突破境界的你,将成为正道新主?」
冷荷应道:「本座终此一生,绝不翻开阳卷查看。无相神功已足修行一生,何况来日方长,寿数却犹未可知。」
宁惜显然为其答案震撼。他眉头轻皱,半晌低声问道:「住持所求,到底是为了断与狼王因缘,还是为了不让大师姊取得阳卷?」
「两者皆是,就如光影相依。」一道话声从高岭下传来。
「狼王」任浪来步上高地,与冷荷相对。